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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北京,晚安,那些从低处走向高光的人

2017-11-27 火星试验室 火星试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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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无明》剧照


我觉得好悲惨,感觉老天爷也在为我哭。




 

采访  ✎  王媛 马程 裘雪琼

编辑  ✎  温丽虹 卜昌炯

 

导演雎安奇1999年拍摄的纪录片《北京的风很大》,最近突然被很多人翻了出来。


时年24岁的雎安奇和他的伙伴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在北京街头随机采访路人,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你觉得北京的风大吗”。


他们去过居民楼、学校、医院、发廊、饭店;问过憨厚的外地民工、捡破烂的流浪汉、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以及不苟言笑的军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底层人士。他们甚至在公厕问过一个正在大便的人,得到的回复是:“操。我他妈蹲着呢,你们还拍?”


这部画风凌乱、粗野、破碎的50分钟纪录片,入围了第5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青年论坛单元,并在澳大利亚国际独立电影节上获得“最高喝彩纪录片奖”。


看似无意义的访谈,却是一个时代人们精神面貌和生存体验的真实写照。


而在镜头扫过的陌生人群里,有各种从外地赶到北京追梦的面孔。


回首当年那些漂泊的岁月,每一个人经历过风雨的人,都会有不同的体味。


下面是火星试验室四个采访对象曾经的往事。


 


 

赵英俊:朋友家只有一张床,夫妻俩睡床,我紧挨着床睡在地上




英俊,音乐人,40岁

 

曾在辽宁抚顺当银行职员的赵英俊,经过了北漂、选秀的标准配备后,终于成为了“网红”音乐人。


自2004年参加《我型我秀》出道后,他在喜剧片中客串角色,为多部影视剧配乐,当过选秀节目评委,还给王菲写过歌,凭借“神曲”《大王叫我来巡山》一夜成名。


顶着“爆炸头”的赵英俊看上去天马行空,自称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但写出来的词总能让人看到他的人生。


这一切,都源于2002年年底那个“北漂”的决定。觉得小城再也容不下自己音乐梦的赵英俊,在25岁时毅然乘火车去往北京。出发之前,玩儿乐队的朋友陪他喝酒践行,他告诉他们:我要去当明星。


对赵英俊来说,北漂并不算苦。他记得有一天身上没钱,饿着肚子演出,演出酬劳舍不得花,就到酒吧对面的麦当劳买最小的汉堡。他运气好,赶上促销,原价4块5的汉堡卖3块钱一个。他买了3个,还特意去小卖部买了可乐。那是他记忆中最苦的一天。




我刚来北京的时候住朋友家。朋友家只有一张床,夫妻俩睡床,我紧挨着床睡在地上,当时是把被子对折起来钻进去睡。


之前做银行职员有点积蓄,带了几千块钱来的北京。先在朋友家待了两天,后来觉得不行,得出去。去哪儿呢?当时觉得三里屯是北京最著名的地方,那就去三里屯吧。


那时候朋友家住在丰台,我先倒公交车,又坐了好久的地铁才到三里屯。到了之后我挨街找酒吧,有一个酒吧老板要我去驻唱,一晚上50元。那天我唱完之后有点累了,就决定打车回家,结果到家花了55元。


后来我从朋友家搬到了三元桥,睡的是沙发床。白天拿来坐,晚上打开睡觉。


我不是一个特别苦的北漂的人。有点小积蓄,所以没有特别苦。那段时间跟朋友在一起很开心,起码有一个可以住的地方,暖暖和和的,大家都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日子。我觉得每一段都有各自的意义。



 

耿军:在北京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变成低端人口了?




 耿军,导演,41岁


如果不是金马奖,可能很少有人注意到耿军这个名字。


刚刚结束的第54届台湾电影金马奖上,他执导的电影《轻松+愉快》入围最佳剧情片和最佳导演。此前,他曾凭借《镰刀锤子都休息》获得2014年金马奖最佳创作短片。


耿军是中国独立导演中的另类,有人评价他的作品不是从摄影棚和影视城里长出来的塑料花,而是黑土地上的真东西。“很多导演都说自己在拍‘故事’,也有很多导演在说自己在拍‘主题’,耿军不太一样,他拍‘节奏’。”知乎网友太宰琰说。


22年前,19岁的耿军怀揣600块钱从老家黑龙江鹤岗来到北京,当过宾馆服务员、开过录像厅、卖过早点,挣点钱就拿去拍电影。


他很排斥“底层”这个词,觉得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直到现在,他都自称没有融入真正的城市生活。


2017年9月,居住天通苑住地下室的耿军接到要求搬家的通知。之后,他搬到了通州的楼房里。


“发小”张志勇调侃他说:“这么多年,终于住到地上了。”



今年9月,我正在外地拍短片,突然接到一个租友的电话,通知我说这两天必须搬走,不然就要清走了。我当时特别生气,但是还是要停下工作赶回来。


我住在天通苑那边的地下室,赶快找朋友帮忙。一个朋友说在通州有房子,可以先住着,他还帮我过来搬家。


我的东西不多,随便拣拣就可以走了。但是搬走的时候,心里特别失落,天又冷了,感觉到就挺惨的。


在北京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变成低端人口了?我在考虑把个体的一些事故,过一段时间变成故事。

 


 

丁薇:风一大屋子里就有一种声音,呜呜呜呜,感觉老天爷也在为我哭

 

▵图/黄京


丁薇,音乐人,45岁


1996年夏,丁薇从上海音乐学院毕业,加入北京大地唱片,住在北京东三环左家庄一处筒子楼里。


不久,丁薇和公司因发展方向发生分歧,停止工作,经济来源随之被斩断。生存压力下,丁薇不得不开始做“以我的性格,根本不会做”的事。


比如,为了支付一个月600块的房租和其它零零总总的费用,她开始打电话到处推销自己写的歌。比如,唱片制作人一般会在歌手录歌后支付费用,但她会问制作人“能不能提前付点”。以丁薇的性格,说这样的话很难,多年后提及此事,她很是感慨:“当你有特别具体的生存压力时,你的潜力是无穷的。”


在左家庄的筒子楼住了一年后,丁薇搬离这里,换了一个一室一厅住,后来住过阜成门,也住过蓟门桥。


到了1998年,她签约新的唱片公司,又过了一年,发行了第二张专辑《开始》。

 


念书时,我住学校,有钱多花点,没钱问家里要点,到了北京什么都要靠自己。


最早,我住在东三环左家庄一处筒子楼里。所谓筒子楼就是长条形的,有一个走道,厕所是公用的,厨房没有,只能在门外搭个灶炒炒菜。我租了一间10平方米的屋子,房租不便宜,一个月要600块。


不久,唱片公司让我做一张偏主流的新专辑。我不愿意,谈不拢,我就说要解约,但公司没同意。那次谈了半小时,我撂下一句话:“那行,那就耗到合约结束,(我)什么都不做。”


回到筒子楼,我马上意识到生存问题,毕竟每个月得交房租吃饭。如果我答应做新唱片,那公司一个月会给我发几百块的预付版税,出了唱片可以参加演出,就还有其他额外收入。


但我不后悔,因为后悔也没用。当人有了具体的压力,你不会自怨自艾。没什么积蓄,我急得要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挣钱?


我开始写歌,推销歌。其实以我那时的性格,根本不会打电话给谁。但是生活把你逼到那个份上,没有办法。我第一通电话打给一个制作人:“某某老师,我是某某,我听说你们在做谁谁谁的专辑,我这里有些歌,有没有机会给你们听一下,如果有合适的可以给歌手用。”


打8到10个电话,能成的有两三个就OK了。一旦合作了一次,人家也会主动来找你邀歌,情况会慢慢变好。


那个时候(录用歌曲)流程走得很慢,(制作人)得录了音以后才会把钱给你。有时候上顿接不到下顿,我就问相对熟悉一点的制作人:“什么时候(打款),能不能先付一些啊?”让我说这样的话好难,但人就是这样的,当你有特别具体的生存压力时,你的潜力是无穷的。


我的心情有时候还是灰暗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出租屋里,隔音不好,稍微走两步楼下就喊“吵死啦”。我只是在自己家里走了几步路啊。后来我都是在家里蹑手蹑脚走路的。


我记得第一次在北京过冬天,晚上起大风,房间是木头窗,屋子外风声大作,吹得窗户发出“哒哒哒哒”的响声。那时,我觉得说,天哪这房子要给掀掉了。风一大屋子里就有一种声音,呜呜呜呜,我觉得好悲惨,感觉老天爷也在为我哭,哈哈哈哈。



 

邓家佳:那个房间什么东西都不响,只有空调嗡嗡嗡在响



 邓家佳,演员,34岁


邓家佳最为人熟知的角色是《爱情公寓》里怀揣演员梦、常年跑龙套“唐悠悠”。这个角色多少类似邓家佳毕业头两年的状态,最大的不同是居住环境——唐悠悠和男友在“爱情公寓”里共享一个大房间,现实里的邓家佳住的却是蜗居。


2014年,邓家佳在媒体访谈中回忆过那段经历。比起房间阴暗潮湿、空调冰箱不制冷,最让她无法容忍的是“午夜鬼哭”。她和室友经常在半夜听到女孩的哭声和叹息,刚开始很害怕,后来才知道是隔壁女孩每天半夜回家,跟男朋友在电话里吵架所致,“由于房子不隔音,我还以为自己撞见鬼了呢”。


那两年,邓家佳始终没有找一个“很好的单位”。为了生计,她跑遍各大剧组,最常去剧组聚集的健翔桥“糊涂宾馆”,距离她的出租屋23公里开外,演员梦最初便系于这漫长的往返之路上。那些年,邓家佳试过太多戏,以至于“失败变成常态”,觉得自己跑10个剧组,能赶上一两个不拒绝的,“就是很大的成功了”。

 


我租的第一个房子,就是一个房间,10平方米,一个月500元,很远,在传媒大学还要东边。屋子里有一个漏水的空调、一个没有台的电视,那个房间什么东西都不响,只有空调嗡嗡嗡在响。卫生间和别人合用。


地铁站要走过街天桥,挺可怕的。


刚出来自己不会做饭,但自己有个小空间了,特别愿意请大家来家里吃饭。有一次,我把菜都切好了,但是我按了电饭煲,发现米还是米,水还是水——我忘了按下去煮饭键。


一开始那两年,我对北京各大剧组的选组地点特别熟,推荐一个糊涂宾馆(健翔桥南),很多剧组愿意扎堆在那里选演员。我每次去,从一楼一直发传单会发到四楼。剧组门口会贴一个纸,XXX筹备处,我就塞一张。


我记得有一个剧组说,我们要一个角色,身材非常好,家佳你能不能给我们看一下?我当时就说,去你的。就走了。当面我就骂他。就没有正常剧组,肉眼已经看到你穿衣服的样子。虽然不会提像那种过分的要求,但当时你觉得不对劲,那就是不对劲。


(邓家佳自述部分整理自2012年《非常静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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