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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健在的开国将帅仅剩3位

金台环环 环球人物 2024-04-03


他曾说:

“我一生可以说经历了两次长征。”


作者:冯璐 王秦怡编辑:王秦怡 郑敖天

2023年4月3日,老红军、开国少将、军事医学科学院原院长涂通今因病医治无效,当日晚在北京逝世,享年109岁。

自1955年至1965年间,中华人民共和国先后授予或晋升10名元帅、10名大将、57名上将、177名中将和1360名少将。


开国将帅群体中,元帅、大将、上将、中将均已辞世。涂通今去世后,健在的开国少将还有张力雄、王扶之和文击3位老将军。


·哈尔滨三五将军文化博物馆为涂通今制作的油画。


在90年漫长的革命生涯中,涂通今参加过长征,在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救死扶伤,新中国成立后被派往苏联深造,获医学副博士学位后回国开创神经外科学事业。


涂通今是长征走出的医学博士,也是开国将军。


去年国庆前夕,《环球人物》记者曾走进涂老家中,与他的家人交谈。从他的身上,我们感受到开国将帅的风采,触摸到革命历史的脉搏。



革命的火种


涂老的家位于北京市丰台区一处幽静的小院。屋内家具、家电几乎全是40年前的旧样式。


“我父亲参加红军时18岁,在那个年代已经不算是红小鬼了,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涂老的儿子涂西华告诉记者,“父亲一生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就是红军。”


涂通今1914年10月生于福建长汀,祖父是教书先生,对长孙寄予厚望,取名“习史”,字“通今”,取自《三字经》“读史者,考实录。通古今,若亲目”。涂通今读了5年私塾、3年高小,因学校停办而中断学业。


但他已养成读书的习惯。有一次,祖父让学生背《滕王阁序》,只有涂通今将全文背出。


1929年,红军攻入了长汀。涂通今亲耳听到毛泽东在群众集会上慷慨陈词,号召老百姓“打土豪分田地”。涂西华说,父亲从小就背诵孙中山的“耕者有其田”,但具体怎么实现,父亲在听到“打土豪分田地”的那一刻有了感悟。


·涂西华在父亲家中接受采访(侯欣颖/摄)。


那一次的偶遇,在少年涂通今心中播下了革命种子。


此后3年多的时间,涂通今对红军的纪律也有着细致入微的观察。他多次向家人提起,当时家乡的各种武装很多,涂家在集市上卖豆腐干,人来人往,只有红军战士“没钱不买,有钱才买”,给现大洋,“对红军印象很好”。


1932年,涂通今报名参加红军。当时苏区正处于反“围剿”斗争中,伤亡多,急需医护人员。高小毕业的涂通今被分到医院学看护。


入院第二天,院长出题考试:“为什么要学看护?”涂通今猛然想起医院门口张贴的对联,上联“为救护前方归来的英勇将士”,下联“为培养无产阶级的医学人才”,他把这两句话一字未改写了下来。


发榜时,涂通今考了第一,不久便进了红军卫生学校。向往戎马生涯的涂通今,就此成为白衣战士。



长征路上的遗憾


1934年9月,涂通今作为兵站主治医生随红九军团开始长征。


这一路,征途漫漫,险象环生。


血战湘江时,涂通今曾在炮火中把药箱顶在头上,蹚过齐胸的江水冲到对岸。二渡赤水时,他一脚踩空,幸好被松树挂住,死里逃生。他还曾因救护伤员而掉队,差点被国民党抓住。


过雪山草地时,涂通今途经的雪山终年积雪,经常刮七八级大风,草地海拔也在4000米以上,空气稀薄,多沼泽地,必须踩着草丛墩子走,一步都不能踏偏。而这样的路,涂通今所在部队走了三次。


·1937年,红军教导卫生处医务干部合影,右一为涂通今。


每到一地,涂通今和战友们先搭起帐篷,拾干牛粪作燃料,煮沸消毒器材,看病发药、换药。


“把其他人照顾好以后才睡觉,第二天又得先起床,把开水给战士们灌满。”涂西华说,随军医生的工作繁杂,还要注意有无传染病,烧热水洗脚避免脚疱,寒雨天烧姜汤等。


“必须做好疾病预防,因为药品比食物更稀缺。”涂西华听父亲讲起,当时消毒灭菌和抗感染的药物极少,只能用盐来代替,但因为国民党的经济封锁,盐也一度是稀缺品,最后用的是硝盐。


“农村的旱厕、土墙一受潮,墙根下有一层白白的墙皮,把墙皮刮下来,放到大锅里熬。长征突破封锁后,才买到盐。”


涂通今到底救了多少伤员已无法统计,但提起长征,他常常遗憾无法挽救更多战士的生命——


“只能做一些诸如消毒、包扎、固定、止血、缝合、取子弹这样的处置和小手术,至于断肢和内脏手术,根本没法做。由于无法进行大手术和输血、输液,不少本可得救的同志失去了生命。”


第二次“长征”


1951年8月初,一个繁星满天的夏夜,当时担任华中医学院院长的涂通今突然接到上级电话,通知他去苏联留学,主攻神经外科,目的是为国内建立相关研究所作准备。


种种难题摆在涂通今的面前:语言不通、适应新环境、掌握复杂的神经外科知识……这对于年近40岁的涂通今来说,与其说是机会,不如说是挑战。


·涂通今60多岁时的照片。


神经外科是我国相对薄弱的军医学科。不少在战争中遭受颅脑损伤的战士原本能得到救治,但受限于救护条件不幸牺牲。一想到他们负伤呻吟的场景,涂通今就双眼湿润。


他果断地踏上了留学之路——对经历过生死考验的老红军来说,怕什么困难?勇往直前就是了!


当时,一共有200名中国学生被派往苏联,其中医学方向的有30名。涂通今被分到当时世界顶级的神经外科研究机构——布尔登科神经外科研究所。


为了迅速掌握俄语以及神经外科的专科知识,他随身携带笔记本,每天最早一个到教室,最晚一个离开。


涂西华向《环球人物》记者展示了父亲当年留学时的4本学习笔记。上面的图文密密麻麻,但条理清晰、字迹娟秀,花费的心血可想而知。


·巴掌大的笔记本(侯欣颖/摄)。


第三学年上半学期,涂通今就以全优的成绩通过了所有考试。


撰写毕业论文前,指导老师建议他做小脑脑电图探索方面的研究,这是一个尚未用于临床的探索性问题,更容易出成绩。


涂通今却坚持研究能解决中国实际问题的诊断治疗领域,“祖国人民还在等着我,我绝不能辜负祖国的期望”。


最终,他选取“三叉神经节肿瘤的诊断和外科治疗”这一方向,该选题涉及很多复杂的手术方法,在临床应用上更普及。


1955年7月,涂通今的博士论文答辩全票通过。答辩委员会的评价是:实用性强、观点明确、材料可靠、有理有据,是一篇高水平的论文。有学者评价:“这是一篇完美的论文,再多一个字都显得多余!”


·1955年博士论文通过后,涂通今(前排左二)与教授们合影。


多年以后,涂通今这样总结自己的人生:“我一生可以说经历了两次长征,一次是举世闻名的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经历各种艰难险阻考验;另一次是圆满完成祖国交给的留苏学医任务,走出了向科学进军的长征。”


“桃李布三军”


“父亲向来对老师和专家特别尊重。”涂西华记得很清楚,2011年的一天,父亲突然要去军事博物馆。

 

那时,涂老已坐上了轮椅,到达军事博物馆后,也不怎么说话。转到革命战争陈列区,一向平和的他突然有些激动,隔老远就指着前方玻璃橱窗内陈列的石碑。


涂通今一行行找过去,最后指着石碑上的某个名字,说这是他读红军卫生学校时的彭龙伯校长。“几百个名字,密密麻麻的,都是红军长征时期牺牲的干部,他就在那儿一个个找。”涂西华说。


涂通今多次提起彭龙伯,说他是自己从医的引路人。彭校长生活朴素、平易近人,总是给学生以启发和帮助。长征时期,彭龙伯遭到飞机轰炸,胸部主动脉大出血,涂通今闻讯赶到现场,只能眼睁睁看着彭校长牺牲。


彭校长儒雅谦恭的作风对涂通今产生了重要影响。


涂通今从苏联学成归来后,被分配到位于西安的第四军医大学当副校长,负责筹建神经外科。他二话不说,打起背包就向大西北出发了,一边四处登门延揽精尖人才,一边托人采购医疗设备,很快成立了全国首个神经外科。


在行政工作之外,他没日没夜地编写教案,每周一次的大查房必定参加,每周一台疑难手术由他主刀,每一位手术患者的体征亲自复核。我国首例经小脑幕上入路切除听神经瘤手术,就是由涂通今主刀的。


·1958年,涂通今主持国内首例经小脑幕上入路切除听神经瘤手术。


20年后,当涂通今离开第四军医大学时,已是“桃李布三军”。


在空军军医大学(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神经外科原主任章翔的家里,至今珍藏着涂通今的17封来信。从1997年起,在长达5年的漫长时光中,涂通今一直用写信这种传统的交流方式表达对后辈的关怀。


信中,涂通今毫无保留地分享医学研究的前沿方向。2000年7月,涂通今在《四医大通讯》上看到章翔发表的几则关于“颈内动脉海绵窦瘘治疗”的研究,马上向章翔发来贺信,并表示“恰好正在译一篇和你研究相关的文章”,“将译文寄来供你参考”。


那封信的最后,涂通今嘱托章翔“北京和西安均天气炎热,望注意保重并祝夏安”。


·涂通今寄给章翔的剪报。


如今,信封和信纸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发黄发脆,起了毛边,但信中所承载的情谊一直鼓舞着章翔,“我与涂老相差43岁,他是我的长辈,却没有一点架子,称我是‘同行知友’。我深感荣幸之余,只有更加努力,才不负涂老的信任”。


一直以来,涂通今有个习惯:每逢国庆,他都要让儿子涂西华推着轮椅带他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去年,因为身体原因,他住在301医院而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前往。


在涂西华的记忆中,父亲住进301医院前,每天清晨6点起床,先收拾房间,然后练太极拳,早饭后就坐到书桌前,一动不动地读医学专业书,直到中午。


下午则是父亲读报,以及写诗作画、练书法的时间。有时,涂通今还会唱上几句京剧,“霸王别姬”“打渔杀家” 等经典剧目都能来上几段。


到了傍晚,父亲一定会守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然后和爱人王黎边泡脚边聊天,直到夜幕降临。


·涂通今和爱人王黎。


“我本是一个放牛娃,双亲都是文盲,但我爱学习,参加革命后,党多次送我去学习,所以才有了今天。”涂通今认为自己是幸运的,总是这样对身边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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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说:“我一生可以说经历了两次长征。”他曾说:“我一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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