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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挖 | 他当时也在天安门城楼上

一 一 新民周刊 2020-09-06

冀朝铸曾担任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领导人的翻译,并亲历了朝鲜停战谈判、中美建交谈判、尼克松1972年访华、中美发表上海公报谈判等一系列重大事件。


文 | 一一

中国著名外交家、联合国原副秘书长冀朝铸于4月29日下午在北京逝世,享年91岁。
冀朝铸曾担任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领导人的翻译,并亲历了朝鲜停战谈判、中美建交谈判、尼克松1972年访华、中美发表上海公报谈判等一系列重大事件。1991年,冀朝铸出任联合国副秘书长。这是五大常任理事国成员能够担任的最高职务,为中国争得了荣誉,也为他传奇的一生,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放弃哈佛学业,毅然回国
 
冀朝铸的父亲冀贡泉留学日本7年,学业始终名列前茅,曾任山西省司法厅和山西省教育厅厅长。

冀贡泉(1882-1967) 
同父异母的哥哥冀朝鼎曾任中国人民银行副董事长,被誉为中国最干练的经济学家。

冀朝鼎(1903-1963 ) 
冀朝铸与父亲冀贡泉、大哥冀朝鼎合称“冀氏三杰”。
1929年7月,冀朝铸生于山西汾阳。
1930年,1岁的冀朝铸在太原市上马街同母亲合影
1938年为躲避日本侵华的战火,刚九岁的他就跟随父母去了纽约。

在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出版的《从红墙翻译到外交官——冀朝铸口述回忆录》中,冀朝铸写道:“父亲和大哥朝鼎对我在美国的生活影响很大。在纽约上小学时,我经常听到父亲和大哥朝鼎在卧室谈话。通过听他们的谈话,我认识到他们也是什么都要争第一,虽然他们并不一定每次都会成功。即使在他们失败的时候,他们也不因为困难而气馁。作为强者,在困难面前,他们的决心会变得更大,只会不断地努力,直到成功。”

在美国,冀朝铸被送进私立学校,先后在纽约城乡学校、霍莱斯·曼一林肯中学读书,并在那里树立了早期的革命思想,他以凡事都要争第一的闯劲,在高中毕业之后,向三所美国大学提出了申请:哈佛、耶鲁和普林斯顿。1948年,冀朝铸顺利进入哈佛大学就读。

冀朝铸(右)和他的美国同学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抗美援朝战争爆发,爱国心切的冀朝铸主动中断学业,克服重重困难,于1950年10月回国,就读于清华大学化学系。

一直希望能上前线“打美国鬼子”的冀朝铸,直到1952年,才实现了他上战场的梦想——作为文职人员赴朝鲜开城参加了朝鲜停战谈判。  
对于参与谈判的经历,冀朝铸这样回忆:“有时在谈判无法突破时,一发美国炮弹就会落到非军事区我方一边,板门店附近,甚至开城。这时就有一个双方联合调查,一般双方各派一名军官,还配备一名翻译和一名速记员。我方一般派出柴成文上校,我是速记员。速记员的职责不光是记录双方说的话,还要记录落下炮弹上所有的标志和文字,以证明非军事区的协议被破坏了。有一次,一枚美国炸弹落在弹坑里,没有引爆。我跳到弹坑里把炸弹上的所有文字和记号都记下来才爬出弹坑。当时在板门店主持谈判工作、后来的外交部副部长李克农同志有次对我大哥朝鼎说:‘你弟弟非常勇敢,不怕死,敢跳进没有引爆的弹坑里。’”
1953年7月下旬,经过很多困难和曲折,停战协议终于签订了,正式签订仪式的日子定在7月27日。协议要用中、朝、英三国文字打印出来,三个版本都要签字,具有同等效力。这三份文件不能有一个字或字母打错,也不能有任何涂改的痕迹。
冀朝铸的任务是打印出由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保存的两份英文文件。问题是双方直到最后一分钟还在为文字措辞争论,争论后就不断有技术性的改动。每当冀朝铸差不多打印完一份停战协议时,就又有几页必须重打。只要打错一个字,整个一页纸都要撕掉重来。冀朝铸越疲劳,打错的字也越多。经过3天3夜在打字桌前没有睡觉的日子,这个任务终于按时完成了。冀朝铸因此被称作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英文打字员。 
1954年1月,中方代表团根据冀朝铸的表现为他记了三等功,颁发了立功奖状。

冀朝铸抗美援朝立功后,回国与父母及哥哥冀朝鼎合影留念
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也授予他三等功勋章一枚。冀朝铸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我把勋章挂在胸前的时刻,是我一生中最自豪的时刻之一。”
 
17年翻译生涯,见证“跨越太平洋的握手”
 
从1957年开始,冀朝铸开始担任英文翻译,在此岗位上一干就是17年,先后参加过“日内瓦会议”、“万隆会议”中国代表团的工作和中美建交谈判工作。他还曾为毛泽东、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当过翻译。
虽然冀朝铸的英文水平堪称一流,但第一次给中央领导人当翻译时,也着实有些紧张,因此出现了纰漏。
在周恩来为尼泊尔首相阿查利亚举行的国宴上,冀朝铸本来是为尼泊尔首相的随从人员当翻译,坐在最后一桌。但由于一些原因,他被临时调派到第一桌,为周恩来祝酒致辞做翻译。
周恩来念了一段中文讲稿,冀朝铸念一段英文译稿。周恩来忽然脱稿,加了几句即席讲话,而冀朝铸仍然照念事先准备好的英文译稿,没有翻译周恩来的插话。周恩来当即发现,严肃地对冀朝铸说:“不对,小冀你太紧张了。换一个翻译吧。”于是冀朝铸从第一桌又回到了最后一桌。
谁知第二天,周恩来再次接见外宾时,仍然要冀朝铸当翻译。冀朝铸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聚精会神地倾听、认真翻译每一句话,思想上再也不敢有任何松懈。
冀朝铸的辛苦没有白费。他曾随周恩来于1963年12月13日至1964年3月1日出访亚非14国。此次出访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周恩来在回国后向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作访问亚非14国的报告时,特地提到了担任翻译工作同志的功劳。周恩来说:“这次访问如果没有齐宗华(时任法文翻译)和冀朝铸二人当翻译,就很困难。”

1964年,冀朝铸为周恩来和埃及纳塞尔当翻译
1970年,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通过巴基斯坦向中国传递口信:准备开辟一条白宫通向北京的直接渠道。
同年12月18日,毛泽东会见美国作家斯诺时说:如果尼克松愿意来,我愿意和他谈,谈得成也行,谈不成也行。12月25日,《人民日报》头版刊登了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和斯诺合影的照片(冀朝铸任翻译)。中国以这种方式向美国发出赞成中美实现高层对话的信息。

毛泽东(右二)与斯诺(左一)在天安门城楼上,左二为冀朝铸
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抵达北京,周恩来总理前去机场迎接。冀朝铸回忆,尼克松还没完全走到舷梯下面,就远远地朝周恩来伸过双手。

1972年,美国时任总统尼克松访华,冀朝铸(左四)担任翻译 
“总理马上迎上去,我也跟上去。我知道自己不能站得太近,也不能站得太远。”冀朝铸说,此前,周总理特地要求,“小冀近一点,每句话都得准确地听清楚,准确地翻译”。然后,冀朝铸替尼克松翻译出了那句有名的话:“我是跨越太平洋与中国人民握手。”
 
外交官生涯:关键的关键是忠于自己的国家
 
周总理曾关怀冀朝铸说,翻译人员到了40岁应该转行,一是工作太辛苦、年纪大了吃不消,二是积累了经验可以做其他的工作。
1973年3月,冀朝铸离开翻译岗位,任中国驻美国联络处参赞,正式成为一名外交官。1975年5月他回到国内,先后任外交部国际司副司长、美大司副司长。

冀朝铸夫妇与老布什
中国和美国于1979年1月1日正式建立外交关系。同年1月28日至2月5日,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应邀访问美国。这是新中国成立后我国领导人第一次访问美国,备受瞩目。翻译仍由冀朝铸担任,并全程陪同。

1979年1月28日至2月5日,邓小平访美,在白宫南草坪讲话
邓小平任用冀朝铸这个哈佛大学的高材生当翻译,引起了美国媒体的格外关注。美国《纽约时报》以《不可或缺的冀先生》为题发表社论,感叹“美国缺少这样的人才”。
1985年8月,冀朝铸被任命为斐济大使,兼任驻瓦努阿图和基里巴斯大使。两年后,被任命为中国驻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第7任特命全权大使(继胡定一之后)。冀朝铸在英国任大使期间的工作受到各方面的好评。
1991年2月6日,英国通用电气公司宣布:成立以中国驻英大使冀朝铸名字命名的奖学金。从1991年到1993年,每年为中国培训10名经理人员,由中国国际人才交流协会和英国通用电气公司共同从与英国通用电气公司有业务联系的中方单位中选拔。该奖学金后来又延长到1993年以后。
1991年1月29日,联合国秘书长佩雷斯•德奎利亚尔宣布任命冀朝铸为联合国副秘书长,主管技术合作促进发展部。他是继唐明照、毕季龙、谢启美后,第四位来自新中国的联合国副秘书长。这是五大常任理事国成员能够担任的最高职务。
1992年,新任联合国秘书长加利决定进行改组,将技术合作促进发展部、科技发展中心、经济和社会事务部、跨国经济中心、总干事办公室合并成一个部门,一共有1000多人,成为经济社会发展部,冀朝铸是负责这个部门的副秘书长。
1996年,冀朝铸任期届满,回到国内,担任中华全国归国华侨联合会副主席,直到2005年卸任。
在谈起当外交官的体会时,冀朝铸说:“关键的关键,是要忠于自己的国家。”
 
参考资料:澎湃新闻、人民政协报、《从红墙翻译到外交官:冀朝铸口述回忆录》、党史纵横、新华网、人民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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