东东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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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教训,五个陷阱

公司里有个传统项目,叫“所有人问所有人”,顾名思义,是鼓励同事之间互相发问、作答的交流活动。最近这回,有个问题是问我的,问的是以往工作经历里犯过什么错误、有哪些教训。这让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倒不是因为难以回答,这些年来我回答过几次类似的问题,甚至有几个现成可讲的事例,这次完全可以再讲一遍。问题出在,偏偏这次,我忽然意识到,可能那些具体的错误、我以前常讲的那几件小事,没有那么重要。我没能建功立业名扬四海,根本不是它们的错。后来,我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发现从我自己,以及对一些旁人的观察里,似乎可以总结出五个“陷阱”。这些陷阱,都曾或多或少地束缚、困扰过我,在这里也跟大家分享下,或许可以看看,你是否也曾身陷其中——第一个陷阱:乙方陷阱我迄今为止的职业生涯里,有一大半是在广告公司的创意部工作,我在那里做了十二年“乙方”。乙方,尤其是创意部的工作,有什么特点呢?就是一直在“接单”。总结一下的话,是做这个工作的人,大部分是只承接需求而不提出需求,只解决问题而不发现问题,只参与项目而不发起项目,只使用资源而不投入资源。我当然也是如此。做惯了乙方的人,很容易陶醉于“被需要”、“被认可”、“被赞赏”的快感,甚至视此为荣耀。日常工作状态,说得好听点是美玉藏于韫椟,待善贾而沽之,说得直白点,其实与在车里趴活、等着有乘客上车指出下一个目的地在哪的出租司机没有区别,都是守株待兔而已。“如果有一天,没有乘客了,你的车往哪开?”我觉得,在乙方工作的人,有不少都没有真正地想过这个问题。我在之前的很多年里,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也很不够。“你要往哪里去?”这样一个重大的问题,被我忽略了好多年。与“守株待兔”近似的情况还有一种,叫“随波逐流”。我隐约觉得,这也是“乙方陷阱”的变种。只不过“随波逐流”有时候被披上了一件新做的外衣,叫“拥抱变化”。很多公司、团队嘴里说的“拥抱变化”,真落在行动上时就变成了“别人准备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大家最近谈什么我就做什么,用户现在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守株待兔”和“随波逐流”,都是“乙方陷阱”,都是对“我要到哪里去?”这个问题的逃避。记得哪个刻薄的聪明人说过来着——“你是不知道人类为了逃避回答那些真正重要的问题,能有多努力……”第二个陷阱:匠人陷阱前些年,“工匠精神”忽然变成了一个特别美好的词。从资产万亿的大公司,到街边营业的小饭馆,大家都在讲工匠精神。类似的说法还有“手艺人”、“匠人”等等。我以前对这事儿有过反思,前几年我出过本书,叫《文案的基本修养》,里头还专门有一节叫“我们不是手艺人”,但当时谈的是技术层面的。后来的发现是,哪怕是作为一种精神、追求,“工匠精神”有时候也挺误事。比方说吧,老听人说“好”是“完美”的最大敌人,我后来慢慢才明白过来,实际上,有的时候,“完美”也是“好”的最大敌人。所谓精益求精,并不是一定要无穷无尽地纠缠细节、追求完美。为什么?因为完美没有止境,成本、时间、精力却都不能无限制地投入。尤其是一些已经没有意义的“细节”——当年张秉贵卖糖,多年勤学苦练,练成了“一抓准”的绝技,但如今这个年代,如果还有哪个售货员耗费几万小时的时间,苦练“一抓准”,恕我直言,实在是大可不必——买个电子秤多简单啊,省下来的时间,练点别的不好么?(如果有年轻人不知道张秉贵是谁,你就想象一个设计师非要用几万个小时练成“肉眼数像素”的绝技也行。)先接受不完美,然后再快速迭代、不断优化,努力让它变得完美,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很多行业和组织都早已在采用的作业方式。邓公当年说“摸着石头过河”,先跳进河里,摸着石头、探路前进,恐怕是没法完美的。怕犯错、怕出丑,不愿“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不少“追求完美”的匠人因此变得畏首畏尾,根本不敢跳入河流。更有甚者,不仅追求结果完美,甚至强求全程完美——要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就先有个周全、完美、无懈可击的方案。这就更可怕,这就像一个人想先在岸边全凭观察思考,把自己变成游泳专家,再第一次跳进水中。殊不知,很多时候,“时机成熟了”就是“晚了”了的同义词。而且,“完美”不一定比“不完美”更好。退回到一百多年前,造出一辆尚“不完美”的汽车,与精雕细琢出一部更“完美”的马车,哪个更有价值?第三个陷阱:自如陷阱这个“自如陷阱”与租房毫无关系,请不要误会。之前,做广告文案做到差不多第七八年的时候,我忽然有个感觉:我发现这个工作难不住我了。就是,这个岗位上的各种情况我似乎都见得差不多了,各种需求交到我手上我也都能应付了,什么问题我都能不费什么力气地给出个像样的解决方案,出现什么意外状况我也不会崩溃、生气、着急、觉得自己搞不定,甚至,搞不定也不怕,因为当时已经有个自信:这一行里的人我也见得差不多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我搞不定,我的同行们应该也没几个人能搞定吧……总而言之,在那之前几年还经常令我焦头烂额不知所措的工作,似乎突然变得没什么了。我暗暗觉得自己开始游刃有余、轻松自如,说得更不要脸一些,甚至是随心所欲不逾矩了。后来才明白,这种“轻松自如”不是个好事,因为这就代表着这个工作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缺乏挑战性、成长性。如果我是个有追求的人,从那时起,再在那个工作岗位上多做一天,都是在浪费我的职业生命。有人把这种没有挑战性、成长性的状态叫“舒适圈”,幸亏我这人还是有点慧根,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舒适”背后的“不舒适”,但凡愚钝一点,也就一直舒服下去了。总有人提醒不要“自满”,以上这段,就算我提醒一下大家,也不要太享受那点“自如”吧。第四个陷阱:登山陷阱以前刚入行做广告创意时,组里有位前辈文案叫叶刚。现在想来,当年我二十几岁,他也就三十出头,但是,三十出头的他已经被我们一群文案同行尊称为“叶公”,现在我见他,还是规规矩矩称呼“叶公”的。去年夏天,我跟叶公吃了个饭,饭桌上他说了一番话,我吃完饭回家就凭着记忆给抄录下来了——“通常,大家(尤其是做创作的人)总是关注自己身边与自己大致同一层级,或是比自己高一两层级的人,试图用创作或成果去征服他们、打败他们,因为那些人是你在乎、崇敬的人,他们有光环,你想成为他们,获得他们的认可,甚至影响他们,你会认为这是一个有追求的人最重要的事情。事实上,这也是很多人做事时默认的内心追求以及初衷。我们都不屑于往下看,或者忘了往下看。尽管有时候,往下看,用你的所作所为关照影响比你更低层级的那些人,才是更有意义的。”我记下来的这些比较概括,印象中,叶公当天说得更具体些,他说后来回想起当年的工作,才发现当年我们这一帮做广告创意的人,天天努力要“做出更好的创意”,其实想的却根本不是怎么为产品和消费者做出更好的创意。当我们脑子里想着“做出更好的创意”的时候,我们想的是怎么让那些比我们更高明的部门领导、同行前辈、业界专家认同我们做出来了好的作品,甚至还有人是天天盼着能让几个外国评委、创意大师夸赞认可他做出来的东西,觉得那才算是做出了“更好的创意”。做创作工作的人,大多数还是对自己有要求、有期望的,就像登山一样,大家通常总是向上看,因为我们似乎都有个共同的初心,是要爬到那个山尖上去,想一点点地赶上、超越比我们站得更高一点的那些人,让他们认同我们、夸奖我们、拿我们当自己人,让我们也成为他们,甚至把他们比下去才好。但实际上,光看上边可能是错的,我们不是艺术家,我们的职责不是提高人类的审美上限,虽然有幸比别人多攀了几级台阶,看起来已经站在了半山腰,但我们在做的工作根本就不是登山,我们真正的职责不是讨比我们更高的那些人喜欢,而是为那些尚且站在比我们更低几级处的人服务,我们不能只往上看,而要提醒自己多往下瞧。如果你做的是一个要对大众传播的、甚至有商业化诉求的产品、内容,那么,把那些比你更厉害、更高明的前辈大师们当做你心中的预设对象,就八成是把事做差了。因为很遗憾,他们恰恰是最不需要你的产品、内容的人。你真正能帮到的、能影响的,是那些能力、智识、审美等都比你低的人,他们往往被你忽视,但却是你最该关注的一群。那才是你力所能及、能发挥作用、能做出成果,能体现你价值与意义的地方。只朝上看,老想锦上添花,忽略雪中送炭,甚至由于只往上看而误判、低估了自己的水平与能力,就是所谓的“登山陷阱”了。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的某一天,我忽然想起多年前参与某活动,曾与一位如今已名满天下的作家老师同乘飞机自杭州返京,路上我俩邻座,他聊起已选定了某出版公司长期合作,我当时大为不解,因为觉得以他的才情笔力,完全可以选择更阳春白雪的出版品牌合作,而非他当时选中的以出版大量畅销通俗作品、“机场文学”出名的那家。“为什么?”我当时问过,记忆中,他只是笑而不语。多年后才明白,虽然年纪仿佛,我在此事上的悟性,恐怕已迟了人家十几年。第五个陷阱:下等人陷阱我家附近有个院子,以前似乎是个小工厂,但废弃有年,门庭冷落。去年某日,突然有一堆工人开始施工整修那个院落,翻盖房屋、平整地面、重砌院墙、安装各类设施。我也是好奇,一次路过,去问正在干活的工人:“师傅,你们建这院子,是要做什么用?”刚才说了,那院子就在我家附近,我肯定关心它是要变成什么,是机关单位?是公司?还是餐馆、超市?结果,那工人说:“哎呀,我不知道,我就是铺地砖的。”我当时还挺惊讶的,心里的念头是:你在这儿铺了好几天地砖了,你都不关心下你的地砖是为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而铺?只做自己手里的事,不多看、不多想、不多关心,这种人我在好多地方都见过。他们总让我想起古装电视剧里那种一边下跪一边喊出“老爷息怒,小人不知!”的“下人”,这就是为什么我管它叫“下等人陷阱”。我不是说底层劳动者是“下等人”,普通劳动者里胸有丘壑的大有人在。在我看来,只有自己把自己先当做只配做眼前事的“下等人”,才真的是落入了“下等人”的境地。这个说法确实不太客气,但请原谅,不客气有不客气的好处。听人说过,自幼家境较好的孩子,长大后也很容易分辨——他们往往敢想敢干,较少畏难,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从小就根本不知什么是“难”,没有什么是他们够不着、不敢想、没胆做的。这未必都好,但我们现在所说的这种人是恰恰相反——“我只是个XXX的”,是这种人常说的话。类似的话还有“这不是我可以改变的”、“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这不归我管”、“大家各司其职,不要多事”、“那些和咱们没关系”……等等等等。把自己的职责和活动空间限定在一个小小的圈里,不敢、也没兴趣越雷池一步,认为圈外的事情与自己无关,自己不该也没能力触碰,是被困在“下等人陷阱”的典型表现。工作中,低估自己的工作层级,是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我也犯过。很多机会、空间、可能性,就这么错过、滑过了。有些人明明应该是、甚至被期待成为职场中的“劳心者”,却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困在了“下等人陷阱”里,每天忙着忍气吞声、因陋就简、将错就错。有时候不禁想——如果米开朗基罗当年只把自己认定为一个“刷墙的”,西斯廷教堂天顶上的壁画八成画不出来吧?后来想,人还是得先把自己当成一个“上等人”才行,得知道一切都与你有关、什么都可能改变、凡事你都可以提出你的看法与建议。如果你所在的是一家正常的公司、一个通情达理的组织,相信你会发现规则可以重订、流程可以修正、惯例可以推翻,你可以成为那个促成改变的人,而不只是默认接受一切。一开始就说了,这几个“陷阱”,都是我以往屡次行差踏错,积攒下来的教训。在找到新的借口之前,我打算暂时认定,它们就是我活到这个年纪仍然碌碌无为的罪魁祸首。当然,以上所说也可能尽是偏见,未必真有道理。哪怕真有点道理,也都是后来才想明白的,为时已晚。很遗憾没能早点明白这些道理,有时想:如果当年能懂,或许会有不同?但转念又想:当年鲁钝,今日平庸,实是命该如此了。若已读到此处,希望能多少对你有些启发吧。(题图由东东枪2022年6月拍摄于北京。)近期文章——「旌旗不动酒旗飘」时势是时势,事实是事实|「深夜怪话」-038花委屈,猪也纳闷|「深夜怪话」-037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深夜怪话」-036「在甲板上」「你读至此处时」「没错,我总是忽然想起你」「早想为你写下几页真理」这并不是场突如其来的雨「在那些我跋涉不到的年份里」「无法封禁的悲观」「草芥的脾气」「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没有未来」「兔子的下场」
2022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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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不动酒旗飘」

英若诚先生的自传《水流云在》很有意思,开头第一章谈的并不是自己的家世或出身,而是凭空打1968年自己被捕蹲了三年大狱讲起。他自己说,这是因为,这是他一生中最离奇的一段经历。而在记述自己如何入狱之前,又专门有一小段,说入狱前有一段时间,剧院已经不再正常演出,他们几个朋友无法打发突然多出来的闲暇时间,就突然想起小时候的爱好,开始寻摸材料,做起风筝来——找合适的纸画风筝面、削出合适的竹篾做风筝骨、还得有足够结实的“锦纶线”……做好了,去天安门广场放,引来众人围观,其时的得意劲儿,可想而知。后来就入了狱,但入狱了也没闲着,这一段,北京人艺老演员任宝贤写过,他曾执笔写过一篇英若诚的传略,里头是这么说的——“最叫他难受的是不能演戏了,他无事可做。可他又是个天生闲不住的人,既然“脑力劳动的纪律”被暂时“废除”了,他就干体力活儿。体力活儿不是也可以动脑筋吗。他耍起了锛、凿、斧、锯,做书架、研制折叠柜、改造蜂窝煤炉子、制造土暖气、糊顶棚,从扎秫秸秆开始,打浆子,糊纸,对缝,对花,干得和裱糊工的活儿一个样儿。把他的聪明才智和黄金年龄的精力在这些工作中释放出来。”英若诚自己说得更细致,他的自传专门有一篇目叫“狱中笔记”,里边提到他在狱中做过的事情有:用一把破铲子的木头柄给自己做了一把木头勺子、从农民用来取暖的一块老羊皮上揪毛做了一支毛笔、用红药水作墨自己画插图写文字再用红布装订做出了一本《毛主席诗词》、做了一大堆关于食品制作的笔记包括怎么做黄豆酱怎么酿葡萄酒怎么炸核桃酥怎么腌雪里蕻等等等等……类似的事情,恰巧也在别人的传记文章里读到过——1970年代与侯宝林一同去了五七干校的薛宝琨曾撰文记述,侯宝林在干校里劳动时,砌灶盘炉垒猪圈,都是一把好手,人家演奏古筝缺个琴桌,他还能临时做回细木工,从乱木头堆里找出材料、自己划线、刨木头……琴桌做成,侯宝林兴冲冲地向大家介绍:“全桌没用一根钉子,都是榫子活儿!”侯宝林当时对自己痴迷于此类劳动有个总结,说“干累活儿身上痛快,干细活儿心里痛快”。这个“痛快”是什么?似乎可参照一下英若诚的解释:“出于生存的本能,我很清楚此刻该干点什么。没事儿也要努力找事做,让自己在精神和体力上都忙碌起来,没有时间胡思乱想钻牛角尖”。读到他们的这些经历时,我不知为何有个奇怪的感觉,觉得他们像是汪曾祺或阿城小说里的人物,反正有点似曾相识,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不知是否哪位也有同感,或可理解。从雕虫小技里求解脱,自鸡毛蒜皮中得救赎。自古到今,不少人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招,也许是逼到了那个份儿上,也许是早有准备。照我说,还是早做准备的好。这个“准备”,既是技能上的,也是心态上的。有段岔曲叫《访敬德》,说的是尉迟敬德被唐王削职为民,“
2022年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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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势是时势,事实是事实|「深夜怪话」-038

◎“养儿防老”这四个字,也许很多人听起来会觉得是非常自私又邪恶的想法,但却真可能是无数代人试验之后找到的、也是目前人类能实现的最佳(没说完美)方案了。这和《狮子王》里木法沙跟辛巴解释的“circle
2022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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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甲板上」

在那时的回忆里你将如何安置那座冰山以及你还要不要提及空气中已饱和的愤怒的腥气和海鸟不断抛掷下的自远方衔来的数千万枚叹息但你并不为此焦虑你知道一定会有一个答案在未来等待着你和所有人一样
2022年5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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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陌生人」

搜罗词句织造出些当年与你亲和欢好的记忆好歹撑过这几页再说陌生人请原谅我买不到什么好消息赠你但你那封没有写出的信
2022年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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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封禁的悲观」

有些笑话堪称笑话界的世界名著。就是你能在各个国家的笑话集里见到它,虽然细节上略有差异,但显然是同一则笑话的变种。不管是早早就被译成各语种传遍全世界,还是各国人民都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反正都能说明这笑话一定有些过人之处,非同凡品。比如下边这一则就是。我小时候是在一本中国传统笑话集(一时没翻到是哪本)里读到它,但后来,却又屡次在一些外国民间笑话选集里看到。这个笑话的大意是这样的——算命先生对来算命的人说:“从卦上看,四十岁以前,你注定是缺衣少食,形单影只,奔忙劳碌,一事无成。”那人问:“四十岁以后呢?”先生说:“四十岁以后,你就习惯了。”这则笑话能成为世界名著,我觉得能说明全世界人民都挺喜欢这种丧丧的调调。之前提到过的俄国笑话,就是把这种调性发展到了很极端的程度。但可不是只有俄国人喜欢这一套,全世界各国人民说起这种丧气话来,都很有些高招的。“幽默”这个词儿常与“乐观”相提并论,这是个挺大的误会。前些年我曾与朋友提起,或可选些好且适合的笑话出来,专给小朋友们读。朋友说好啊,孩子们是该读些笑话,从小培养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我想了想,说:那就算了吧不然……读的笑话越多,我越觉得幽默这玩意儿八成是那些悲观的人发明出来的。或者说,幽默是悲观者与悲观者之间的交流方式。那些擅长幽默的人,往往是选择与荒谬和解的人。喜欢幽默的人,则是愿意接受这种和解的人。与荒谬握手言和、长期共存,是乐观呢,还是悲观?我觉得还是悲观居多。常见人称颂“自嘲”,但其实自嘲与自嘲不同。常见的自嘲至少有三种,一种是单纯的自我否定、自我贬损,相声演员所说的“要是不卖力气,我是小狗子”是也,第二种是揭示自己内心世界的可笑,脱口秀演员们对此都非常擅长,第三种则是嘲讽自己所处境遇的无奈,比如二人转演员魏三当年在台上说过的一个,容我凭记忆转述一下——你们看我天天在外头唱戏,跟别人家娘们儿“一呼嗨~哪呼嗨~”,我媳妇儿在家还他妈不知道跟谁一块儿“呀呼嗨”呢,这事儿就不能细想就完了。那不前些天我回了趟家吗,一回家看我媳妇儿自己在床上躺着呢,她看见我说:你咋回来了呢?我说我回来看看你……那啥,我先去趟卫生间。一进卫生间啊,朋友们,把我气得——一个男的,啥也没穿,光腚拉嚓,搁里头蹲着呢。我一看就急眼了:你谁?搁我家干啥呢?给我起来!那男的说话了:大哥你别着急,我不是来你家,我是跟你家楼上,二楼那家那女的,我俩有事儿,结果她家男的回来了,我没办法,顺着厕所窗户进你家来,在这儿躲躲。我说,那你这种事儿,不能在我家躲着啊!赶紧的,快走!他说你看我连身衣服都没有,我光着我咋走啊?朋友们啊,你们知道我也是个好交朋友的人啊,我把我新买的一套西服、皮鞋,拿出来给这小子了,我说你快穿上,赶紧走!以后少整这事儿啊!那小子千恩万谢就走了。他走了,我们两口子睡觉,睡到半夜,我越琢磨越不对,我一把把我媳妇儿薅起来了,我说你给我起来!我媳妇儿说你干啥啊?这大半夜的!我说我他妈才想明白啊——咱家哪来的二楼啊?咱住的是平房!这个段子,后来其他二人转演员乃至相声演员也拿去演过,但在我视野之内,还是魏三原本这版的讲述最为精妙,堪称神品。魏三这种艺人,脱颖而出绝非偶然,细看其表演,总是粗中有细的。“睡到半夜”才发现事情不对劲,这样一个重要的细节在后来很多人的表演中竟然被忽略、淡化了,想来真是云泥之别。二人转演员的表演里自嘲的比重本来就大,其中有较大一部分是刚才所说的第一种纯“自我贬损”的,魏三这段,则是兼具了以上三种自嘲。我是个浪荡江湖身不由己的苦艺人、我这人脑子不太好使常办蠢事、我老婆跟别人有事儿我也没辙,这三层意思都装在了这一个段子里,而段子说完剩下的那点“无可奈何”,也是三者兼顾了的。好笑话往往出自困窘者之口,正如一流的喜剧大师给人留下的印象也多是愁眉苦脸。非要说他们的幽默是乐观的话,或许也只能说他们唯一的乐观就乐观在他们可以淡定地与自己的一切悲观共处。明代的笑话集《笑府》中有一则,说的是一个卖糕人——有叫卖糕者,声甚哑。人问其故,曰:我饿耳。问:既饿,何不食糕?曰:是馊的。还有一则叫“被”,“被”就是“棉被”的“被”——贫渔夫妇,于冬夜以网为被。中夜,以指透网外,私相谓曰:如此寒夜,亏那无被的如何熬过!那个饿得说不出话来但手边只有几块馊糕的家伙,和冬夜里只能以网为被却还窃喜有被可盖的渔夫渔妇,是古往今来的笑话里最常见的主人公——被算命先生判定前半生毫无希望的是他们,千里迢迢赶回家去发现卫生间里蹲着个陌生男人的是他们,甚至那认认真真吃掉一只皮鞋的卓别林、大年初五没有白面包饺子的马三立……都是他们。笑话教我的“乐观”,从来不是一直斗志昂扬,随时积极向上。它们教我的往往是人生难免破绽百出,幸好别人的也没强到哪去。幽默是给困窘中的人准备的,林语堂晚年写过一篇小文叫《论解嘲》,也说过这个意思。大张伟当年出过本笑话书,书的扉页上写着句话,大意是“当人们哈哈笑的时候,所有的区别会在一瞬间消失”,但这种平等并不是通过“鸡犬升天”的方式实现,而是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实现的,并不是在那一瞬间人人都纯净高尚起来,而是恰恰相反,不是瞬间升级优化,而是瞬间向下兼容——说幽默这东西是以悲观为底色,就是因为这个。选择幽默,就是拒绝鱼死网破,是决定用幽默与外界的荒谬和困窘和解,与内心的悲观和消极和解,而不是与它们战斗到底。为什么?因为在他们看来,世界的荒谬、内心的悲观,几乎都是永恒且无法击退的。近些年在社交网络上见到过一些致力于剿灭悲观的人,旁人表露出的悲观,常被他们视作软弱、背叛,会义愤填膺地上前批评、禁止。我也盼着大家都乐观点,但却不认为乐观与悲观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不是禁止悲观,大家就能乐观起来。不浇水不施肥,就算除尽了杂草,秧苗也未必就变得繁茂。所以有时候就会替他们感到可惜。一来觉得他们这样实在是南辕北辙——你可以去滋长乐观,却不能封禁悲观,因为悲观这玩意儿天生就无法封禁,强行禁止悲观,只会造成更大的悲观。二来是,这些一点点悲观也容不下的人,恐怕注定没有什么幽默感,也一定会错过不少精彩的好笑话吧?(题图由东东枪2022年4月拍摄于北京。)近期文章——花委屈,猪也纳闷|「深夜怪话」-037「草芥的脾气」「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没有未来」「兔子的下场」杨温柔的肚脐眼「我怕三十晚上的短信太多,我怕初一早上的鞭炮太吵」「我的2021的你」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深夜怪话」-036「相声有什么好听的?」-贾行家/信浮沉/东东枪我有时候只觉得庆幸|「深夜怪话」-035请把我的锅,带回你的家
2022年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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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芥的脾气

最近,因为听一出京戏,想起一则挺老的笑话来。戏一会儿再聊,先说那笑话——兔子和熊一起蹲在森林里拉屎。熊说:“兔子兔子,毛上沾到屎,没事吧?”兔子说:“没事!”于是,熊拿起兔子擦屁股。听的那出京戏叫《打刀》,一出只有三十多分钟的“玩笑戏”。所谓“玩笑戏”是京剧里比较特别的一类,通常是以丑角的插科打诨或学唱歪唱为主,就以这《打刀》为例,整出戏演下来,总共也没唱几句,全是对话。剧情也很简单。首先上场一人,做了这么几句自我介绍——“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俺,赵匡胤,自从杀了玉叶全家,意欲海走天涯,只是手中缺少兵刃。不免去到吴衍能那里打把钢刀,也好防身……”这“玉叶”是谁,我一直也没搞明白,但从这几句里,可知赵此时虽然是平民打扮,却已不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平常百姓,这一点在后面的戏文中其实也略有提及。他所说的“吴衍能”是个铁匠,赵匡胤深更半夜叩响了吴衍能的屋门,吴衍能闻声应门,也念叨了两句,说的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不做亏心事”的吴衍能把“无毒不丈夫”的赵匡胤迎进了家门,赵匡胤表明来意,说要托吴衍能打造钢刀。吴衍能一听,想起这赵匡胤三年前就在这里打过一把钢刀,但至今分文没给,便不想接他这单生意,随口编了个托词,说这几年生意不好,一个人无力支持,“搭了伙计”,打不打刀的,自己做不了主。赵匡胤听了,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办,说那就叫你那伙计前来见我。吴衍能没有办法,只好回到后房,跟老婆商量,说哪有什么伙计,不如你先出来凑数,说是我的伙计,糊弄过去就行了。接下来的戏,就移到了吴衍能和吴妻这两口子身上。吴妻伶牙俐齿,但也是个劳动妇女,她在台上说得明白——吴妻
2022年4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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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没有未来」

在一本近20年前出版的书里读到过一个俄国笑话,大意如下——校长对学生们说:同学们,你们知道吗?美好的未来,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了!有个学生举手提问:请问校长,什么叫地平线?校长回答:地平线,是把地面和天空连接在一起的那一条线,但它并不真实存在,是我们想象出来的,每当我们试图靠近它,它就会离我们更远。这是一则非常典型的俄国笑话。因为在好笑之外,还有一种很独特的底色——一种绝望与忧伤兼而有之,又常表现为彻底破罐破摔的底色。至少我是这个感觉,没有人比这个国家的人更舍得糟蹋自己了。有无数则俄国笑话在传达着同一种情绪:过去很糟,现在很糟,而且未来会更糟。这个意思,也有人用更俏皮的方式说过,只是未必是俄国人说的——我们的过去一塌糊涂,我们的现在无可救药,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没有未来。The
2022年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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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的下场」

枪:发现已经很长时间没写过成文的东西,觉得有必要恢复恢复,否则连这门手艺都荒废了。初步打算每周日晚上在这里更新一篇,写好写坏的大家凑合看,反正希望能坚持下来吧,欢迎大家监督。以下是第一篇。「兔子的下场」文/东东枪有个笑话,说的是一个孩子去上提琴课的故事——提琴课上,老师对学生们说:“大家把琴都拿出来,我们准备上课了。”学生们打开琴盒,拿出提琴,但有一个孩子打开自己的琴盒时,却呆住了。旁边的同学侧头看了那孩子的琴盒一眼,惊呼起来:“啊!”老师闻声,走过来看,瞧了一眼,也楞住了,问:“这怎么回事?”琴盒里不是提琴,而是一把冲锋枪。那孩子自己也有点懵,又想了两秒,才突然惊叫了一声——“坏了!我爸拿着我的琴抢银行去了!”笑话毕竟是笑话,包袱儿一抖,后边的事就不重要,也没人关心了。但是,假如这不是个笑话,而是一部电影长片的第一场戏,那么,后头的情节会如何发展?善良一点设想,我希望那孩子的父亲在银行里恶狠狠地拿出提琴时,收到的是大家期待的掌声,而非警卫的乱枪扫射,哪怕只是讪讪地溜走假装没事发生也好。哪一个的概率比较大,就由不得我了,或许和这位父亲由谁来饰演有关——比方说,如果是年轻时的Gary
2022年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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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温柔的肚脐眼

周末,与一朋友喝酒聊天。他说,《六里庄遗事》里有一段一直让他念念不忘,是有人知道杨温柔没有肚脐眼告诉他“不必自卑”的一段。他还说,曾在一段视频里,见李雪琴老师提起这一段来。我没看过李雪琴老师谈及这一段的那个视频(据说是在某综艺里?感谢雪琴!),但关于杨温柔的前世今生,我可以谈谈。杨温柔肚脐眼的那段,《六里庄遗事》书中是这么写的——有一回姜胡子跟杨温柔喝酒,姜胡子说老杨啊,没有肚脐眼儿这个事儿,你不用自卑。杨温柔乐了:谁告诉你我自卑了?姜胡子说怎么不自卑?我要是没肚脐眼儿我就自卑。杨温柔笑着说对啊,所以你才有肚脐眼儿。姜胡子说嗯?什么意思?杨温柔说没什么意思,你就当是我羡慕你有肚脐眼吧。有肚脐眼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孕育自母体,意味着有爹有娘,有家乡,有来历。那么,杨温柔有没有肚脐眼?《六里庄遗事》里,杨温柔曾经跟人提起过他自己的来历——杨温柔跟郑小辫讲过一回,他不是这里人,是外头来的。外头是哪,他没说明白过。但据说反正不是这儿。这儿又是哪?他也没说清楚。他说来的时候这儿还不是这样儿,那时候天是黄的,地是紫的,黄紫之间还有一大片黄不黄紫不紫的混沌,后来挺长时间才分开。分开之后就热闹了,有人取火,有人补天,有人造字,有人治水,有人传王位,有人争天下,有人笑,有人哭,直到如今。那次说了挺长时间,郑小辫都听懵了,可惜好多细节都没记住,再让杨温柔讲,他又不讲了。其实,如果您碰巧在2010年或2011年左右看过一部名叫《六里庄艳俗生活》的舞台剧,那您应该还有些印象。那部剧里,杨温柔清楚地讲述过他的故事。据他自己说,他确实是“外头”来的,而且是在地球的早期阶段、远在人类乃至地球生命诞生之前就阴错阳差来到地球的地外生物,他不仅见证了生命的诞生,甚至引领了人类的进化……杨温柔是自远古时期,一直活到了《六里庄遗事》所记载的那个年代的,这在书里也数次直接提到、印证过,如——杨温柔老说他以前有个朋友叫老袁,大家都以为是老袁,后来才闹明白,不是老袁,是老猿。因为真是只老猿。大家说就齐天大圣那样的呗?杨温柔说齐天大圣算个屁,那是齐天大圣,这老猿都快成“欺天大圣”了。这老猿才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活祖宗。可惜大禹治水的时候它有点意见,给人家搅合,闹了不少年,可结果还是让大禹给囚起来了。石胖子说,哎呀,我在书上读到过啊,说是“大禹治水,至琊稽山,获水兽,形似猕猴,力逾九象,命锁于龟山之下”,是不是它?杨温柔说应该就是。又说,书上有没有说它是怎么被大禹锁在龟山之下的?石胖子说那倒没有。杨温柔说,哦,那就好。又说:哎,怎么给写成水兽了?它那水性……再说,水兽怎么是在山上获的?是水兽给人家锁在山下干嘛?显得大禹怪不厚道的。
2022年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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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把我的锅,带回你的家

2021年3月8日,我在小宇宙App上传了一期音频节目,「宇宙牌电饭锅」就算开张了。「宇宙牌电饭锅」这个名字并没经过什么深思熟虑,反正就觉得喜欢,口感不错,就用了,当时还编了句节目介绍,叫“人间铁锅炖,万物一锅出”。其实就是没想好要做什么节目,觉得这句足够笼统,以后做什么都不算错。今天是2022年3月7日了,我打开「宇宙牌电饭锅」的管理页面,瞧见了这样一条欢迎语——后台数据显示,这365天里,我一共上传了33期音频节目,这些节目被收听了245000余次,「宇宙牌电饭锅」这个播客频道已有24000多位朋友订阅。这个数字没法与那些知名播客相提并论,245000这个数字,比不上那些热门节目某一单集的播放量,更无法与那些热门短视频的播放量相比,但我仍然觉得这个数字已经是个奇迹——那些原本只是我与朋友之间的聊天,现在可以被成千上万的人听到,偶尔还能对他们有所触动,这……已经很不错了吧?这一年来,我在这件事情上最大的感触也就是这个——播客,至少于我而言,与其说是一种较轻巧随意的创作,倒不如说首先是一种高效率、高质量的社交。首先是我自己可以借着“帮我录一期播客吧”为名,邀请我的很多故交、前辈、甚至并不太熟识的新朋友,一起开展这种聚焦、专注、深入的谈话,其次是,这样的谈话能借助一期节目,与成千上万个关注相关话题、相关领域的陌生朋友听到,播客节目独有的“临场感”,导致其携带的信息量远大于一篇几千字的文章,更何况我这些播客中还有一部分就直接录制于饭局上、酒吧里、咖啡馆内、家庭聚会上。这样的节目,与正襟危坐的谈话所传递出的温度、气息是完全不同的。虽然没有数据佐证,但我相信,这几十期音频节目已经帮我交到了很多我目前尚未曾谋面,甚至还不知道的朋友吧?这些节目也记录了我的这段时光。不只记录了我与朋友们的交往,记录了我在当下那些未必正确但尽量真诚的所思所想,记录下了我的困惑与焦虑,甚至也记录了不少令人欢欣的成长与相遇,一些令人伤感的困苦与离别。这不是我第一次创办播客,一些知根知底的老朋友可能知道我在2006年就搞出来过一个音频节目,只是那次有点太早了,早到“播客”这个词还没几个人知道,中文互联网上也没有什么专门的播客平台。但这次和那次不同,那次的播客是一个以虚拟身份搞出来的虚构作品,这次才真做了些真诚的交流与表达。趁机感谢一下在之前的这一年里走进「宇宙牌电饭锅」与我聊天的各位朋友,感谢你们的信任与坦诚;也要感谢曾经收听「宇宙牌电饭锅」的各位朋友,感谢你们愿意花费时间,倾听我与这些朋友的声音。如果你听过这些节目之后,已经暗暗地在心里把我视为你的老友故交,那就更要请您收下我的感谢——隔空相识,淡淡如水,虽然未曾谋面,也算君子之交。接下来的日子,我努力把这个播客继续做下去吧,以我这个做法,要大红大紫、变现盈利,显然没戏,但结交一下各路宾朋、共同学习共同提高,也可以了。如果您听了这些节目,觉得您也有特别的故事、观点、心得、经历,信得过我,想来「宇宙牌电饭锅」里与我聊聊,给大家听听,也欢迎与我联络。以下附上了我挑选出来的一部分节目,我还顺手写了些相关的背景和故事,供大家参考,长按识别图片上的二维码或点击文章末尾的“阅读原文”都可前往收听,没听过的朋友可以听听试试。就说这些,咱们但愿饭里乾坤大,唯盼锅中日月长——请把我的锅,带回你的家吧。01.「你想过未来吗?」郝雨/石老板/毛冬/东东枪这是宇宙牌电饭锅发布的第一期节目。那段时间想的是或可“做一个突袭式的音频访谈”,正好2021年3月初的某天,去参加一个活动之后,与单立人喜剧的郝雨/石老板/毛冬吃饭,在饭桌上聊起我这个想法来,继而就忽然觉得“不如就现在试试吧!”多年来一直随身携带录音设备的我偏偏那天忘带了录音机,于是就把一部手机摆在了饭桌上,后来发现竟然也还能听清——感谢人类科技的进步。跟这几位的缘分都不浅,细算起来,相识都有10年以上,所以聊得也很随意,说到哪算哪,后期剪了剪,但仍然有不少东拉西扯,而且,那天我们一直吃到饭馆关门,大家在音频里还能听到店伙计催促我们离开的声音——你看,与棚内录制的谈话节目相比,确实有点不一样的现场感。郝雨、石老板、毛冬都是播客界的“顶流”,第一期节目就盲打误撞地与他们合作了一次,怎么说呢,算我小子走运。02.「作家的史前时代」苏方/孙一圣/贾行家/罗丹妮/王家胜/东东枪2021年秋天,有幸在阿那亚与几位作家(苏方、孙一圣、贾行家)以及两位编辑老师(罗丹妮、王家胜)凑在了一起。酒店房间内,我与几位作家聊了聊他们的“史前时代”——他们成为作家之前的生活。还真是“凑”在一起,大家在节目里甚至可以听到这个“凑”的过程。之所以聊起这个话题,是因为苏方老师有过数年学医以及在医院工作的经历,而孙一圣老师的工作经历就更堪称“离奇”——他是从酒店服务员、保安……慢慢变成了作家。他们经历过什么?他们在那些职业和岗位上见到过、感受过什么?那些经历和感受对他们的写作又有怎样的影响?我们的谈话基本是围绕着这个话题展开,有不少我自己前所未闻的新鲜故事和信息,也有一些独特的心得体会。当然,中途也少不了一些即兴的跑题。有个小遗憾是当天其实还试图邀请陈春城老师一起参与,因他另有安排,未能得手。03.「甲方?乙方?」酸奶哥薛老师/东东枪这应该是「宇宙牌电饭锅」所有节目里音质最差的一期。因为录制地点是嘈杂的“大跃啤酒”,而且我的录音机还没设置好。后期我尝试用各种降噪技术修复(文化有限的杨大壹老师当时还提供了些技术上的咨询帮助,在此鸣谢),才达到目前的效果——不瞒各位说,但凡内容稍微有点不精彩,都不值得这么费劲修复。说这期音频节目的内容价值至少数万人民币应该不算虚夸——因为本期嘉宾酸奶哥薛老师(我跟他叫薛老师)平时受邀开讲是很值这个价码的。他是拥有十几年甲、乙双方经验的职场高手、营销自媒体作者,更是某知名教育机构的创新教练,此外,还是一个说话坦诚有趣的好朋友。如果你恰巧是从业经历低于5年的甲方或乙方人员,这期节目你最好认真听上几遍。也许这几十分钟的节目会彻底改变你对自己的工作、客户的看法和态度。哪怕你并非从事相关行业,而只是普通的职场中人,相信这期谈到的很多内容也会对你有所启发。事实上,剪辑这期节目时,我好几次忍不住停下来啧啧赞叹、自我表扬——“讲得太好了!谁听谁赚!都是金玉良言啊!”04.「正宗津味唱谈会
2022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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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委屈,猪也纳闷|「深夜怪话」-037

◎看了最近两三个月某平台上一些比较表现好的创意,质量其实还是都挺差的。可能是这个平台属性决定的,就是老是那些特别low特别差的创意表现特别好。就像游乐园里那种怪屋,你按正常逻辑就错了。越对越错。
2022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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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三十晚上的短信太多,我怕初一早上的鞭炮太吵」

枪:我怕三十晚上的短信太多,你会看不到我的问候,我怕初一早上的鞭炮太吵,你会听不到我的祝福,所以选择这个时间发篇公号文章,给您和您家人拜个早年,也交代下我之前这大半年在忙活些什么、并顺便推荐个App给您。是的,说出来是有点奇怪——之前这大半年,我竟然主要忙于和一群同事一起开发一个App。这个App现在已经发布,AppStore及几个主流安卓应用市场都已经可以下载到,相信有些朋友已经知道了,就是读库App。但如果你还一无所知,那或许可以翻翻下边这几张图片,应该也就能有个大概的了解——▼—左右滑动显示更多—这个App是怎么做出来的?下边我附上了一篇文章,是我记下的一些细节,前几天曾经发表在读库公众号上,如果您没读过,可以读读——当然,拉到页面最下方直接去下载App也是可以的。也没别的可说的了。大过年的,正好趁返乡路途、假期闲暇读点好书,欢迎大家下载App,付费成为读库会员,试用一下。虽然有我参与,但这App应该说还是维持了读库出品的一贯品质,请大家放心。实话说,向各位推荐读库出品的东西,比推荐我自己鼓捣出来的东西,有信心多了。得,也给大家拜个年吧,感谢各位不嫌弃,还在读我这个小破公众号,祝各位新老朋友春节快乐、全家平安健康、来年一切顺利,愿祖国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疫情早日退散、A股尽快疯涨。:))《关于读库App,你不知道也没关系的十六件事》文/东东枪1.
2022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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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2021的你」

“能不能赖在2021,就一直这样吧?”我这几天老这么想。我信不过2022,我跟它还不熟。它要是乱来,我也不能拿它怎么样。还是如往年一样,从2021年所拍的各类人物照片里选出了100张。这就是我的2021。希望2022,一切能好一些。你也一样。:))001.002.003.004.005.006.007.008.009.010.011.012.013.014.015.016.017.018.019.020.021.022.023.024.025.026.027.028.029.030.031.032.033.034.035.036.037.038.039.040.041.042.043.044.045.046.047.048.049.050.051.052.053.054.055.056.057.058.059.060.061.062.063.064.065.066.067.068.069.070.071.072.073.074.075.076.077.078.079.080.081.082.083.084.085.086.087.088.089.090.091.092.093.094.095.096.097.098.099.100.(文中全部图片由东东枪于2021年拍摄。)相关文章——「我的2020的你」东东枪:「我的2019的你」东东枪:「我的2018的你」东东枪:「我的2017的你」东东枪:「我的2016的你」东东枪:「我的2015的你」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深夜怪话」-036「相声有什么好听的?」-贾行家/信浮沉/东东枪我有时候只觉得庆幸|「深夜怪话」-035方言又遇见杜梅时那种伤心
2021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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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深夜怪话」-036

◎“狼来了”的故事里,喊“狼来了”的孩子最后真遇到了狼也没人来救他。现实中不是这样的——后来遇到狼的往往不是他,而是别人。别的孩子遇到了狼,喊“狼来了”,也没人来救了。他做的错事,后果是大家承担的。
2021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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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声有什么好听的?」-贾行家/信浮沉/东东枪

这期节目的嘉宾是贾行家、信浮沉二位,所谈的话题叫“相声有什么好听的?”——我们由这个话题谈起,谈了我们各自喜欢的那些相声演员、相声作品,谈了我们念念不忘的那些相声到底有何可听之处。
2021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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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只觉得庆幸|「深夜怪话」-035

◎问李松蔚老师“人为什么啃指甲”这件事情心理学家有没有答案,李老师说“为什么”不好说,但想让他不啃很容易——给他定个奖励措施,啃够半个小时给5块钱,让他加油啃,努力啃,“多大的兴趣都能磨平”。
2021年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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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再见」

deardongdongqiang
2021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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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又遇见杜梅时那种伤心 |「深夜怪话」-034

◎前些年我的微博基本上全是原创条目,没有什么转发。后来我是有意增加了转发的比例。因为我意识到我也是这样一个节点。这个节点的意义不止在于生产新的信息,不要以为生产之外的其他功能就没有作用,没有价值。
2021年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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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是个外星人 |「突然访谈」

后来,上一期「宇宙牌电饭锅」节目放出,表姐听到了,我俩不约而同,说起或可一起谈谈。表姐的原话是“就想也聊聊,留个纪念”——这样的话,外人可能会读出凄楚,但熟悉她的人,可能更容易理解为平静与坦荡。
2021年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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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郝雨/石老板/毛书记谈谈喜剧的未来,以及我们的|「突然访谈」

“做一个突袭式的音频访谈”这个想法是最近才冒出来的。上星期的某天,与单立人喜剧的郝雨/石老板/毛冬吃饭,先是在饭桌上聊起我这个想法来,继而就忽然觉得“不如就现在试试吧!”
2021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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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个时代的广告,我总觉得有问题

1月26日,本要去上海参加一个行业活动,没去成。人没去,但原本人家让我到时候上台做的「小分享」,其实文件已经准备好了。想去谈的主题叫“我总觉得有问题”,想起这个主题来,也是因为数月前,曾经有个问题引起了很多同行的讨论,那个问题是“我们还需要创意总监吗?”“我们还需要创意总监吗?”如果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我的第一反应是三个字:不重要。听起来不太严肃可我真是这么想的——某一个身份、角色、职位是否还被需要,真不是个大问题。就好像你要上战场前,先迈哪条腿或者穿什么颜色的裤子都不是大问题一样。但是,确实有很多问题,很多与我们这个时代的广告与创意、与我们所在的这个行业有关的问题,是需要一些探讨、一个答案的。未必是需要一个标准答案,但确实需要答案——或者说,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自己的答案。比如下边那些。下边那些问题,是总让我自己觉得“有问题”的一些问题。抱歉,我没有答案,只有问题。这些问题里,也许有一些是以前没人遇到过、也没人回答过的,但也有一些,是前人遇到过、回答过,但我总觉得也许该重新审视一下、回答一下的。这些问题里,没有任何一个问题是轻浮的反问,也没有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那些“显而易见”的答案也许恰恰是最值得怀疑的部分。以下就是我原本要不揣冒昧,去与各位业内同行分享的ppt文件,里头就是我尚不得其解的那些问题,希望对各位同行能有些启发,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答案。当然,也希望各位能在留言里分享自己的答案,请大家不吝赐教。感谢。:))(文中图片由东东枪2021年1月拍摄于北京。)近期文章——「我的2020的你」「你读至此处时」世上哪有理性人?|「深夜怪话」-033「没错,我总是忽然想起你」画龙画虎难画古来圣贤皆寂寞
2021年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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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读至此处时」

deardongdongqiang
2021年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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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哪有理性人?|「深夜怪话」-033

◎听一位老师聊他在做的事情以及做事的原则。很令人惊讶。我的理解是:把为用户提供价值视作唯一的的盈利模式/变现途径。视用户为唯一的“金主”,不为任何其他“金主“去打扰/欺骗用户,减损为用户提供的价值。
2021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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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他的地坛

2020年,我又去过几次地坛。现在,地坛的荒废寥落之气已一扫而空,这按说不是坏事,但我却常为此觉得惋惜——我总忍不住想,现在这个地坛,已经容不下那么多失魂落魄的人了吧?那他们又该到哪去呢?
2021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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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2020的你」

(文中全部图片由东东枪于2020年拍摄。)
2020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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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君​亦似此庄人」

昨晚去听鼓楼西剧场的朗读会,恰逢高轶男老师读了几段《六里庄遗事》,读得非常好,我今天才想起半年前我自己也读过一回呢。
2020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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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龙画虎难画古来圣贤皆寂寞 |「深夜怪话」-032

◎品牌建设该怎么做?如果找不到切入点,可以幻想以下一个场景,就是如果你找了一桌你的目标人群一起吃饭,你打算在这个酒桌上谈什么话题,抛出什么观点,才显得自己最高级?才能成为所有人都喜欢甚至崇拜的那个?
2020年1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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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想为你写下几页真理」

(题图由东东枪2020年9月拍摄于北京。)
2020年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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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牧羊人」

说真的,我当时的感受是,我一个重点中学重点班的重点好学生,因为学艺不精——不对,因为一时疏忽,在街头被一个旧书摊摊主给羞辱了!他那语气,明明是再说“你连这字都不认识,你还看什么呢,你也配……”
2020年9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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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我的问题 |「深夜怪话」-031

◎陆通明世居洞庭,有吴生客于山。一日,陆内人临蓐。吴讯曰:“曾弄璋未?”陆曰:“暮生一女,已溺之矣。”吴嘲其讳曰:“先生极明,这事欠通了。”陆讶之。吴曰:“岂不闻‘溺爱者不明’耶?”
2020年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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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本是书呆子一盆面浆 |「深夜怪话」-030

◎最后还得再兜售点自家土特产,在「得到app」的音频课已经更新到20多讲,有兴趣的欢迎听听,识别下图二维码或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直达,侯宝林大师说得好——“又擦胭脂又抹粉,真刀真枪玩了命了”。
2020年7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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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生活表演艺术家 |「深夜怪话」-029

◎以前书里读到有外国人说孔子虽然常被认为是哲学家但其实真算不上,《论语》里只是些散碎的人生训诫和社会常识。我倒觉着《论语》好就好在那些老老实实的人间常识,好在它既不是《道德经》,又不是《名贤集》。
2020年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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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观的人总是正确|「深夜怪话」-028

◎《日瓦戈医生》电影,我高中时看的,只记得俩细节了,一个是好多人齐唱《国际歌》,一个是有人(男主角?)在拥挤的人流中背着一把曼陀林赶路,一个驱赶人群的士兵说:哟,还会弹这个呢?旁边的人忿忿说:He
2020年5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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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情书

另外,这篇文章似乎先后有过几个不同的版本,词句略有不同,我读的这个是以手边的实体书为准。
2020年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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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来叫人恨不恨」

以上这段唱,是伍子胥改换装扮,拜谢这二位恩人时唱的。
2020年4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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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指望苍天不负我苦心的人」

京剧《范进中举》之「四十余年功用尽」,东东枪2020年3月22日演唱录音
2020年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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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场突如其来的雨

怎么原谅安康鱼,就怎么原谅人类|「深夜怪话」-022
2020年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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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不懂凡事都要趁早|「深夜怪话」-027

◎biu、pia、mia、rua、song(怂)、dui(怼)……不少字都该造造。电脑字库时代,汉字的“造字权”完全是被垄断(剥夺)了。这会导致假借字越来越多,不是个好现象。那些拼音文字反倒都开放。
2020年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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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我跋涉不到的年份里」

怎么原谅安康鱼,就怎么原谅人类|「深夜怪话」-022
2020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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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2019的你」

感谢这里边的每一个人,以及没出现在这些照片里的,更多的人。
2019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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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有一本叫《文案的基本修养》的书?

后来我曾见到知乎上某广告行业相关问题下的一个回答,有个我不认识的ID引用了我在当时那课堂里说过的话,显然是听过我那小课的某位小伙伴。这件事让我略感欣慰——有人记住了,哪怕只有一个,就算没白讲。
2019年1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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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看不到山|「深夜怪话」-026

◎见了两个流落上海广告界的女弟子。说当年我传授给她们的一些工具,现在还在用。当年我的一些口头禅,成了她们现在的口头禅。她们(或他们)成了那种会坚持把的地得写对、把文档的名字写好的那种文案。老怀甚慰。
2019年1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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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找不到这样的书,我就自己写了一本

这篇文章显然是为介绍《文案的基本修养》这本新书写的,一般的广告文章都会先说一大堆别的,最后放出产品购买链接,来这里的都是熟人,咱没有这个绕弯子的必要,我先把购买链接贴上,再说要说的事儿吧——
2019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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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才画得很圆的圆圈呢|「深夜怪话」-025

◎“哎,我问问你吧,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怕打屁股了?”“对。”“那怎么办?我得想个新的惩罚办法了。你怕什么?”“爸爸,我怕肯德基。玩具也怕。”“是不是特别怕赛车和乐高?”“对。”“算了,还是打屁股吧。”
2019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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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和钻戒都不可替代|「深夜怪话」-024

◎以前,社会是单一的,但个人是多元的。互联网改变了这件事,现在,社会是多元的,个人是单一的。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或者说,活在自己的茧房里。以前的社会形态里,这不可能。说是多元也好,说是割裂也行。
2019年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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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流的炮弹不需要糖衣|「深夜怪话」-023

◎西门庆好色,但实在不是什么奸恶之徒。连好色也可能只是当时他这阶层(甚至不止这一阶层)的人所共有的生活方式。书中几次暗示,无论酒色还是势利,西门庆都只是大巫面前的小巫,而此类小巫,其时也比比皆是。
2019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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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原谅安康鱼,就怎么原谅人类|「深夜怪话」-022

◎“你别太沮丧,有时候,过于聪明的人、过于细腻敏感的人、才华过于出众的人,确实常常会比别人更加难以相处,也更经常感到孤独无助,这种情况也许会终其一生,但你完全可以放心,你绝不是这种人,你只是傻X。”
2019年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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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梦见过一些什么」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才是好士兵|「深夜怪话」-019
2019年6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