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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综艺团 悲欢不过是日常|图片故事

2017-01-25 沈昭良 南方人物周刊

在义民祭庆典中准备下车表演的舞者。台湾新竹,2006年8月 

以综艺团、歌舞团、康乐队及影视传播公司为名的演出团体,其对外的客群与内部的工作内容实则相通,堪称台湾特有的移动式演出团体,自1970年代前后,即以歌舞表演为主体,活跃于台湾社会的各式婚、丧、喜、庆等场合

 

 清晨6点多,我开着车子来到嘉义市区一处无尾巷,远处临时搭建的告别式场地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我与孝女文君约定碰面的地方。


来到灵堂前,文君很快以伴唱机建立一个她熟悉的无线工作平台,一面向亡者膜拜,一面向丧家轻声探询长者亡故的原由,商量如何带领晚辈哭丧。丧家的晚辈们也陆续披上孝服,聚集在告别式场的入口,文君示意她们列队跪在地上,这时伴唱机传来悲怆的旋律,划破空气中凝结的那股沉重和哀伤。


行经田野的绕境行伍。台湾新北,2006年5月 

电子花车上的歌手在绕境活动中随行演出。台湾云林,2014年4月 


文君缓慢带领大家,伴随着哀乐,一路由入口跪爬至灵堂前,引领她们在哀乐中,时而高亢,时而低回,吟唱着对过世父亲的自责、不舍、思念与悲伤。这时家属在如此情境的催化下,个个悲从中来,围抱一团泣不成声。


上午最后一场告别式在郊区中埔乡的小村庄,丧宅是个古老的三合院,文君依序带着丧主家人跪泣在棺木旁。起身时,分不清她苍白的脸颊上,流淌的是汗水还是泪光。文君显得气力用尽,瘫坐在一旁。她花了些时间整理情绪,也许因为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没有时间压力的她显得放松,聊起年轻时担任跑场歌手的过往。问起这些年扮演孝女陪生伴死的感想,文君沉默了一会儿,抽着烟,轻叹:“我也不知道怎么讲,人生就是这样!”


素颜的钢管舞者小燕子。台湾台南,2011年8月

孝女文君依靠在车上,随着丧葬队伍一路吟唱。台湾嘉义,2009年1月

孝女文君推着伴唱机赶往下一个告别式场。台湾嘉义,2008年7月 


她利落地爬上电子花车穿戴起孝服,随着出殡车列在山路上蜿蜒前行,一路低头依傍在栏杆旁,伴着旋律哼唱那动人的哭调,直到消逝在哀乐渐稀的荒郊。


中午时分,台南市郊白河的一处连栋的铁皮建筑,前面的空地停满货车和吉普车,左侧是一家货运公司的集散站,右侧则是专营舞台车康乐表演、钢管吉普、各式阵头、罐头塔、寿桃塔等等,婚丧喜庆用品与相关演出活动的行号。


似乎是赶着出大货,业者正文和专业钢管舞者小燕子夫妇与我招呼致意,随即分头在店里忙着捆包和摆饰。不一会儿工夫,正文钻进堆满罐头塔的小货车,发动引擎,出发将货品送往几个告别式场。小燕子则很快回到附近的住家,是个透天厝格局的旧楼房,客厅里的摆饰朴实简单。

角落婴儿床里的哭声吸引了小燕子的目光,她趋前安抚着刚出生的男娃。随后,小心翼翼地在狭小的浴室里,边逗弄着孩子边为他梳洗。


哄睡了刚梳洗的男娃,小燕子随即又跳上停放在门前的机车,驱车来到美容院。老板娘熟稔地招呼她就坐,熟练地为她梳洗吹烫。比起刚才的素颜模样,小燕子这时已变身为艺人模样。


匆忙赶到演出现场的歌手。台湾台南,2013年1月 

吉普车钢管舞者与围观的路人。台湾云林,2013年7月


接近傍晚,盛装的小燕子骑着车回到店里和夫婿正文会合。由于担心小燕子独自开车赶场易生风险,正文尽可能在夜晚开车载着她跑场。沿途的窗外,是嘉南平原上的火红夕阳。


车子沿着乡道一路北上,迂回到坐落在田园旁的一间宫庙。主景喷绘着美国白宫图案的舞台车,早已在庙前展开,七彩的LED灯光加上轻快旋律,为农乡增添了些许炫丽幻境。


当司仪使个眼色走向前台,灯光音效与干冰特效四起,司仪循例介绍今日的晚会源起和赞助的信众。原来今晚是为了庆祝宫庙里的神明诞辰。小燕子自若地上台接受访问,也应景地说了连串庆贺的吉祥话。随后,司仪退至舞台边,明快的舞曲诱惑着暗夜,小燕子围绕伫立在台前的细长钢管,应和着旋律,流畅地舞动身躯,时而勾人妩媚,时而优雅含蓄,时而攀爬吸附在钢管上搔首弄姿,时而又以双脚勾挂在钢管上悬空倒立。


中场,小燕子回到后台,利落地卸下原先的秀服,以清凉的比基尼装扮再次重返台前,重复着先前的舞技,其间,也在司仪的导引下,走下台向神明膜拜,并与现场的零星观众握手致意。舞曲结束,小燕子迅速回到后台穿起服装,从团主手中收取演出酬劳,快步钻回等候在一旁的自家车内。


守候的正文掉转车头,一路北上。约莫过了三十分钟,来到云嘉交界的村落。马路两旁整齐排列着灯火通明的各式摊贩,喧嚣嘈杂的叫卖加上络绎不绝的人潮,和身后的寂静黑夜形成强烈的对比。


小燕子循着声响赶抵晚会现场,快步登上后台向团主报到。这是个拼场的演出,就在广场的其他角落,有另两部舞台车上的歌手正在载歌载舞,台下也都围站着为数不少的观众。


在后台着装的钢管舞者。台湾云林,2011年1月

小孩被父亲扛坐在肩上,注视着台上的演出。台湾新北,2006年2月 


台上司仪拉大嗓门:“来来来,大家靠过来,接下来介绍的,是我们这里最厉害最会跳钢管的哦!保证吓死你。”面对拼场,小燕子在司仪和现场观众的情绪鼓动下,跳得更加卖力,上下钢管、搔首弄姿加上倒立特技,背上刺青的那条大鱼,也因为身体的摇摆变得灵动。台下观众纷纷高举手机,拍着钢管上汗流浃背的比基尼舞者,场面升温至最高点。


接近尾声,司仪拉着小燕子下台与观众互动。司仪抓住了其中跨坐在机车上的青年,在旁人的吆喝下,小燕子瞬时跨上前座扭腰摆臀,年轻人无奈地腼腆以对。看似香艳生猛的现场,难免让人瞠目结舌,但对熟悉综艺团文化与地方民俗的人来说,这不过是民间晚会上点到为止、习以为常的嬉戏过场。


回程的路上,面对这日复一日的循环,夫妻俩除了简短的应答,少有交谈。车行在漆黑的乡道上,明显少了跑场时的急促匆忙,多了些回家的从容。


图、文  (台湾) 

编辑 方迎忠 郑洁  rwzkphotos@vip.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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