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泼彩,泼出一个大千世界
1899年的今天,国画大师张大千出生于四川内江。他是享誉国际的丹青巨匠,被西方赞为“东方之笔”;他创立“大风堂派”,泼墨与泼彩风格独特。他还是众所周知的“造假高手”,仿造的名家之作常常“以假乱真”;壮年时他“面壁”敦煌三年,通过临摹将千年艺术的瑰丽展现于世人面前,却也因创作时使用的“剥壁法”而饱受非议……国画大师,百年巨匠,头顶这些光环的他究竟有着怎样传奇的故事?
△张大千《仿巨然晴峰图》
有人以为画画是很艰难的,又说要生来有绘画的天才,我觉得不然,我以为只要自己有兴趣,找到一条正路,又肯用功,自然而然就会成功的。
△张大千《婴戏图》
从前的人说,“三分人事七分天”,这句话我却极端反对,我以为应该反过来说,“七分人事三分天”才对,就是说任你天分如何,不用功是不行的。
△张大千《天女散花》
作画如欲脱俗气、洗浮气、除匠气,第—是读书、第二是多读书,第三是须有系统、有选择地读书。
△张大千《嘉耦图》
画一种东西,不应当求太像也不应当故意求不像。求它像,当然不如摄影,如求它不像,那又何必画它呢。所以一定要在像和不像之间,得到超物的天趣,方算是艺术。
△张大千《凤箫图》
师古人之迹,先师古人之心。
△张大千临王蒙《夏日山居图》
名山大川,熟于心中,胸中有了丘壑,下笔自然有所依据。要经历得多才有所获。
百年巨匠 泼墨人生
1899年5月10日,张大千生于四川省内江县。年幼时就在母亲的教导下学习绘画、书法,12岁能画山水、花鸟和人物。青年时的他就经历了许多传奇故事,曾遭土匪绑架,被迫做了“百日师爷”;还曾因未婚妻去世而出家为僧,大千便是那时的法名。
他曾赴日本学习染织,在课余时间坚持自学绘画,归国后拜上海名书法家曾熙、李瑞清为师。1924年,在上海宁波同乡会馆,他举办了首次个人画展,百幅作品全部售完,一鸣惊人,自此以卖画为生。
张大千的画艺可谓“奇全”。奇者,在于张大千能够在艺术水平上到达很高的程度,不仅师法古人,并且自创一格。他临摹的古画骗过大收藏家吴湖帆,书法也创造出别开生面的“大千体”,其绘画艺术更是精妙绝伦,并且在人物画和花鸟画的领域达到了极高的水平,形成独具一格的特色。
全者,在于他山水、花鸟、人物、工笔、写意、泼墨、书法无一不精,并且在晚年还独创了极具震撼力的青绿泼彩画法。
而说到张大千,便不得不说说他与敦煌的故事。在张大千富有传奇色彩的艺术生涯中,“礼佛敦煌”可以说是其艺术最高峰。
敦煌石窟是中国著名的石窟艺术宝库,敦煌壁画作为民族瑰宝,集东方中古美术之大成,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张大千是国内首个来敦煌的著名画家,也是第一个将敦煌艺术大规模介绍给世人的画家。
△四川省博物馆藏张大千真迹-敦煌壁画摹本
张大千对敦煌的了解始于1920年代,在见过零散的敦煌写经和绢画真迹后,他大为惊讶,有意穷探画法之源,追寻他梦寐以求的六朝隋唐真迹。
1941年,张大千前往敦煌礼佛。原本预定费时三月,然而他一抵达敦煌即被莫高窟“藏经洞”内的唐代仕女所吸引,遂改变计划。据其子张心智回忆,“父亲到达莫高窟时已是深夜,稍事休息后便急切地打着手电前往石窟参观。父亲赞叹不已,反复观察,久久舍不得离去。”
回到住所,张大千说,“听说这里有三四百个石窟,我们半天看一个,也要两百来天,原来走马观花,往返三个月,现在看来要下马观花了,最少也要半年时间。”等到他们工作了三个月之后,张大千经过反复思考,决定待上二至三年。
△四川省博物馆藏张大千真迹-敦煌壁画摹本
张大千敦煌之行,耗资数百万,费时近三年,其中辛苦难以想像。
莫高窟千佛洞矗立在风沙大漠中达千年之久,其残破境况目不忍睹。在张大千到来之前,法国人伯希和曾为莫高窟做过编号,但编得凌乱而无序。因为伯希和编号的目的是为了摄影,他认为没有摄影价值的就不编。张大千为洞窟重新编了号,根据祁连山下来水渠的方向,由上而下,由南至北的顺序,再由北向南,有规则地编了309个洞。
清沙和编号这两项,大千率领门人弟子辛苦工作了整整五个月时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进入敦煌的全部工作。
1941年年底,张大千只身一人经甘肃武威等地到达青海,与塔尔寺的藏族画工会合后,备足画布、颜料和生活物资,于1942年春夏之际再次来到敦煌,正式展开壁画临摹工作。
敦煌地处大漠,缺食少穿,冬天滴水成冰,还常有兵匪骚扰。洞内光线暗淡,“白天八九点钟,敦煌的太阳射进洞里,一到午后,太阳往南走光线就暗了”,张大千要一手秉烛或提灯,一手拿笔,往往需反复观看多次才能画上一笔。
张大千的临摹原则是追求“原型原色”,即临摹品与原壁画大小比例相同,色彩鲜艳如初。由于带去的纸不够大,他便程到青海塔尔寺请来藏族画工制作画布;为了保证色泽纯正艳丽,他又在当地购买了数百斤的藏蓝(石青)、藏绿(石绿)、朱砂等矿质颜料,还使用大量金粉、珍珠、翡翠等贵重原料。
千年古画,由于年代久远,加之风吹沙打,画面色彩多有褪化,为了追求历史真实,恢复绚丽壁画的本来面目,张大千深入钻研、大胆探索,凭着自己多年的用色经验及高超的古画鉴赏能力,通过多次试验、比较、观察,基本掌握了敦煌壁画的色变规律。
经过不懈努力,张大千的临摹品较为完美地显示了壁画当初的本色,尤其是人物画像的服饰冠带等,更是鲜艳异常、质感极强,当年就令无数观众赞叹不已,为研究中国民俗史和服装史提供了具体形象的资料,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四川省博物馆藏张大千真迹-敦煌壁画摹本
最初半年内,除给洞窟编号外,张大千的另一主要工作就是记录研究,对有纪年的壁画,加以分类比较,确立各时期作品的风格流派和承启关系,考订各时期风俗习惯以及各个朝代的衣冠制度,对敦煌艺术有了较全面的认识。张大千曾发表《谈敦煌壁画》,论述了许多他对敦煌壁画的研究心得。
张大千认为古人在洞中绘画作品时难度更大:由于光线不够,绘制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莫高窟的天花板往往几丈高,要画屋顶,必须要躺着才能够画,但古人的画虽然是躺着在天花板顶上画的,也沒有一处是软的。除此之外,靠近地面的地方,例如离地只有二尺高的地方,要画一尺或八寸的人物,画的还需要有一个大故事,这比仰天画还要难。
张大千在敦煌临了许多巨幅的壁画摹本,掌握了古人绘制巨幅画面的技法。他在晚年开创泼墨泼彩的新风格后,绘制了多件巨幅作品,其中《长江万里图》与《庐山图》两幅巨型国画更是苍郁清润、气势磅礡,可谓大千一生艺术成就之总结。这无疑要归功于他在敦煌所受的启迪和历炼。
△张大千《长江万里图》(局部)
1943年8月14日,张大千在兰州展出21幅临摹的敦煌壁画作品,最大者高一丈、宽一丈九尺。后又在成都策展,同时展出的还有敦煌壁画、彩塑的巨幅照片20幅,真实再现了敦煌艺术的壮丽风采,参观人士莫不叹为观止。
“敦煌学”的首倡者陈寅恪先生曾对此作出高度评价:“敦煌学,今日文化学术研究之主流也。自敦煌宝藏发现以来,吾国人研究此历劫仅存之国宝者,止局于文籍之考证,至艺术方面,则犹有待。大千先生临摹北朝唐五代之壁画,介绍于世人,使得窥此国宝之一斑,其成绩固已超出以前研究之范围。何况其天才独具,虽是临摹之本,兼有创造之功,实能于吾民族艺术上别创一新境界。其为敦煌学领域中不朽之盛举,更无论矣!”
张大千对敦煌文物的探索和研究价值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多年来,也有一种说法认为,他在临摹壁画时,采取的“剥壁法”对敦煌文物造成了破坏。
1941年中秋张大千陪同国民政府官员于右任参观,随行的窦景椿后来曾回忆:“记得参观到一个洞时,墙上有两面壁画,与墙壁底层的泥土成分分离,表面被火焰熏得黑沉沉的,并有挖损破坏的痕迹。”
△张大千(右)与于右任合影
张大千向于右任讲述了他的一个新发现:洞窟里的壁画竟有好几层,要想看里层精美的画作必须把外层剥落。这样的做法,让他背负上了“毁坏壁画,盗窃文物”的罪名。
1981年,署名石湍的文章以作者亲身的经历对此进行驳斥,指出张大千使用剥败壁的方法是我国美术史的一个创新。张大千好友谢稚柳也为其辩护说:“如果你当时在敦煌,你也会同意打掉的。既然外层已经无貌可辨,又肯定内里还有壁画,为什么不能把外层打掉,来揭发内层的精华呢? ”
当然也有学者指出,既然当时的工艺还不能达到内外兼得的水平,那么张大千就应该将此保留,待后人研究。
敦煌临摹,让张大千收获了极尽艺术生涯的辉煌。大批敦煌临摹古画,成为了他日后游历海外的“最重要武器”。
1956年4月,“张大千临摹敦煌石窟壁画展”在东京举行,其轰动效果从日本直接波及到了欧洲。巴黎博物馆的大门被敲开了,展览一结束,全部画作即运抵欧洲。
初到西方时,张大千的创作以水墨画为主,但水墨画在西方并无立锥之地,那些在西方坚持使用毛笔耕耘的人都惨败而归,张大千只好改弦更张,全力攻克西方油画技艺,尤善中西合璧的泼彩创作。
泼彩是在泼墨技艺的基础之上发展而来,是一种高度概括的抽象手法。张大千在画作中对于光线阴暗等方面,加入了西洋画写实的手法,是对中国画的突破。山头是比较亮的色彩,表现的是阳光照在山峰上,下面又表现了云层掩盖下比较暗的山体。画中使用的都是中国颜色,朱砂,石青,石绿,在墨中掺有华青。
不仅画泼彩,张大千还热衷于画大幅作品,他曾说,“要想称得上一个大画家,必须得画几幅大画才能够在画坛上立足。” 他曾把墨汁倒在一个大盆里,画室地毯上铺满画纸。把墨全部泼完,只用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将画室门锁上让墨汁自然风干。
第二天把画室门打开时,只见映在眼中是一团团大墨疙瘩,柔软的宣纸也因水浸而皱缩了起来。张大千不慌不忙地又开始一碗一碗地把石青颜料泼在宣纸上,又关上门,继续风干。
△张大千《巨荷图》
这样一连“泼”了好几天,直到数日后,把宣纸一张一张抬到桌上,然后用笔把每个墨团连接起来,又画出一朵朵的荷花加以点缀,最后将宣纸拼在一起,《巨荷图》成了。
除了《巨荷图》,晚年张大千还创作了长三丈七、宽八尺的巨画《庐山图》。他没有登过庐山,画的是他心中的庐山。那时他已是八十老翁,右眼已失明。作画时须由家人扶抱上案,趴伏挥洒,备极艰辛。
△张大千《庐山图》(局部)
1983年4月2日,张大千因心脏病复发,医治无效,病逝于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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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央视新闻综合海南日报、文史参考等
图/视觉中国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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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监制/唐怡 主编/张天宇 编辑/吕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