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亿元造假引发的雪崩

 文  ✎ 张洋

编辑 ✎ 邢昀

“神州系”崩塌，没有一笔虚假交易是无辜的。

陆正耀喜欢“闪电战”，神州租车7年港交所上市，神州优车17个月挂牌新三板，瑞幸18个月登陆纳斯达克。这背后离不开漂亮的财务报表和华丽的故事做支撑，更离不开陆正耀“点石成金”的造假手法。

据财新报道，监管层经过两个月的调查，已经掌握陆正耀指使财务造假的电子邮件。他将面临诉讼，甚至刑事追责，而且有可能在中美两国都遭受处罚。

6月10日，陆正耀正式辞去神州租车董事会主席的职位，神州租车因此需要立即偿还1.68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2亿元）的借款。

一手打造“神州系”的陆正耀，在关键时候不得不选择切割离去，来阻断瑞幸咖啡造假给神州系带来的连锁反应。

01

撤退式自救

瑞幸咖啡22亿造假引发神州系雪崩，陆正耀慌乱撤离资本市场时，选择抛售最易套现的神州租车股票。

最先出来救场的是他的“老朋友”华平投资。

4月2日，瑞幸造假丑闻曝光后，“神州系”的神州租车、神州优车股价跟着瑞幸一起暴跌，这两家公司均是陆正耀依照相同的资本操作路径送上市的公司，一家在港交所，一家在新三板。

陆正耀通过神州优车持有神州租车29.76%的股权，这些股权全部被质押，为神州优车向银行借款提供担保。瑞幸造假东窗事发后，神州租车股价一天内暴降54%，触发质押警戒线，引发强制平仓，导致陆正耀被动卖出神州租车的股票。

截至5月30日，陆正耀已经有5次被动卖出记录，累计被平仓约8057万股，导致他持有神州租车的股权减少3.74%。

股权遭遇强制平仓时，陆正耀积极挽救，尽量不让瑞幸对整个“神州系”造成影响。他使出的第一招便是找华平投资入主神州租车，通过释放利好消息，稳定神州租车的股价。

如果神州租车股价持续性下跌，只会引发更多强制平仓，陆正耀手上的股权便会被贱卖，导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神州系”拱手让人。

华平投资原亚太区总裁黎辉是陆正耀的“铁哥们”，在神州租车、神州专车、瑞幸咖啡初期，均参与过融资。黎辉还在华平投资时，曾主导投资神州租车，持有10%的股份，是神州租车的第三大股东。

4月16日，华平投资入主神州租车的消息公布，准备接手陆正耀控制的神州租车股权。根据交易方案，华平投资分两批购入神州租车的股权：第一批占总股本4.65%，2.3港元/股，第二批占总股本的12.46%，3.4港元/股，总交易额约为1.16亿美元（约合8.2亿人民币）。

前一日神州租车的收盘价为2.03港元/股，华平投资的买入价高于当期股价，这一波操作成功提升了神州租车的股价，消息公布次日股价上涨20%，报收2.44港元/股，华平投资一天浮盈1380万港元。

这是一次双赢的交易，华平投资通过刺激股价提升赚钱，陆正耀则因为股价上涨而减轻了质押平仓的负担。

交易成功的话，华平投资将持有神州租车27.22%的股权，顺利成为神州租车的大股东，神州租车的大权并未落入旁人手中。

第二批股权交易还未完成，半路杀出一个北汽集团，准备接盘陆正耀剩余的全部股权。神州租车6月1日公告显示，大股东神州优车与北汽集团订立了一份无法律约束力的战略合作协议。北汽集团将向神州优车收购不多于4.5亿股股份，相当于神州租车已发行股本总额约21.26%。

截至6月1日，神州租车的股东分别是华平投资持有14.76%、陆正耀通过神州优车持有21.26%、联想控股持有26.23%。

北汽集团接盘的消息公布后，神州租车又迎来一轮大涨，当天股价涨幅超过20%。

陆正耀的压力又小了一点。

02

北汽非“救星”

北汽集团接棒，华平投资出局。依照当时的股价，收购陆正耀持有的21.26%的神州租车股权，北汽集团需要出资约8.11亿港元。

陆正耀控制神州租车是通过神州优车，而神州优车跟北汽集团并不陌生，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股权交易，只是买卖双方的位置互换了。

2019年1月，北汽集团旗下上市公司福田汽车转让宝沃汽车67%的股权，作价39.725亿元，最终是神州优车借陆正耀老同学王百因的通道完成的。

王百因的长盛兴业先接了宝沃汽车这部分盘，神州优车提供担保。短短两个月后，长盛兴业又把宝沃汽车转让给神州优车。

福田汽车发布的公告显示，截至2020年1月10日，公司共收到24.92亿元交易款，还剩14.81亿元没有收到，按照约定，长盛兴业需要在2020年1月15日前付清，目前这笔款项已经逾期。

逾期的原因是，长盛兴业把宝沃转让给神州优车后，神州优车没有支付相应款项，相当于神州优车应该对14.81亿元负责。

2020年4月，福田汽车跟长盛兴业达成协议，由长盛兴业指定Mission Excellence limited、Golden Ares Limited分别将0.49亿、1.2亿股神州租车的股票质押给福田汽车。

Mission Excellence limited、Golden Ares Limited是陆正耀的关联公司，他们是一致行动人，也是神州优车的股东。这意味着，神州优车已经把神州租车的1.69亿股质押给了北汽集团，作为剩余股权转让款的担保。

如今，北汽集团要收购神州租车的股权，就需要支付8.11亿港元给神州优车，即神州优车可以获得还债的资金。

福田汽车证券代表告诉市界，“我们正在关注集团跟神州优车的股权交易，如果发现神州优车有能力还款，我们肯定会采取相应的行动”。同时，她对北汽集团跟神州优车的交易是否涉及“以股抵债”表示不清楚。

市界向北汽集团求证时，得到的回应是“我们（北汽集团和神州优车）的战略合作协议只是一个意向，还没有签订正式协议”，涉及关联交易或者其他的事项，我们肯定会如期公布的。

尽管北汽集团回应模糊，但一个改变不了事实是，明面上，北汽集团要出资8亿多港元收购陆正耀持有21.26%的神州租车股权，实际上，其中1.69亿股（占比约8%）被质押在北汽旗下的福田汽车手里。

03

260亿债务压顶

北汽集团难以傍身，陆正耀萌生退意，也是最好的退路。

资本市场却难以让他轻松抽身，据市界对瑞幸、神州优车、神州租车三家最新的财报统计，“神州系”上市公司的带息负债规模已经超过260亿元，包括长短期借款以及还存续的债券。截至6月10日，三家上市公司总市值仅为185亿元，带息负债的规模超过市值。

260亿元的债务中，短期债务约为70亿元，陆正耀需要想办法在一年内还清上述债务。如果没有出现财务造假的丑闻，依托三家上市公司，陆正耀找钱并不困难，70亿元债务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神州租车CFO曹光宇在一季报的电话会上坦诚地说，“瑞幸事件导致公司没有再融资的可能了”。陆正耀通过以债养债的方式维持公司运营的道路被阻断，只能依靠公司业务“造血”，来偿还巨额债务。

神州租车2020年一季报显示，公司的租赁业务收入为9.48亿元，同比下降35%；净利润亏损1.8亿元，同比下滑148%。神州租车CEO宋一凡透露，“从二季度的整个收入情况看，公司整体情况也在逐渐恢复，但是并没有像预期恢复得那么迅猛。”

疫情期间，长途出行、旅游受阻，租车需求急剧下降，神州租车为了吸引客户降低租车价格，春季期间，甚至在全国推出“租7天送7天”的活动，导致神州租车单车日租金下滑22%。

神州租车业务不仅不能自己“造血”，还在持续性亏空，陆正耀很难靠神州租车来减轻肩上的负债重担。

另一边，神州优车的专车业务同样受疫情影响严重，而刚刚买回来的宝沃已经停产，无法为陆正耀提供资金，自身还携带一身债务。

2019年，陆正耀买下宝沃，准备打通汽车产业链大干一场。彼时，神州优车除了需要支付41亿元的股权转让款外，还需要对宝沃对福田汽车46.7亿元的借款负责。

瑞幸财务造假丑闻暴露后两天，福田汽车立即行动起来，跟长盛兴业签订协议，要求宝沃对40亿元借款进行以资抵债，达到保护资产的目的。抵债的资产，福田汽车以租赁的形式，回租给宝沃使用。

宝沃需要在2022年1月前，偿还借款本金及利息的50%和抵债剩余的9亿元本金及利息，并在2023年1月彻底结清。即宝沃在两年时间内，至少需偿还约29亿元，期间还需要支付宝沃资产的租赁费用。

福田汽车证券代表透露，“公司正在研究宝沃无法如期偿还借款的对策”，一旦宝沃无法继续租赁或按期偿还借款，福田汽车有资格处理相应的资产。

宝沃是神州优车最重要的一块资产，目前大部分被福田汽车掌控。神州优车2019年年报披露延迟，如果6月30日还未披露，就有退市的风险，留给陆正耀的时间只有20天。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陆正耀依靠“闪电战”打造起来的“神州系”，正在以闪电般的速度崩塌，“元气满满”的力挽狂澜并未出现，灾难来临时，他只能做出切割，避免神州系陷入更大范围的连锁反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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