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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惊奇 | 她创办的可能是全世界最严肃的一本时尚杂志

2016-01-23 杨潇、钱杨 时尚先生




两周前在伦敦,我们为Esquire读者独家推荐了9本有趣的独立杂志(点击查看),其中就包括“聪明、有深度、关心的东西超越了一般性潮流的”独立时尚杂志Vestoj,22日在巴黎,我们见到了Vestoj的出版人和主编Anja Cronberg,并在两场时装秀的间歇,和她在玛莱区的一家咖啡馆里聊了三个小时。



Anja是瑞典人,伦敦中央圣马丁学院艺术本科、皇家艺术学院设计史硕士,毕业后在Acne Paper杂志(隶属于瑞典品牌Acne)工作,工作了一段时候后她开始感到沮丧,这种沮丧来源于两种现实,其一,你的杂志可以做得很好,但本质上仍然是品牌营销的工具之一,其二,她发现时尚中人太倚赖直觉来谈论问题,而缺乏智性的讨论和对话,而在时尚杂志工作,除非你引入时尚之外的文化议题(电影、艺术、建筑、设计、文学等等),没人会严肃地对待你,而某种程度上,这两种现实是相关的。

 

在Acne Paper工作时,Anja曾经采访过不少有分量的学者、导演,比如乔姆斯基、齐泽克、大卫林奇、佐杜洛夫斯基,但对于Acne Paper这样的杂志来说,这些大牌名字更像一种装点,重要的是采访到了、拍摄到了这件事本身,而不是采访谈了些什么,也不会有懂行的编辑去指导她,该如何提出更好的问题,如何把文章改得更好——没人在乎这个。这是她创办独立杂志Vestoj(在世界语里意为“衣服”)的初衷。


在第一期杂志里,她就提出了杂志的10条宣言,后来这10条宣言被印在每期杂志的最后一页(“也是对我们自己的一个提醒。”她说),其中第5条是:文字和图像同样重要,我们需要总是试着融合彼此,让彼此产生对话。第8条是,Advertising is forbidden(禁止广告)。




这是Anja在斯德哥尔摩做出的第一期杂志,2009年出版,主题是“材质与记忆”,讨论了如下问题:vintage服装的流行、旧衣服与你的身份标识、时装设计师如何从过去找到灵感、时装领域人们处理集体记忆的方法以及真实与想象中的过去等等,这也是她毕业论文的题目。查阅大量学术论文后,她意识到时尚并非市面上那般浅薄,而是和艺术、文学、建筑一样值得深究,她把这一点写入了宣言第3条:“时尚必须被严肃对待。永远不要害怕自命不凡。”她邀请学界和业界的撰稿人,希望沟通彼此,产生对话,希望业界为学界注入活力,学界给业界带来深入的思考。




一年后她做出了第二期杂志,主题是“时尚与魔术”。在她看来,两者都诉诸于造梦与欲望,两者都需要奇观、仪式、解密以及对未来的预测,两者的系统都有赖于“相信”,如果你压根不信,整个系统就没法影响你,在你身上运行。



这是第三期,主题是“时尚与羞耻”。“时尚迫使我们judge我们自己,也judge别人,迫使我们面对被排除在外的羞耻。”“当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时,是人类有了自觉意识的开始,是罪(guilt)的开始,但也是耻(shame)的开始,是穿着的开始。”

 

比这期杂志更好玩的是杂志推介酒会,通常这类酒会都在某个艺术画廊进行,有DJ的现场音乐,有红酒,有嘉宾正装出席觥筹交错,Anja觉得这有点无聊,于是她想了个大胆的主意:DJ、红酒、艺术画廊都保留,但请了大概20个演员,给他们赋予不同的任务,比如让一位女演员穿上超级高的高跟鞋,几乎每走一步就要当众摔倒,让一位很高很帅的男演员穿着特别好的时装,但是身上喷着汗臭味的“香水”(一个德国人设计的)……所有的到场嘉宾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来演出“羞耻”的,结果现场果然充满了戏剧性的小声议论,和一些人忍不住的“Excuse me”。 Anja本想玩到底,干脆不揭穿这些,“留一个开放式的结尾”,倒是那些扮演羞耻的演员忍不住了(“你看,人们哪怕扮演羞耻都这么困难”),只好告诉其他嘉宾真相。




第四期主题是“时尚与权力”。前三期,杂志没有收入,靠大家免费工作,以及Anja从一些公司拉来的资助维持。从第四期开始,Anja成为伦敦时装学院的研究员(research fellow),杂志由学院拨款资助,除了一些基本的教学任务,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办杂志。“简直是完美工作啊!”我忍不住感叹了一下。“I know!”她笑着说。

 

背靠时装学院,对选题思路和作者资源都有很大帮助,现在Vestoj有一个非常国际化的团队,Anja自己住在巴黎,专家们大都在伦敦,杂志设计在墨尔本,助理编辑在荷兰,不过只有她一个人是全职工作。说起伦敦时装学院资助Vestoj的原因,“我们把学界的研究转化出来,分享出来,让感兴趣的普通人也能读懂。同时我们也让年轻人有机会从另一个角度认识时尚,或许未来他们就因此成为这个领域的从业者。”




第五期讨论的是在一个什么都越来越快的世界,“时尚与慢”,从google的默认提示看这也是被搜索颇多的一期。

 

随着影响力的增大,在一些基金会的赞助下,Anja也开始办一些活动,其中一个是“Vestoj故事沙龙”。她邀请学界和业界的人聚到一起,分享彼此与时装有关的故事,每个人讲10分钟。

 

“就像Ted一样?”

 

“不!我讨厌Ted,Ted is so sleek(Ted太精心装扮了)!”

 

Vestoj故事沙龙每次只有十几二十人参加,不需要提前打磨讲稿,更像是一个小型交流会,“有一种亲密的气氛”。Anja还记得在纽约MoMA的那次,一个专栏作家讲述了一件皮夹克,当年如何在危险的曼哈顿下城保护了自己,不被黑帮和小混混骚扰。

 

与此同时她也在反思(感谢那10条宣言),是不是我们的文章质地太密,以至于提高了阅读门槛?(我手里拿到的几期杂志,都在200页以上,文字占了绝大多数,和一般的时尚杂志几乎没有任何相同之处,倒更像一本严肃的mook)又或者,是不是我们的文章太频繁地借用福柯或者罗兰巴特的理论,以至于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种炫耀——这是她要极力避免的。




这是最新的第6期,主题是“时尚与失败”,又是一个主流时尚界不愿意触及的话题。Anja告诉我,她刚毕业时也向往那种光鲜的生活,想要当一个somebody,但现在她更在意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她当然知道在时尚圈,你必须按照规则行事才能获得权力,“但影响力不完全来自于权力。”

 

不能免俗地,我又问了她一些关于自我实现、关于是否认为在更大的舞台上可以影响更多人的问题,她承认这也是她经常会想、但没有答案的问题。没错,对个人选择来说,哪里有什么正确答案呢?只是在欧洲,我确实看到了比中国(仍然被创业和成功沸腾着,哪怕寒冬已至)多得多的可能性和生活方式。Vestoj宣言的第6条是这么写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被质疑,没有什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们必须挑战现状。我们必须总是问一个为什么。

 

撰文/杨潇、钱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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