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追问：内蒙古“纸面服刑”罪犯杀人时是否真的未成年?

笔者发现，这份判决书上显示，巴图孟和的出生日期为1974年11月31日！要知道，11月是没有31日的。如果蒙古文判决书没有翻译错误的话，那是否可能是1月31日的生日改成了11月？因为1992年5月杀人时，1974年11月出生的巴图孟和未满18周岁，而这也是轻判的主要原因之一。但他如果是1974年1月出生的呢？

文 | 王　嫱

这几天，“纸面服刑”这个词火了，背后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事件——1992年，17岁的巴图孟和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刑15年。奇怪的是，他没进过一天监狱，甚至还当上了“嘎查达”（蒙语，即村主任）和陈巴尔虎旗人大代表。直到2017年，涉嫌贪污罪的巴图孟和才被再次调查。由于此前巴图孟和所犯故意杀人罪并未服刑，2018年6月14日，呼伦贝尔市陈巴尔虎旗法院决定对其所犯故意杀人罪、贪污罪数罪并罚，执行有期徒刑15年，并处罚金20万元，剥夺政治权利2年。巴图孟和
因为小儿子白永春当年被杀而凶手巴图孟和没有坐牢，母亲韩杰上访了20多年，如今已经74岁了。虽然巴图孟和终于入狱，但让他“纸面服刑”15年的背后保护伞还没全部铲除。受害者母亲韩杰。图｜半月谈
2020年9月3日媒体曝光此事后，引发有关部门的重视。9月4日，由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政法委牵头，联合纪委监委、法院、检察、公安、司法、监狱等相关部门组成联合工作组，抵达呼伦贝尔市开展工作。内蒙古政法委微信公众号9月6日发文
在正式调查结束并公布相关情况前，相信广大读者和笔者一样也对此事充满疑问：当年判了故意杀人罪的巴图孟和为何可以“纸面服刑”15年？一个服刑犯人是如何入党、当上村主任和旗人大代表的?如果巴图孟和不是因为经济问题而再次入狱，受害者家属20多年的上访是否也会不了了之？

没有悬念的杀人案，充满悬念的保外就医

1992年，未满18周岁的巴图孟和因纠纷，持刀将未满19周岁的伙伴白永春捅伤，白永春因心脏破裂导致大出血死亡。受害者白永春。韩杰供图
1993年6月9日，原呼伦贝尔盟中级人民法院（现为呼伦贝尔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巴图孟和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两年。判决书原本为蒙语，此为翻译版本。韩杰供图
在法定期限内，被告人巴图孟和未上诉，公诉机关也未抗诉，判决生效。按正常程序，巴图孟和应从被羁押的陈巴尔虎旗公安局看守所，投送到监狱服刑。但是，根据《半月谈》的报道，法院判决后，巴图孟和以“全身水肿、尿血”为由前往医院检查。就医后，他的母亲、姑父就为其办理了保外就医手续，并成为担保人。据多名当事人回忆，这份手续上，有数名当地时任政法机关主要负责人的签字。《红星新闻》报道指出，根据韩杰提供的判决书翻译版本，案件审理时，巴图孟和的母亲是陈巴尔虎旗计生办干部。《红星新闻》刊发的受访者提供的判决书，原文是蒙古文，此为翻译版
笔者发现，这份判决书上显示，巴图孟和的出生日期为1974年11月31日！要知道，11月是没有31日的。如果蒙古文判决书没有翻译错误的话，那是否可能是1月31日的生日改成了11月？因为1992年5月杀人时，1974年11月出生的巴图孟和未满18周岁，而这也是轻判的主要原因之一。但他如果是1974年1月出生的呢？更加奇怪的是，巴图孟和并未按保外就医规定，向户籍地公安派出所报到并接受管理，而是如同正常人一样生活。直到2007年5月13日，也就是当年案发之后15年整，他才和母亲再次来到看守所，领取“刑满释放证明书”。至此，巴图孟和15年的“纸面服刑”正式结束。据悉，各地监狱办理保外就医的依据，主要是司法部、最高检、公安部联合发布的《罪犯保外就医执行办法》，及《罪犯保外就医疾病伤残范围》。这些规定对刑诉法条款作了进一步细化，明确了“身患严重疾病，短期内有死亡危险”“身体残疾、生活难以自理”等四种情形可以保外就医，“罪行严重，民愤很大”等三种情形不允许保外就医。但遗憾的是，违规保外就医仍偶有发生。巴图孟和案例就是这样一起严重违规的保外就医，一系列审批程序形同虚设，从普通狱医到分管领导层层失守。

2019年6月，韩杰收到了中央扫黑除恶督导组群众举报线索回访反馈表，其中显示，关于巴图孟和保外就医，陈旗公安局相关保外就医手续及看守所档案丢失，办理保外就医手续的人因病、因车祸去世，因相隔时间太久，陈旗公安局相关责任人已记不清当年事宜。巴图孟和保外就医之后，陈旗公安局未对巴图孟和形成监管，形成巴图孟和保外就医期间脱管，追究陈旗公安局责任，将移送至呼伦贝尔市监察委员会。

东窗事发的霸道“村官”

2007年“刑满释放”后，巴图孟和的人生顺风顺水——2009年入了党，并当了8年的嘎查达（村主任），2012年还当选为陈巴尔虎旗人大代表。9月6日，曾与巴图孟和一起在村委会共事的一名村干部告诉《新京报》，巴图孟和在任职村主任期间“行事霸道”，“村委会的项目来了给谁，都是他说了算，谁跟他的关系好就由谁负责。如果不听他的话，就用黑道来威胁别人”。2017年，巴图孟和因为职务犯罪问题东窗事发。经查，他在担任嘎查达期间，骗取草原生态奖补资金24.5万余元，并指使他人虚列奖补资金发放表，侵吞嘎查集体草场草原生态奖补资金28.2万余元。2018年1月，巴图孟和因严重违纪违法，被开除党籍。根据《红星新闻》，当年批准巴图孟和入党的人目前任陈旗水利局局长，而巴图孟和能连任嘎查达，是因为他自称表哥是旗上的农牧局局长。至于为什么可以当选人大代表，根据《半月谈》的报道，巴图孟和被判刑的资料并未在档案中体现。
巴图孟和背后的利益链和保护伞
值得注意的是，巴图孟和事件，并不是个案。以违规保外就医为例，内蒙古最近还有一例——王某因犯故意杀人罪，本应在内蒙古呼和浩特第一监狱服刑，但他却在狱外活动长达7年，旅游、工作、结婚、生子，一样不落。8月24日，内蒙古自治区通辽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布的二审裁定书显示，5名狱医不同程度参与了对王某6次保外就医、1次暂予监外执行的病情鉴定造假，使未达到病情危重程度的服刑犯王某，仅“纸面服刑”。根据澎湃新闻的报道，广东江门市原副市长林崇中因受贿罪被判10年有期徒刑，花了不到10万元钱，买通看守所所长、医生等人，违规获准保外就医，直接从法院回到家中；广东电白高考舞弊案主犯陈建明，被判8年有期徒刑后，也是拿着保外就医作“挡箭牌”，逍遥法外长达8年之久。如今，针对巴图孟和“纸面服刑”的调查刚刚开始。呼伦贝尔市委政法委常务副书记王君表示，该案性质恶劣，目前各工作组正在紧张工作中，这绝不是终点，下一步将继续加大力度，坚决一查到底。

参考资料：半月谈、红星新闻、新京报、澎湃新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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