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末代沙皇的百年沉浮 | 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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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凌云

大家好，秘档节目又和大家见面了。

今年是俄罗斯“二月革命”100周年纪念。100年前，沙皇俄国的专制制度被推翻，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也遭遇了下台乃至被杀的命运。

但是近年来，“沙皇热”又在俄罗斯出现，俄罗斯人对末代沙皇和他的家族，兴趣也越来越浓。这期的《秘档》，我们就来聊聊末代沙皇的百年沉浮。

俄国是一个专制皇权和东正教教权合二为一的国家，沙皇是皇权与教权合一概念的最高象征。俄罗斯人笃信东正教，对专制皇权也很忠诚，沙皇是普通人心中最神圣的偶像。

在沙皇罗曼诺夫家族300年的权力更迭中，不管政权怎么变迁，沙皇本身的权威始终不可动摇的。老百姓，尤其是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从来没觉得要打倒沙皇、废除皇权。他们总是寄希望于一个“好沙皇”。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坏沙皇下台了，好沙皇来了，自己的日子就又会好过了。但在百年前爆发的俄罗斯二月革命中，沙皇的下场却很悲惨。

尼古拉二世

1917年3月，是俄罗斯的严冬季节，再加上刚刚发生的一系列骚乱和动荡，整个国家呈现出一片死寂和凄凉。15日这天，尼古拉二世签署了国家杜马委员会代表送来的《退位宣言》，然后写了一篇日记。他是这样写的：

每个人都发来了回电，核心内容是，为了挽救俄国和保持前线部队的安定，我必须退位。我同意了……凌晨1点，我离开了普斯科夫，心情因为痛苦而沉重。我的周围到处都是背叛、懦弱和欺骗！

即使如此，当时的俄罗斯老百姓也并没有提出“打倒沙皇”。他们只是要求不打仗、有面包吃、能过和平生活。那些要求尼古拉二世退位的大臣和将军们，也只不过是想换个沙皇，用“好沙皇”来稳定局势，让俄国继续走帝国道路。对他们来说，沙皇这块牌子不能倒。

但是，革命最坚决的布尔什维克认为，保留沙皇专制政权，俄国革命就不能成功。在他们看来，只要尼古拉二世还活着，就意味着专制皇权的象征还存在。万一沙皇逃出了监控，他马上就会被白匪军和外国军队利用，成为一面反对苏维埃政权的大旗。所以，尼古拉必须死，问题只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以什么方式解决。

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在20世纪初的合照。

1918年4月6日，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要求其主席斯维尔德洛夫联系叶卡捷林堡和鄂木斯克，加强对尼古拉·罗曼诺夫的看守，并把所有的被捕人员都转移到乌拉尔。4月30日，尼古拉二世、他的皇后和子女，还有他们的医生、随从、女佣等都被转移到叶卡捷琳堡，关押在当地一个工程师家里的地下室。

叶卡捷琳堡成了沙皇一家的葬身之地。1918年7月16日午夜，看守长尤罗夫斯基执行了死刑。在后来解密的文件中，他详细记录了当时的情况：

我让所有人都站起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占了整整一面墙和一边的侧墙。房间非常小。尼古拉二世背朝我站着。我宣布，乌拉尔工农兵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决议枪毙他们。尼古拉二世转过身来问。我把命令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下令开枪。我开了第一枪，一枪就打死了尼古拉二世。

枪声持续了很长时间，但我看到好几个人还活着。叶尔马科夫同志想用刺刀来解决他们，但没有成功。原因是后来才弄清楚的，因为女孩子们身上穿着像铠甲一样的钻石束胸衣。我不得不一个挨一个地开枪打死他们。

7月18日，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召开紧急会议，确认乌拉尔地方苏维埃的决议是正确的。会议通过的决议写道：“会议听取了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斯维尔德洛夫同志关于叶卡捷琳堡苏维埃判处前沙皇尼古拉二世死刑的紧急声明，并由执行委员会主席团核准了这一判决。” 

在苏联时代，末代沙皇一直是个反面人物。但苏联解体后，情况却发生了变化。他被“平反”了，而推动这件事的，就是俄罗斯第一任总统叶利钦。

叶利钦

当时，俄罗斯通货膨胀、政局不稳，叶利钦需要转移社会的注意力。他把挖掘和鉴定尼古拉二世等人的骸骨，并为他们“平反”，作为自己的王牌。

1992年初，白雪覆盖俄罗斯大地，商店空空如也。就在这样一个艰难的时刻，挖掘沙皇遗骸的工作倒是干得火热。对叶利钦来讲，最重要的是要通过这件事来证明“布尔什维克的非法恐怖行为”。

他动员了所有的媒体来报道这件事。当时，俄罗斯媒体充斥着尼古拉二世的故事，形成了“尼古拉热”“尼古拉崇拜”，整个社会的注意力似乎都被吸引到了这个问题上，而这一切所要表达的就是尼古拉是个“好沙皇”、善良的君主。到1993年10月，俄罗斯还成立了一个专门委员会来研究这个问题。1995年，最后的结果出来了，在美国的实验室鉴定表明，遗骸的遗传因子与罗曼诺夫家族的人相同。

“沙皇热”到1998年7月18日达到高潮。当天，尼古拉一家的遗骸被迁葬到罗曼诺夫王朝的家族墓地——圣彼得堡的彼得—保罗教堂。叶利钦亲自出席迁葬仪式，还发表了讲话。

1998年7月17日，俄前总统叶利钦亲自出席了安葬末代沙皇的仪式。

他说，“今天对俄罗斯来说是历史性的一天。俄罗斯的末代沙皇和他的家庭成员被杀害，已经过去了80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们对这桩骇人听闻的罪行保持了沉默。但是，我们应当讲真话：在叶卡捷琳堡的这场迫害，是我国历史上最可耻的一页。当我们把被害者的遗骸交还给大地的时候，我们是要为前人的罪行赎罪。枪杀罗曼诺夫一家，使俄罗斯社会出现了不可和解的分裂，它的后果影响至今。埋葬叶卡捷琳堡悲剧牺牲者的骸骨是正义之举。这个行动是人民团结、全体的罪行得到救赎的象征。”

叶利钦这些话，准确表达了他和他的政权需要尼古拉二世的真实原因。

到普京时代，纪念末代沙皇又成为团结国民的一个特殊手段。

尼古拉二世的家族成员一直主张，杀害沙皇一家不是普通罪行，而是政治迫害，要求俄罗斯最高检察院立案侦查，恢复尼古拉二世的名誉。普京当总统的第一个任期，因为忙着处理车臣战争、强化中央集权，对恢复末代沙皇名誉这件事并没有表态。2006年，当时的俄罗斯俄总检察长甚至否决了立案侦查的要求，表示，尼古拉二世及其一家被杀只是普通的刑事案件。

然而，实现连任后，普京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对斯大林执政时期的“大清洗”等问题批评、指责，对尼古拉二世时期的斯托雷平改革则大加赞赏，认为这是拯救俄国之路。他还表示，现代俄罗斯需要一个口号来团结民众，却还没有找到这个口号。

当时，东正教又恢复发展，成为影响巨大的国教。普京等领导人不断表示，俄罗斯重新崛起的希望就在于东正教。而普京本人的政治威望也迅速高涨，被俄罗斯人看成“好沙皇” “善良的君主”。

尤其是到了2008年，他两届总统任满、不能再连任时，民间希望普京成为 “好沙皇”的舆论越来越强烈。在这样的背景下，2008年10月1日，俄罗斯联邦最高法院主席团作出新的决定，承认尼古拉二世和家属是被无辜镇压的，即刻恢复他们的名誉。这个决定让俄罗斯“尼古拉热”变成了一种政治潮流，也为普京成为俄罗斯的“好沙皇”而努力。

2013年11月4日，俄总统普京在莫斯科与东正教大牧首基里尔一同出席东正教与罗曼诺夫王朝论坛，纪念这个王朝建立400周年。

俄罗斯人对末代沙皇的兴趣，还延伸到了他的家族。这种关注有两个方面，一是和国外有雄厚资本的沙皇家族后人加强经济合作，比如在布鲁塞尔拥有罗曼诺夫公司的格奥尔基·罗曼诺夫，实际上就是俄罗斯和欧盟各国经济合作的中间商。

第二，就是利用罗曼诺夫家族的声望，强化俄罗斯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这方面最受关注的人物，是历史和人文学者季米特里·罗曼诺夫。2016年10月，普京在莫斯科给季米特里颁发了俄罗斯文化艺术领域的最高勋章——圣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2017年1月1日，92岁的季米特里在芬兰去世。普京在唁电中对他做出了高度评价，说他一生与祖国保持着不断的精神联系，他对祖国和人民的赤诚之爱，表现在慈善事业和对学术与文艺活动的资助中。

今天的俄罗斯，面临一系列复杂多变的棘手问题，迫切需要一个能将全体国民团结在一起的精神力量。“尼古拉二世”就成了这种集世俗和宗教于一体的精神力量的标志。

俄罗斯政府希望海外的沙皇家族后代能回归俄罗斯。一个名叫彼得罗夫的杜马议员甚至起草了一份法案，要求“给予皇族成员以特殊地位，促使他们回归俄罗斯，而且希望杜马在2017年3月、也就是沙皇退位百年时生效。他在草案中强调，俄罗斯面对美国的挤压，经济发展缓慢，党派纷争不断，而罗曼诺夫王朝是“能复兴俄罗斯人民精神权力的俄罗斯民族文化的象征”；罗曼诺夫家族也是“能够使国家团结一致的灵活有效手段”。

尼古拉二世画像。

25年来，俄罗斯的“好沙皇热”已经变成了“罗曼诺夫家族回归热”，这是俄罗斯现实政治的需要，也是俄罗斯领导人追求国家民族统一、重新成为世界强国的需要。

对普京来说，体现在“好沙皇”上的精神力量、民族传统和文化根基，是俄罗斯民族道德复兴和国家崛起的保证。虽然现在还难以预测，沙皇家族回归的进程将如何发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好沙皇”这一象征将会继续留在俄罗斯的上空，不会轻易退出这个国家的政治舞台。

作者：俄罗斯问题专家 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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