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老师谈巨贪赖小民:100多个情妇有所夸张,生儿子观念特别重易引发生活腐化
在当上华融的领导后,赖小民开始频繁在电视、媒体上高调出镜。他公开称自己是“华融的首席业务宣传官、首席推销官、首席发言人”“一年行程33.8万公里,带领中国华融人拼命地干”。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作者:田亮
赖小民恐怕没有想到,再见到母亲会是在她去世的时候。
2018年4月赖小民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后,有媒体报道称,赖小民的母亲和一名保姆在老家江西瑞金生活。2020年8月,《环球人物》记者来到瑞金,当地多人证实,赖母已在2019年去世。“他母亲走的时候,他还带着一个女的回来奔丧。他能回来,说明组织上应该是批准了。但不知道这个女的是他老婆还是情妇,也不知道他被抓是不是加速了他母亲的死亡。”与赖母同住绵江路的一名白发老者告诉记者。
父亲像骆驼一样负重维生
赖小民出生于1962年。彼时,中国正经历自然灾害,绝大多数家庭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赖小民曾自述:“我们家有五兄妹,我父亲就30块钱工资,在商店站柜台,母亲没有文化。我姐姐们还在上山下乡当知识青年,我是我们家老小。所以这个人均收入也很低,家里很贫穷,很困难。我家就靠一年养两头猪来补贴生计。”
当时,赖家住在瑞金市酱油厂附近的上湖洞巷,住宅是十分简陋的砖木结构二层楼房。老宅保留至今,二层阳台的地板和护栏都是用木头简易拼搭起来的,《环球人物》记者走在阳台下面,感觉阳台随时有可能塌下来。巷子里的老邻居向记者谈起赖小民时,一开始就提到“他们家那时候很苦的”。“大家都管他父亲叫‘生驼(音)’。因为有一段时间,他父亲就像个骆驼一样推着一辆两轮车,给人家送货,挣得钱很少。不是说明码标价,送一次货就能挣多少钱,而是人家给多少,他就拿多少。那时候大家都不好过,还能给他多少钱?赖小民的母亲给人家缝衣服、缝扣子,收入也特别少。”
·位于江西省瑞金市上湖洞巷的赖家老宅。(本刊记者 田亮 / 摄)
赖小民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发奋读书,于1979年考上了江西财经学院(今江西财经大学)。“我当时考文科,考了瑞金文科状元。当时就我一个考到了江西财经学院。那时候大学是很难考的,考上的学生很少很少。我们瑞金县全县,1979级,瑞金一中只考上5个学生,其他4个学生都在赣南师专,就是现在的赣州师范学院,都是专科,唯独我一个文科生考上了本科。”赖小民回忆道。
·赖小民于1979年考上江西财经学院(今江西财经大学),就读国民经济计划专业。
当时,改革开放大幕已经拉开,但计划经济仍是主要的经济制度。赖小民就读的国民经济计划专业很吃香。据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吴晓求回忆,自己高中毕业后本来第一志愿报的是江西大学哲学系,第二志愿是江西财经学院国民经济计划专业,父亲告诉他:“现在国家开始改革开放,经济学在未来必然是非常重要的学科。国民经济计划专业也是江西财经学院最好的专业之一,建议你把志愿顺序换一下。”吴晓求听从了父亲的建议,考入江西财经学院国民经济计划专业。
靠国家助学金读完大学
今年86岁的翟业亿是赖小民的大学班主任。他告诉《环球人物》记者:“当时只有中国人民大学、江西财经学院等少数高校开设国民经济计划专业。江西财经学院有8个专业,每个专业一个班。当时有400多人报考国民经济计划专业,只有50多人被录取,录取分数线比其他专业高出不少,被录取者都是江西省各考区拔尖的学生。”
79级学生是翟业亿带过的最得意的一届。“这些学生的学风很好,自习时间没有一个人出去玩耍、打扑克,吃完晚饭就去图书馆看书。每周上一天劳动课,同学们还在中间休息时记英语单词。大家也非常团结,没有人打过架,没有人挨过批评,四年无一人补考。班上有7名女生,我就把全班分成7个小组,每个小组分一名女生,女生帮助男生做一些针线活,比如缝一缝破了的被子;女生饭量小,还主动把粮票给男生用。可以肯定的是,赖小民在大学时并没有谈恋爱,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学业上。我还鼓励班上的党员发展赖小民等人入党。没有人因为他是穷人家的孩子就看不起他。这个班是全校的先进班集体,后来出了好几位博士生导师,就职于多所全国知名高校。副部级以上的干部也出了一些。”
上海某知名大学博士生导师、赖小民的同班同学张陆(化名)告诉《环球人物》记者,他们班的学生跨两个年龄段:“50后”和“60后”。班干部、小组长等几乎都是阅历较深的“50后”担任。“赖小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相对单纯。就学习成绩而言,他在班上并不十分突出,但中上水平是有的,也比较用功。南昌的冬天很冷,他去教室、图书馆看书,经常穿一件翻新过的大衣。有一次他告诉我说,这件大衣是他爷爷传下来的,穿了几十年了。”
“读大学时,有一名同学在《江西财经学院学报》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赖小民也写了些东西,但没有发表,他也不太在意。”崔业亿说。后来,发表论文的那个同学走上了学术道路,现在是北京一所知名大学的博士生导师。赖小民则走上了仕途。赖小民曾回忆,他“受‘学而优则仕’的思想影响很深,那时候家里面很穷”。
“我是靠国家助学金读完4年大学的,那个时候物价很低,生活水平很低。我们在大学,每个月拿到21块5,甲等助学金。我拿出17块5把整个月的饭菜票买了,剩下4块钱买点牙膏之类的生活日用品。”从赖小民的自述中可以看出,他的生活费用略显紧张,一旦遇到意外就捉襟见肘了。“尽管他的父母收入微薄,但他们还是省吃俭用,攒下钱给上大学的儿子送去,我那时在南昌工作,还帮他们给赖小民送过几次钱。”上湖洞巷里的老邻居说。
就这样,赖小民度过了“四年艰苦的、又非常新奇的给自己一个新的世界的大学生活”。
升迁之快在今天难以想象
1983年,赖小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国人民银行计划资金司中央资金处工作。“同学们当中不少人被分配到北京,比如审计署、电子工业部、铁道部、国家民航总局等。当时看人民银行不算是最好的去向。”张陆说。
当年曾任中国人民银行计划资金司副司长的王喜义告诉《环球人物》记者:“总行统招了一批毕业生,我们的办公室主任就选中了赖小民,把他的材料拿给我看。当时我是司支部书记,看他是江西瑞金老区来的,就同意把他留在我们司。当时司里乃至总行的材料、报告主要是我来写,然后让人去抄写,再拿到打印室打印。有几个人帮我抄过材料,赖小民是其中之一。他在工作上还是比较努力的。后来号召干部年轻化,我也力主提拔他当中央资金处副处长。”1987年,年仅25岁的赖小民当上了副处长。
在中国人民银行,赖小民整整工作了20年,历任计划资金司中央资金处副处长、处长,银行二处处长,信贷管理司副司长、银行监管二司副司长。2003年,赖小民调任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银行监管二部副局级干部。此后又担任过银监会北京监管局局长、党委书记,银监会办公厅(党委办公室)主任等职务。在仕途上,赖小民可谓顺风顺水。
·2003年—2005年,赖小民任银监会北京监管局党委书记、局长。
这期间,赖小民的坠落始于银监会办公厅主任任上。天津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的起诉指控显示,2008年至2018年,赖小民利用担任银监会办公厅主任及中国华融系列职务上的便利,贪污、受贿。一位曾在中国人民银行工作的金融学者告诉《环球人物》记者:“赖小民升迁之快在今天是难以想象的。起诉资料说他2008年开始出问题,然而2009年、2012年他又两次升迁,这里面还存在带病提拔的问题。”
张陆等老同学们发现,2008年之后,随着官场得意,赖小民变得高调了。“我们班的同学搞一些聚会,赖小民也来参加。他还带着手下的人来,手下的人做得让他不满意了,他就当众训斥他们。”
有一次聚会,赖小民见到了班主任翟业亿,就问:“翟老师,想不想到我这里来干?”翟业亿觉得没必要,就没有接这个话茬。但是很多江西人被赖小民笼络到身边,放在重要岗位上。
在当上华融的领导后,赖小民开始频繁在电视、媒体上高调出镜。他公开称自己是“华融的首席业务宣传官、首席推销官、首席发言人”“一年行程33.8万公里,带领中国华融人拼命地干”。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环球人物》记者在江西采访期间,当地人提到赖小民时,纷纷谈论到媒体披露的“3个100”中的100多个情妇。对此,翟业亿、张陆都认为,100多个情妇的说法有所夸张。赖小民一位老师和瑞金的邻居说,说他重婚有可能。因为多年来听说赖小民的老婆没给他生儿子,但他是老区出来的,生儿子的观念特别重。老一辈人大多希望子孙后代枝繁叶茂、香火旺盛。赖小民也有这种忠孝观、子孙观,很可能拿这个做理由去找别人生儿子,生活变得腐化荒唐。
很多人找赖母“拜码头”
经历了几十年风雨,上湖洞巷里的赖家老宅越来越不宜居。到2019年,赖家老宅和其他老房子一道,被瑞金市政府列为“瑞金市第一批历史建筑”。
赖家大约在上世纪90年代就在绵江路置地,建起一座四层楼房。在赖小民小时候,绵江路一带还是农田。后来,道路两侧接连建起了一座座四五层高的楼房。赖家新楼房的装潢与旁边的联排楼房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别人家的楼房一层多是沿街店铺,而赖家不是,大概也不需要。
·江西瑞金市绵江路街景。
环境一变,人心易变。
据绵江路的老街坊透露,赖小民的父亲死得早,赖家与邻里的关系主要靠赖母来维持。赖母很少与外人来往,特别是在赖小民步步高升之后,赖母和街坊邻居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不好,是很不好”,因为她“看人家不起了”,乡亲们也就不再和他家来往,对他家的事也知道得少了。
有个细节可以佐证这一点。据赖小民自述和媒体报道,赖小民的父亲有5个孩子,而上湖洞巷和绵江路的老人们听到这一说法时均略显疑惑。他们都提到,赖小民有一个姐姐在瑞金本地生活、工作,但对于赖小民的其他兄弟姐妹,老人们并不知情。
尽管瑞金的乡邻很少与赖母来往,但赖家门庭并不显得那么冷落。附近居民透露,前些年,经常有人到赖家“拜码头”。据媒体报道,赖母银行账户上收到的礼金高达3亿元。如今,母亲去世,儿子服法,赖家门庭终归于冷清。
这几天,翟业亿的学界老友看到他都问:“你们班的赖小民能保住一条命吗?”他难以回答。他也打电话给当年的学生,问同样的问题,已成各行各业栋梁的学生们同样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们那个班是江西财大的一面红旗,它被抹黑了,我的老脸上也没有光啊……”翟业亿喟叹道。
当年赖小民的爷爷把那件大衣传给赖小民父亲,赖父再把它传给赖小民时有怎样的交代,今天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那件大衣经历了艰苦年代的洗礼,如今,赖小民情妇所生的两个儿子恐怕再也听不到大衣背后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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