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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挖 | 拍出杰作《杀人回忆》的奉俊昊,凭《寄生虫》为韩国摘下金棕榈

阿布 新民周刊 2019-05-30

文 | 阿    布

 

举世瞩目的戛纳电影节落幕了,这一回,摘走金棕榈最高奖的是普通观众都熟悉的韩国导演——奉俊昊。

相比以往小众影迷才知道的文艺大导,奉俊昊真可算是中国观众的老熟人了——六部个人导演长片之中,就有两部曾在中国同步上映,2006年的《汉江怪物》和2013年的《雪国列车》,中国票房都破了千万。而另一部更加大名鼎鼎的《杀人回忆》,那就更是北京、上海国际A类电影节的常客,一票难求那种。

如果你喜欢韩国电影,那么奉俊昊也是著名的后起之秀,和李沧东、金基德、洪尚秀一样,是绕不过去的名字。

戛纳的这片金棕榈叶,就像是奉俊昊的50岁生日大礼——今年秋天,他就50岁了。这不是一个多产的导演,从2000年的长片处女作《绑架门口狗》至今,将近20年也只有6部长片产出,却每一部都身兼导演与编剧,是名副其实的作者型导演。

看过韩剧《天空之城》的都知道“SKY”的含义:首尔大学、高丽大学、延世大学——三所高等学府象征着阶级流动,也被视作通往高薪、高社会地位或者豪门金龟婿的门票。

奉俊昊就是延世大学的高材生,毕业于社会系的他,在意的却不是万千韩国人追逐的名利地位标准人生,而是从一开始就将视角投向了——一只被绑架的狗。

2000年的处女作《绑架门口狗》,与其说是寻狗记,不如说是当代社畜的无望人生,狗都不如。奉俊昊让我更加相信,牛逼的导演就是从第一部作品就开始牛逼的——平民不足为人道的烦恼,是“画鬼容易画人难”里的那个“人”,人人都有,只是苦于说不出口;而《绑架门口狗》里的那只狗,又是惊悚犯罪黑色幽默等等类型片里最出色的那座“桥”,辗转腾挪东闪西藏,架起了剧情的高低起伏与反转连连。处女作初露锋芒,奉俊昊就兼得了桥与人,要构思有构思,要深度有深度,还信心十足地选择了一条难走的路——在犯罪类型片里画出人的色彩。

很快,3年后,第二部作品就成了奉俊昊的职业高峰。《杀人回忆》作为IMDB上评选的100部最强韩国电影之一和豆瓣评选的TOP250部电影之一,也让奉俊昊获得了韩国电影最高奖大钟奖,其影史地位是得到世界公认的。

从一个依据现实的连环罪案开始,到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告终,《杀人回忆》的“杀手就在不起眼的普通人中间”不仅在内容上令观众不寒而栗,它的拍摄手法也让业界为之倾倒——说一句倾倒大概并不为过,仅仅在中国影坛,你就可以看到《暴雪将至》《黑处有什么》等影片带有《杀人回忆》的色彩。

▲《暴雪将至》

而《杀人回忆》的胜利,一方面是类型片的胜利——自此之后,《杀人回忆》便和《十二宫》《七宗罪》并驾齐驱,成为犯罪片中不被遗忘的一部佳作;另一方面,它更加确立了奉俊昊的导演风格——从类型片入手,画出社会的剪影。

3年之后又3年,奉俊昊交出了新作《汉江怪物》。这部“怪物”片可说的东西太多——比如怪物出现是因为片首美军将成批的福尔马林直接倒入汉江引起污染,即使解读为美军对韩国社会的影响也不算过度;又比如结尾处军队出面用重型毒气弹杀死怪物,稍稍有点常识的观众也会觉得触目惊心,一个怪物倒下去千万个怪物站起来几乎是可以想象的未来。

没错,对于《汉江怪物》,可以从政治解读,也可以从环保解读,但我觉得奉俊昊真正厉害的是,他在一个怪物类型片里,融入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关系。

这是一个分崩离析的家庭,开小卖部的失婚大哥,酗酒的失业小弟,年迈的老爹,得不到金牌的老妹,直到小孙女被怪物抓走之前,家庭的亲情味道已经仿佛融化在茫茫汉江里。但是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家人团结起来,废柴的露出机智,颓唐的露出善良,佛系的露出斗志。与其说是斗怪兽,倒不如说是家庭关系的推倒与重建。斗怪兽的惊心动魄指数如果是10,家庭的崩塌与重建就是100,于无声处听惊雷。

最后一幕,宋康昊带着捡来的小男孩坐在集装箱小卖部里吃饭,屋外是茫茫大雪,屋内,小男孩关上嘈杂又坏消息不断的电视新闻,说:吃饭就要专心吃饭。不瞒你说,这部电影我看了有十几遍,忘不了奉俊昊的同时,也记住了这个眼袋都能演戏的宋康昊。

▲戛纳电影节上,奉俊昊将获得的金棕榈奖单膝跪地献给宋康昊

后来再看《雪国列车》,觉得隐隐有些失望的是,奉俊昊的语汇开始变得有些大而空洞了——《雪国列车》的隐喻意义十分明显,每节车厢有每节车厢的阶级地位、社会功能、代表人物,整个列车可以看作末世(其实也是现代)社会的缩影——但问题恰恰在于太明显了,尤其是蒂尔达·斯文顿饰演的“领袖”,一举一动都有“公仔画出肠”的过犹不及。

▲《雪国列车》

通过《雪国列车》,奉俊昊想告诉观众:洗脑并没有那么难,屁股决定脑袋,一旦你坐到了那个位置,不要说强迫洗,你会自动洗,自己洗完洗别人。但是脱离了具体生活的根基,《雪国列车》实在谈不上非常佳作,起码比起奉俊昊自己的作品,并不算高峰。

不过,《雪国列车》和后来的《玉子》,确实也代表了奉俊昊进军国际影坛的尝试。尽管都有些主题先行,但韩国电影人从好莱坞那里学本领继而凭实力反攻国际主流影坛的野心,还是值得肯定。

▲《玉子》

到了这次获得戛纳最高奖的《寄生虫》,可以说是奉俊昊的一次大获全胜——评委9票全部通过、场刊最高分……而我觉得,和《雪国列车》《玉子》相比,《寄生虫》的获胜其实是更值得庆贺的一次胜利,因为这一次,奉俊昊并没有选择大东亚乃至西方社会都有基础认知的故事源,而是重新回到他熟悉和在意的领域:韩国普通人的生活,如何在一次意外事件中(狗、犯罪事件、怪物、应聘课外教师)被颠覆,而所有的意外事件其实只是一种提醒,提醒我们社会与家庭中本就存在、却不被看见的罅隙。

从这个层面来说,《寄生虫》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它所带出的那个贫富差距巨大的社会,不独韩国,不独亚洲,乃是全球共有。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它被评委们认为可以获得全世界观众的共鸣。

韩国电影的上一回戛纳获胜,还是2007年李沧东导演的《密阳》(全度妍获得戛纳影后)。再看中国电影,上一回也是唯一一回戛纳金棕榈,还是1993年的《霸王别姬》。有人说,奉俊昊的胜利不仅是他本人的,金棕榈也是给李沧东,给韩国电影人的。没错,《寄生虫》的胜利不仅是类型片在继续突破圈层,也是对电影人社会责任的一记掌声。

希望,《寄生虫》很快可以在中国电影院里看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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