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皮出任国足主帅，能否拯救中国足球？｜报道
2006年7月9日，里皮带领意大利在点球大战中以5比3击败法国队，夺得世界杯冠军
2013年2月26日，天河体育中心，亚冠联赛第一场小组赛，广州恒大对阵浦和红钻。当现场播报员说到场的观众是三万多人时，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嘘声。因为环顾目测，能容纳6万人的天河体育中心剩余空位寥寥。足球的热情，在这几年，又回到了这座城市。
1994年，中国足球职业联赛开始的时候，广州队的主场在越秀山。交战的两支球队，每进一球，巨大的写着数字的木质比分牌就会被更换。那一年，广州队踢出了漂亮的南派足球，获得了甲A第一个赛季的亚军。
同年六七月份，第15届世界杯在美国举行。这届世界杯上，罗伯托·巴乔成了意大利的神。几乎凭他一己之力，意大利队一次次涉险过关，最终进入决赛。点球决胜中，他一脚将球踢飞，将冠军送给巴西。
2012年11月18日，在广州天河体育中心进行的足协杯决赛第二回合的交锋中，广州恒大主场4-2力克贵州人和队，以总比分5比3夺取了中国足协杯的冠军，颁奖结束后里皮在巡游花车上向球迷致谢 图/方迎忠
当意大利的悲情英雄回到尤文图斯队时，他迎来了新的主教练——马尔切洛·里皮。这位初掌豪门的教练，对于意大利人和在电视机前观看意甲的中国人来说，都显得陌生。没人能预料到，彼时名不见经传的里皮亲手缔造了尤文王朝，联赛冠军、冠军杯、丰田杯悉数拿过，并在12年后把意大利队带上了世界杯冠军的的领奖台。
也许更不可思议的是，里皮如今来到了中国，成为广州恒大队的主教练。就像恒大一位队员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那样：“从没想到一位拿过世界杯冠军的主教练会来到我们身边。”
名帅之路
中国球迷对里皮的熟悉自意甲转播开始。从1991年起，每逢周末，大家会看到宋世雄、张慧德、张路坐在电视机前进行意甲比赛解说。“宋老师负责解说现场比赛，张慧德老师懂意大利语，负责介绍意大利方面的背景，我负责足球专业的讲解。”2013年初的冬天，张路坐在北京国安俱乐部的办公室里跟我回忆起当年的情景。张路现在的身份是北京国安俱乐部副董事长。
“里皮来中国俱乐部执教，我还是感到有些意外。”张路已经记不得中国转播意甲的最初几个赛季有哪些比赛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毕竟是20年前的事情了。“对里皮最早的印象就是他的一头银发，戴个眼镜，像个学者。”
里皮去都灵之前，执教的是那不勒斯队。1993年的那不勒斯，马拉多纳已经因吸毒离开球队。球队风光不再，工资都发不出来，只好通过卖球员来维持运转。上场队员的拼凑捉襟见肘。里皮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新来的救火队员，没人对这支球队抱有多少希望。
赛季结束时，那不勒斯没有如许多人所预料那般降级，还打入了欧洲联盟杯，并成为奖杯的有力争夺者。里皮的某些换人场景，多年后还被人时常提起。比如，在那个赛季，在对阵自己年轻时曾效力的桑普多利亚队时，里皮派上了一位叫卡纳瓦罗的年轻球员。几年之后，卡纳瓦罗便成了意大利国家队的后防核心，在2006年的柏林，他为意大利举起了大力神杯。
1972年，里皮在桑普多利亚队
里皮在那不勒斯队表现出来的执教能力引起了渴望重夺意甲冠军多年未果的尤文图斯高层的注意。他接到了来自尤文图斯俱乐部总经理莫吉的电话。“我必须和你谈一谈，有家俱乐部对你很感兴趣。”莫吉说。里皮问：“这家俱乐部的队服是什么颜色？”莫吉回答：“黑白间条衫。”
尤文图斯是历史上夺取意甲冠军最多的球队，但在普拉蒂尼时代之后，从1986年以来，一直与冠军无缘。80年代和90年代之交的那些年，是AC米兰和荷兰三剑客的时代。多年未入冠军，金牌教练特拉帕托尼挂帅印而去，里皮最终入主尤文。
里皮执教广州恒大队之后，一度传出身在澳大利亚踢球的皮耶罗希望能够到广州与恩师并肩战斗的新闻。38岁的皮耶罗已经是地地道道的老将，若作为球员加盟，很难进入恒大考虑范围之列。“邀请皮耶罗来中超是个不错的建议，他非常有价值，但是，恒大俱乐部有一个明确的计划，希望让年轻人撑起球队的未来。”里皮说。“28岁以下、当打之年、世界级球员”——这是恒大俱乐部老板许家印经常强调的引援标准。
而在1994年，当皮耶罗代表尤文图斯队出场的时候，“小将”一度成为他的代名词。小将皮耶罗正是在里皮执教尤文图斯之后逐渐获得了核心位置。而巴乔的地位不再稳固，随后出走AC米兰。多年来，巴乔和里皮的关系到底如何，一直是个话题。2013年2月的广州，当我向里皮提到巴乔时，这成为了那天上午专访时他惟一没有回答的问题。“请换一个话题。”里皮说。
在中国的春节里，当里皮坐在你的面前接受专访，多少有一些不真实感。在过去的大半年，广州的球迷们已经习惯了穿上红色的球衣，去为世界排名第五的足球教练执教的球队加油。尽管全场此起彼伏的是粤语加油口号“广州队”，但就像里皮自己所言，中国和意大利导演安东尼奥尼镜头里的毛泽东时代相比，已有很大不同，“越来越现代化和国际化”。
“里皮给人的感觉比较低调，对外不太曝光，所以对他了解不是特别多。他这个类型的教练，理论上的东西可能更多一些，同时能和实践很好地结合起来，比较有智慧。”这是张路在多年意甲解说中获得的对里皮的印象。
张路所在的北京国安俱乐部靠着工人体育场的18号门。工体曾经是中国足球的福地。又回到1994年，意甲的桑普多利亚队被邀请来北京与中国国家队进行比赛。中国国家队在工体4比2赢下了桑普多利亚队。此后，数番商业比赛，中国球队面对欧美诸强，多能挺住。球迷为此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工体不败”一时成为中国足球的精神鸦片。
然而现实是，那个夏天，中国足球没能去往美国。头一年，中国队在洋帅施拉普纳的带领下，未能出线。这是中国队在洋帅之路上行走的一个节点。此后，中国足球该请什么样的洋帅，一直是个话题。
“要选合适的，而不是要选多有名多贵的。”这是张路的思路。在以往的国家队教练中，比如米卢和阿里汉都是张路推荐给中国足协的。他认为够用了。他并不认为卡马乔适合现在的中国队。“请卡马乔就好比是请了大学教授来教中学生。”
2012年5月30日，2012赛季亚冠联赛展开了东亚区16强淘汰赛的争夺。广州恒大主场1比0击败东京FC，杀进八强，这是中超队时隔五年后再次杀进八强。比赛结束后三名解放军士兵追捧退场的里皮 图/方迎忠
“这都多少年的问题了。足协还是要政绩。体育总局跟他们要国家队的成绩，他们就按照这个路数走。但是最后一个一个都垮台了，为什么？这是办不到的事情。这就是中国足球的根本问题。很多外籍教练来中国的时候都信心满满，他们认为，你中国13亿人口我怎么也能找出几个好球员来。外籍教练往往认为是中国教练不行，不识人，你们眼光不行，你们有好球员你们不会挑。所有外籍教练来了，先挑人，先否定前面教练观点，到处看，等看了半天，发现确实没人，还就是这几块料，反过来他们就练这几块料，但是这时候他们心里已经明白了，就这几块料没用。这就是他们的悲剧。卡马乔来也是这样，所有外国教练来都是这样。等他明白过来了，他已经上了贼船了。”张路说。
“那么，里皮呢？有希望吗？”我问张路。
“里皮还好，他在俱乐部，俱乐部可以买外援。”张路回答。
2013年2月26日的亚冠小组赛，广州恒大最终以3比0赢了浦和红钻。浦和红钻主教练彼得洛维奇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特别强调了恒大外援穆里奇的作用。现场有记者向里皮发问，恒大队如果没有穆里奇，是不是会是另一种结果。里皮显然对这样的假设不感冒，他认为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没有必要做类似的假设，人生没有假如。”里皮说。
在新闻发布会上，彼得洛维奇表示了对恒大财力的羡慕。“今年是我在J联赛的第8个赛季，日本有很多优秀球员，如果有优秀外援，我们也愿意引进，但是，好的外援需要好的价钱，我们浦和红钻没有恒大那么有钱。”
里皮在执教尤文之前，也是缺好球员的教练，而且俱乐部也没钱。来到阿涅利家族的尤文图斯之后，一切发生了变化。
执教尤文图斯的第一个赛季，他就让球队时隔8年后再次获得意甲冠军，意大利杯也揽入怀中。次年，尤文图斯击败当时横扫欧洲的阿贾克斯，重登欧洲之巅。随后在日本拿下丰田杯。里皮在尤文图斯前后两次执教的9年中，5获意甲冠军。
2006年的世界杯决赛，张路作为央视体育频道解说嘉宾，坐到了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解说席上，亲眼目睹了齐达内一头将马特拉齐撞倒，也看到了第五个出场的格罗索将点球罚进，意大利球员在场内狂奔。
“说实话，2006年没想到意大利能夺冠，当时那支意大利队，虽在意大利史上是比较好的队，但在国际上，并不特别强，那支法国队非常强大，意大利队按实力不是对手，但他们赢得了冠军，你不得不说里皮的作用很大，他成功是有道理的。”张路说。
王勤伯是《体坛周报》常驻意大利的足球记者。决赛那天，凭借着国际足联的一张候补球票，他站在一群球迷中间看完了决赛。2006年世界杯时，他一直跟随意大利队采访。“从集训第一天到最后夺冠，每天都和球队在一起。”他认为那支意大利队夺冠决非偶然，“好后卫，好中场，好前锋，太强大了。”
彼时的意大利足坛，正深陷电话门引发的丑闻中。《体坛周报》的边疆当时是意甲编辑。“当时意甲俱乐部头上好像顶了炸弹，不知什么时候爆炸，压力很大。里皮在中间把这种压力转化成动力，这很关键。给人知耻而后勇、绝地逢生的感觉。意大利夺冠在我看来是很偶然的事情，各方面的因素爆发了这样的奇迹。”
对于里皮来说，意大利和法国的决赛，在赛场的某些区域，简直就是尤文图斯的队内比赛。尤文图斯共有8名队员出现在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的决赛之中。这值得里皮为之骄傲。他们中的5名为意大利效力，3名则是法国队员。意大利和尤文图斯似乎都在通过赛场表现而“赎罪”。
“所有爱足球的人都不要伤害足球的魅力。”里皮说。带着一个星光并不耀眼的“哀兵”团队戏剧性地问鼎，这回击了在电话门中对他执教能力的质疑。里皮也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既获得过欧洲冠军杯又获得过世界杯的主教练。“捧起世界杯的感觉无可比拟，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那个夜晚，里皮站在教练席的最边上，习惯性地用右手扶着玻璃顶。当格罗索打进最后的点球之后，他先是俯身去拿椅子上的毛巾，但人们扑了上来，将他抱住。里皮点了一根雪茄，喝了一杯威士忌，以示庆祝。去年足协杯决赛之后，恒大获得了双冠，里皮同样点燃了一根雪茄，“这次我喝的是伏特加”。
大年初五，我向里皮提起2006年世界杯时，他变得兴奋起来。在里皮的认识里，顶级教练会看重每一个冠军，有习惯做冠军的心态比拿到冠军更为重要。然而，此刻的里皮，已经不想在意大利或欧洲享受成为冠军的感觉。他选择了遥远的广州。
身在意大利，王勤伯发现意大利人对于里皮到中国执教也很感兴趣。“冯潇霆到意大利一趟，被当地媒体逮住，他们很希望通过这位恒大球员了解里皮在中国的情况。”
而尤文图斯和意大利队的门将布冯则对里皮去往中国之事发表了自己的观点：“看到意大利足球的一位传奇，却远离我们的现实去发展，是很悲哀的事。”
里皮从意大利队卸任后，不乏欧洲的俱乐部和国家队的邀请，但他一直没有接受。
里皮为什么来中国？这引起了众多的猜测。他自己的解释是：“我有幸已经赢得了一切，对于高水平足球，我几乎已失去兴趣。我一直在找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再去执教一家俱乐部会让我感到沉重。我接到过一些俱乐部的邀请，我也去阿联酋看那里是否适合我执教。但是一接到广州的电话，我就知道这才是那个适合我的邀请。我并不虚伪：我不能拒绝这样一个报酬。我的选择很对。这是一个充满魅力的挑战，我感觉非常好。”
里皮曾试图谋求尤文图斯技术总监一职。他在尤文做教练时已经赢得了很多，他不想再坐这个位置，技术总监也许更为合适，既可指点一线队，又可指点青训。
在恒大俱乐部，里皮正在走他希望在尤文图斯走的路子。他想让恒大俱乐部觉得花的钱值得，不仅能够给球队带来战绩，还能带来各种理念。“我感觉很棒。在这里，我不单是带队训练比赛的主教练，我参与到俱乐部的组织当中，无论是出行比赛的旅程安排，还是训练的方式和规划，我都希望确立一种高水平的职业心态。现在我可以说，这支球队已和我接手的时候非常不同了。”
2012年5月17日，广州恒大俱乐部宣布意大利名帅里皮接替韩国教练李章洙出任主教练，里皮和恒大签约两年半，年薪约一千万欧元。恒大集团董事会主席许家印（左）给里皮颁发中国特色的聘书 图/方迎忠
王勤伯注意到，这次里皮团队介入恒大的方式，和以往有很大不同。他特别提到其中的切拉沃洛。恒大已签下他作为总球探。“这或许是中国职业足球史上一个里程碑式的签约。”切拉沃洛擅于发掘年轻球员，这是里皮看重的。其实，里皮早在亚特兰大执教时，就以构建青训体系见长，让这家意甲中下游俱乐部受益。
里皮带到恒大的团队中，马达洛尼是第一助教，他曾经是尤文图斯青年队主帅。“我的角色就是做里皮的副手，讲习战术安排，同时也训练技术。尤其是训练年轻球员，他们得学习去掌握节奏，如何将身体用得最协调。”
节奏——这个词被里皮团队反复强调，这也是中国足球最难学到的地方，或者说，里皮最希望的是授球员以“节奏”。“他们技术很好，但节奏上有所欠缺。在中国，这并不是问题，但在国际赛场上，就成为不足。他们需要更快，做到更多的无球跑动。我教我的球队，要有更多的逼抢，要更具攻击性。”里皮的这一番话让人想到他在尤文图斯时对内德维德的打造，捷克人从跑不死的铁腰成长为掌控全局的世界级中场。
如今，每当国家队训练时，恒大队就感到烦恼，因为国内能网罗的好球员，基本都被恒大买来了。但这些已成型的好球员又很有限，发现那些潜在的优秀年轻球员，打造磨砺，增加自己手中可用之牌，这是里皮的一个思路，而且，这样所花的钱更少。
用自己培养的球员打天下，同样是如日中天的巴塞罗那俱乐部所走的道路。“我觉得更理想的更有利于足球发展的是巴萨的模式，就是每一个俱乐部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去培养优秀的球员，基本储备就会越来越大，足球人才越来越多。”张路说，“那种高价买球员的模式，等于是把别人培养的东西拿来用，这个也不能说他错，他把钱花给那个培养年轻球员的俱乐部了，那个俱乐部在那儿承担那个任务，他专门捡现成的，这也是一种思维方式，但是总觉得巴萨这个更好。”
曾执掌尤文图斯青训营的切拉沃洛是这方面的好手，加图索和马尔基西奥是他的经典之作。“他这样的资深球探，只需看一名球员比赛十几分钟，就能大体判断出他未来的潜力。”王勤伯说。
“不排除未来发生这样的事：恒大变得吝啬，对诸多国脚看不上眼，却以数百万人民币求购一个踢不上球的年轻前锋——这价格不够买下成年国脚，对年轻替补球员却算奇高——球员所在俱乐部考虑到自己无力激发出该球员的潜力，把他卖给恒大套现。里皮让其改踢左后卫，半年后，该球员成为中超赛场最亮新星。”这是王勤伯的假设预测。
3月8日，广州恒大在中超揭幕战上5比1大胜上海申鑫。恒大新援艾尔克森攻入两球。艾尔克森是被里皮寄予厚望的新队员。里皮在赛季前曾兴奋地说：“我们买入了巴西人埃尔克森。我们要的不是内马尔那种身价超过5000万（欧元）的球员，但我们对新秀感兴趣，年轻、有潜力、只需500万（欧元）就能签下的那种球员。这个巴西人可以打锋线任何一个位置。”
在引进球员方面，这是里皮和恒大俱乐部契合的思路。而里皮本身的号召力也能让这一思路能得到很好地实施。作为巴西国脚，当被问到为什么愿意来广州时，艾尔克森对媒体说：“因为恒大的主教练是里皮，他是一位伟大的主教练。”
切拉沃洛作为恒大俱乐部总球探，现在中国飞来飞去，“从广州去中国另外一个城市，有时就像从罗马去迪拜一样远。”他集中看的是中甲和中乙。“那里有我认为最有用的资源。我瞄准的是十七八岁的球员，在中国的俱乐部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青年队，只有预备队。要知不仅是在中国，就算全世界范围里，绝世天才也总是罕见的。我已经圈出一个十人上下的潜力不错的年轻人名单。要想在这里找到新梅西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能找到个把类似加图索、马尔基西奥这样的球员，我也很满足了。”
作为恒大预备队教练的彭伟国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中超预备队的球员，一年才踢30场比赛，这个数量肯定是不够的，也是很不合理的。年轻球员必须多打比赛才能快速成长，有能力有条件的中超俱乐部可以组织一下邀请赛。”
2月20日，广州恒大队与山东鲁能队进行了一场比赛，这倒不是预备队比赛，而是在和日本浦和红钻队比赛之前的一场热身赛。恒大队在3比1领先的情况下，最后被鲁能连扳两球，战成3比3平。里皮在热身赛结束后，接受采访时说，球队在前60分钟表现不错。里皮之前担心的球队被抽调过多球员到国家队集训会出现体能问题，在这场热身赛中得到体现。
体能一直是困扰中国球员的一个问题。多少年来，各种体测换着花样来。但中国球员在场上仿佛永远跑不过别人。
“中国球员体能病在何处？病根恰恰在足协。”王勤伯说，“1994年足球职业化之初，没有俱乐部有足够资金聘请高水平外国体能师。足协扮演了总体能师的角色，采取革命年代对待体育院校学生的做法，强制俱乐部万米跑，球员必须通过12分钟跑和折返跑测试才能获得参赛资格。体测在批评声中不断变革，强制万米跑最终取消。中超球队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外籍体能师。”
在欧洲，足球俱乐部赛季前的训练极为重要，这几乎是不容商量的计划，因为整个赛季的表现好坏，源头在此。让里皮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球队赛季前训练已经被国家队的抽调所打乱。但在中国，这有什么办法呢，“中国国情”似乎是永远颠扑不破的真理，所有人都要服从且被同化。里皮只能适应这样的国情。
广州天河体育中心，在恒大队训练时候，体能教练高迪诺带着队员在场上来回跑动。他曾是尤文图斯、国际米兰和意大利国家队的体能教练。与他配合的还有理疗师科蒂。理疗师对于中国足球来说更是新鲜，这些细节一直为中国足球所欠缺。里皮团队给中国足球带来一种新的整体理念，这个团队的工作涵盖了足球的所有方面，这对于俱乐部乃至中国足球都有更“专业”的借鉴。
在广州采访里皮的几个小时前，皇马和曼联在欧冠的第一回合打成了1比1平。由于时间太晚，里皮并没有打开电视。
在最近的世界足球教练排行榜上，弗格森排在第一，里皮排在第五，在他们俩之间，隔着温格、穆里尼奥、卡佩罗。这些教练都曾执教世界豪门。
这也是恒大看中里皮的地方——一个有世界豪门俱乐部经验的教练。
“里皮在上任时曾说，要做恒大的弗格森。弗格森和里皮是至交，两人职业经历的一大不同是，英式教练（manager）主管球员买卖，而意式教练（coach）只管带队训练和比赛，球员买卖交给俱乐部经理负责。”王勤伯说。
里皮刚来到恒大队时，就发现了中国队员的很多习惯与国际脱节。比如球员赛后不洗澡就坐大巴回去。“搞得大巴上一片狼藉”。里皮对这些情况都做了建议和改变。他不仅调教球员，还调教俱乐部的管理者。
作为北京国安俱乐部的管理者，张路去过欧洲许多俱乐部考察，他认为中国的俱乐部往往忽视了管理。“成功的球队首先来源于管理。国米就老不成功，国米的管理体系问题老没解决。他们换了那么多教练，买了那么多顶级的球员，花了那么多冤枉钱，还是没有搞好。尤文和米兰管理体系就是很成功的，所以它能够长时间称霸，你看它换了多少任教练，它都能够稳定地发展。包括尤文经受了那么大挫折，它能那么快复原，这跟它的管理体系有关。”
在亚冠首轮比赛结束后，与韩国球队首次打成平局的北京国安队员分得了不到百万元的平球奖，而恒大队员要分的赢球奖则是1200万元。恒大从刚开始介入足球便给人以财大气粗的印象。这种通过大量金钱投入来建设俱乐部的情况不是没有。比如说切尔西，比如说曼城。刚开始，这些俱乐部的球迷都反对，最后发现这样似乎还行，钱来了以后确实对俱乐部是一个促进，大家也开始接受。但这样的模式能维持多久，现在仍未有定论。
“我接触过一些比较传统的人物，比如贝肯鲍尔、博比·查尔顿，我问他们，很多俱乐部高价买球员，球员身价飞速上涨，这对职业足球的发展到底好不好？他们对此都持否定态度，说，俱乐部花那么多钱，都疯了，这个东西长不了。”张路说，“有可能他们就这样玩下去了，可能也是个好事，大量的资金在足球圈里转，能增加多少就业机会，对于提高球员的待遇水平也是很有好处，可以促进更多的孩子家长来选择足球。但是，万一他玩不下去了怎么办呢，这谁也不好说。这实际上跟经济是一样的，经济膨胀到一定程度就崩盘了，就出现经济危机了，自由资本主义不就是这样吗？”
对于中国足球俱乐部而言，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还不是膨胀扩张的问题，更多的是基本规范的问题。俱乐部的经营管理团队往往给人过于随意的感觉。
“中国俱乐部的经营者往往是一个集团下面一个老板同秘书去做这个事情，没有聘请职业经理人去运作这个事业，构建青训体系、培养年轻球员、建设球场、打造足球文化，各方面都很欠缺。”《体坛周报》资深编辑边疆说。
出于整体改造俱乐部的思路，里皮带来了他在意大利整套的团队。“高迪诺、科蒂和卡斯特拉奇在职业足球体能训练和理疗上提供了高水平后援。佩佐蒂是我们的‘信鸽’，他负责研究对手，提供技战术情报。守门员教练兰普拉、助理教练马达洛尼则把他们的工作激情带给了球队。”
在里皮的合同里有一个条款，要求他帮助恒大成为一家世界级豪门。里皮的回答是：我们一定会努力，但目标确实很遥远。
文｜卫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