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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二十年,这故事没有句点

2017-05-01 陈洋 南方人物周刊

 

第一次对自己的阅读速度有感知就是因为《哈利·波特》,在那个没有微博微信,不需要被刷屏剧透烦心的年代,那种“冲刺”式的疯狂阅读体验,来得更为真实,也更为深切。

 

虽然现在出了很多不同版本,但依然最爱人文社的软皮淡绿纸的初版。

 

今年,是《哈利·波特》系列诞生的20周年,虽然周年本身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个数字,但确像是一个设置好的触发器,一声“咔哒”,那些被压缩打包珍藏在记忆中的碎片就会鱼贯而出。仅仅是那首《Hedwig's Theme》的前奏,就会让人如过电般毛孔开立,内存条迅速调取、解压、释放,将一切瞬间拉回到童年。

 

海德薇格主题曲(Hedwig’s Theme)是《哈利·波特》系列电影中出现的配乐,由美国作曲家约翰·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编写。他的配乐代表作还包括《辛德勒名单》,《拯救大兵瑞恩》,《星球大战》系列,《侏罗纪公园》等。

 

《哈利·波特》系列小说无疑是全球最畅销的小说之一,系列的第一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出版于1997年。据网络数据,早在2008年,该系列在全球的销量就超过4.5亿册,被译成七十多种语言。8部系列电影全球总票房达77亿美元,迄今为止都是全球最卖座的系列电影,无论是“魔戒”“星球大战”,还是横跨半个多世纪的“007”,都无法逾越。


《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下)》上映前主创大合影

 

为什么是《哈利·波特》?

 

很多人的第一反应会是 J·K·罗琳在《哈利·波特》系列里所呈现的宏大叙事,以及从框架到细节所体现出的无可比拟的想象力,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那些跳跃在浅绿色纸张(人民文学出版社第1版)上的文字自带魔力,一旦一个字蹦入眼中,不到全书读完,便再无任何事情比之更有吸引,在电影版没有出现之前,一个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足以在文字的指引下随意驰骋。

 

比如通往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在麻瓜(注:魔法世界对不会魔法的普通人的称呼)眼中,这个站台就是国王十字车站的第九号和第十号站台中间的一堵墙,但是对巫师们来说,穿过这堵墙就能通向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比如有点类似GPS功能的“活点地图”,用咒语开启地图的魔法后,活点地图上会浮现出一张霍格沃茨的地图(包括秘密通道),还有霍格沃茨里每个人所在的位置。比如邓布利多的冥想盆,可以将保存好的头脑中的想法和记忆,调取后供人身临其境地查看。


活点地图

 

比如各种好玩的咒语,用于解除对方武器的“除你武器”(Expelliarmus),用于瞬间移动的移形咒“幻影移形”(Disapparation),奥罗专用的变形咒“阿尼玛格斯”(Animagi),和照明咒“荧光闪烁”(Lumos),等等。

 

比如书中魔法世界最重要的体育运动——魁地奇世界杯,巫师们骑着飞天扫帚在空中激烈地争夺,既要躲开“游走球”,又要想办法用“鬼飞球”投球得分,而找球手则得时刻关注“金色飞贼”的动静。投进“鬼飞球”的一方可得10分,抓住“金色飞贼”则能拿到150分,魔法世界的魁地奇没有比赛时长限制,当“金色飞贼”被抓住时,一场比赛才会终止。


金色飞贼

 

魁地奇的场地

 

还比如童年时最想要的由不同杖芯和不同木质制成的魔杖,哈利同款飞天扫帚“光轮2000”,“隐形斗篷”等等。


光轮2000


父亲留给哈利的隐形斗篷

 

虽然原著党对影版的态度不同,但是总体来说,哈利波特系列对书中魔法世界的还原是成功的。比如表面威严但深藏秘密的霍格沃茨(从外观到内饰),比如包罗万象你想到的全都有的对角巷……还有成功的选角,特别是三小只的精湛演技和与角色的高度匹配(当然,虽然艾玛比原著描述的要漂亮太多,以及丹尼尔可能越来越不萌了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萌萌哒三小只)

 

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哈利颜值巅峰)


哈利波特与凤凰社

 

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 (冲刺般剧情推进的最后一部)

 

有些想象足够有趣,而有些想象则在有趣之外有更多的溢出。


 

比如可以驱赶摄魂怪的守护神咒——“呼神守卫”,你需要在发出咒语时竭尽全力回忆某件快乐的事情,起作用时会由魔杖末端喷射出银色气体,最终形成银色动物。召唤它的巫师不同,守卫你的动物也会因此不同,比如西弗勒斯·斯内普因为对哈利的妈妈莉莉的爱,守护神是跟莉莉一样的牝鹿。看到这里,你是不是也曾经思考过什么是自己足以对抗内心最可怕最恐惧最胆怯的快乐记忆,以及你会拥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守护神。

 


最后一部讲述了斯内普的故事,他对莉莉的爱,一句“Always”让人泪目。让哈迷们心碎的是2016年1月,“斯内普教授”扮演者艾伦_里克曼因患癌症逝世。

 

还有一个例子是出现于魔法石篇里的厄里斯魔镜(THE MIRROR OF ERISED),厄里斯魔镜能够使人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It shows us nothing more or less than the deepestmost desperate desire of our hearts.)也因为这个特性,它被作为保护魔法石对付伏地魔的最后一个道具,因为只有一心想找到石头——想要它,但不使用它——的人,才有办法得到魔法石。厄里斯(ERISED)是欲望(desire)的反写。人往往会迷恋镜子所带来的虚幻的满足或者安慰,哈利也一样,他在镜子里能够看到逝去的父母。镜子最终被搬走,因为“人不能活在梦里,不要依赖梦想而忘记生活。(It does not do to dwell on dreams and forget to live.)”

 


哈利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已经去世的父母。

 

你是不是也会暗自揣摩,自己会在镜中看到什么?当你能够在镜中每天看到你内心真实的欲望时,你会如何对待那份真实而虚幻的存在,你会因此而逃避生活么,还是会回到真切的生活中去,用自洽的方式面对充满缺憾的人生?

 

这些想象有些是借鉴于现实世界但做了更加大胆的改造,有些则是来自作者JK罗琳本人的生活经历。

 

事实上,这部给无数人带来快乐的作品诞生于罗琳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在那个阶段,她最为依恋的母亲患上了多发性硬化症,在确诊后很短的时间内就去世了,跟父亲长久紧张的关系也走向彻底的恶化,带着伤痛她只身远赴葡萄牙做英语老师,在当地经历了一段短暂的失败婚姻后,她带着还是婴儿的女儿回到伦敦,靠着微薄的社会救助艰难生活,一度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一部根据罗琳经历改编的影片中展现了罗琳那时候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写作的生活状态。

 

“一个麻木的冷漠的生物,不相信自己还能感到幸福还能感到愉快。”多年后的她曾这么形容当时的自己。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绝望启发了她成功地塑造出了小说中“摄魂怪”这一生物,“摄魂怪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之一,他们出没在最黑暗,最肮脏的地方,他们热爱腐败和绝望,他们吞噬周围环境里的安宁、希望和快乐,一旦接近摄魂怪,一切美妙的感觉,一切快乐的回忆,都会从你的身体被吸走。”

 


《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中哈利正面遭遇了摄魂怪,一开始他无力抵抗。

 

如何应对这种可怕的存在,她设计了“呼神守卫”的守护神咒,通过内心深处最快乐的回忆给你的力量能驱散和打败那些让我们最为畏惧的黑暗。这或许正是她在最脆弱的时候坚持下去的方法。


《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中哈利召唤了守卫神赶走了摄魂怪。

 

她曾说,自己把生活中快乐的部分和黑暗或者绝望的部分都融入到作品中。“你觉得我们所爱的逝者真的离开我们了吗?”“你觉得困厄之时我们对他们的想念愈发清晰了吗?”这是她在书中谈论到死亡时提出的两个问题。

 

正如罗琳所说,哈利至少有一半的经历都是在处理各种形式的死亡,死亡对生者有什么影响,死亡意味着什么。从最早还是婴儿时期经历了父母的死亡,到后来教父小天狼星布莱克、疯眼汉穆迪、海德薇、小精灵多比、弗雷德·韦斯莱、阿不思·邓布利多、莱姆斯·卢平到西弗勒斯·斯内普,几乎每一本书中,哈利都在面临着被迫跟身边最亲密的人逐个告别。直到最后,他明白了死亡也许是自己的宿命,要打败伏地魔唯有同归于尽,这一次,他必须直面自己的死亡。在逝去的那些他最爱的人的陪伴下,他闭着眼睛接受了伏地魔的阿瓦达索命。

 

 

最后的大战被罗琳描述为两种不同灵魂的对战,一个灵魂被损害,主动放弃了一部分人性(去爱和理解爱的能力),而另一个灵魂,有瑕疵的、脆弱的、受伤的灵魂,但依然敢去爱敢去希望。罗琳通过魔法世界想要说明的是,魔法虽然强大但是并不万能,你想成为哪类人,并不取决于你的能力,而是取决于你的选择,哪怕是在魔法世界,人实际靠的还是人自己的力量,而支撑你走到最后的是最单纯但最有力的对爱的理解和坚持。


 

不过,对于最早追书更新的孩子们来说,这些现在看似乎可以几句概括的话背后,潜伏在字里行间的枝丫脉络,很多细腻深刻的感情,并不是件易于把握的事情。人民文学社出版的第一部简体中文版是在20009月,第7部《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出版于200710月,横跨了7年,对于很多小读者而言,这7年可以说是人生电光火石般变化成长的7年。在被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惊喜不断的魔法世界的外壳所打动的同时,阅读本身的快乐也许就是那种伴随感,和因人而异得来的共鸣和纾解。

 

比如面临生死离别时剜心的疼痛,和需要走出但永远也走不出的困境,那种敏感细腻而又独特的感触。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有这样一句话,“被一个人这样深深地爱过,尽管那个爱我们的人已经死了,也会给我们留下一个永远的护身符。(To have been loved so deeply, even though the person who loved us is gone, will give us some protection forever.)”对于有类似经历的人来说,这些在他人看来很普通的句子,带来的却会是一种疗愈。又比如,曾经看到一个读者的帖子,讲的是曾经患有严重自闭症的他因为看到哈利波特里的一句话而触动,逐渐冲出了那个无形的樊笼,这句话是邓布利多对哈利说的,“Of course it is happening inside your head, Harry, but why on earth should that mean that is not real.

 

其实从故事上,哈利波特跟其他英雄系列所体现的是同样的主题,始终都是最普通的困境,比如得到和失去,比如死亡和生存,比如信任与背叛,比如勇敢与怯懦,比如能力和选择……但是在精致的情节和细节之中成长出来的个性鲜明而饱满的人物和他们的纠结与抉择,有时却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脆弱的你,也照出了强大的你,亦或者仅仅是萌出一颗小芽,在某个成熟的时点,会成为抚慰和支撑我们的那一根小小的支柱。

 

“对于许多作家来说,写作是一种治愈的方法,是一种寻找这个世界意义所在的方式,并为自己找到其中的位置。”而对于阅读者来说,又何尝不是。我们在纪念在回忆的是哈利的故事,也是自己的故事。

 

二十年过去,但故事,从没有句号。



本刊记者 陈洋 

编辑  孙凌宇 rwzkzx@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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