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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的骨头硌得人疼 | 记者眼

2017-11-19 邱苑婷 南方人物周刊


延伸阅读:作为普通人,我们的晚年将如何度过? 



 


养老从来不仅是“养老”的问题,具体到每个家庭的养老选择时,背后往往还牵连着户籍制度、医保改革、计划生育、城市化进程……不同背景的交集,构成了形态不同的个体困境,它往往无法以一己之力解决。




养老报道容易滑入失衡:将眼光聚焦活力老人,老年一派张灯结彩;镜头移向失能失智老人,老年一片灰暗无望;关注富裕阶层的养老,满目候鸟式旅居、高端长者社区、老年大学、绿色医疗通道等等,老年充满选择;着眼普罗大众的养老,老年呈现以困境。


展现贫富养老的差异,必然煽动吸睛,却不能解释任何问题。或许过分早虑,但作为一个普通人,这样的困境确实会在有意无意间攀上我的心头:我是独生子女,离家在大城市工作,将来父母该怎么养老?


就这样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养老从来不仅是“养老”的问题,具体到每个家庭的养老选择时,背后往往还牵连着户籍制度、医保改革、计划生育、城市化进程……不同背景的交集,构成了形态不同的个体困境,它往往无法以一己之力解决。于是不可避免地,要搬出看似干枯的种种政策。以前我常看不上这样的叙述,如今深钻养老行业研究了一番,才从那些政策的字里行间品出了微妙与趣味。很大程度上,它们是这篇养老行业报道真正的主角。


社区居家养老是一种探索的方向,但就目前而言,政策层层落地后,现实的骨头依然硌得人疼。遗憾的是,许多问题在封面文章中尚未进一步细说。我常想起一家被作为政府样板工程的社区养老院。由于深居社区内部、位置极其优越方便,它的100张床位常年住满。采访那天,一位奶奶蹒跚着走近前台,想了解情况,一问,得登记。“我前边还排着多少人啊?”


“奶奶,八百多人呢!”


一旁的我吓了一跳,这位奶奶倒仿佛意料之中似的,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我九十多岁啦!”对方又问:“您能自理吗?”“现在还行。”“我们只收不能自理的老人,不好意思啊。”也别无他法,她缓缓转身离开。


家有学龄儿童的父母,对类似的场景也不陌生。初心做公众普惠事业的机构确实存在,但优质资源的有限,会不会自然提高它们的准入门槛?


这样的苗头已经出现。尤其在北京,在严控人口、疏散首都功能的政策背景下,已具成熟模式的社区养老床位紧俏,以户籍粗筛是惯例。


走访过北京、长沙、广州六家不同品牌的社区居家养老驿站后,不得不说,它们的发展阶段天差地别:有的已融合了社区与机构养老,趋近规模化、标准化,比如湖南普亲养老;有的开放了短托、喘息服务、过夜床位,比如乐龄;但有的认识还停留在“仅可接收日托、不能过夜”的阶段,咨询最多的刚需服务是老年餐桌的订餐;有的乍开张,刚开始宣传……


从业人员也是问题。在好几家社区养老驿站,护理员大多是来京打工的中年阿姨,不少是老乡结伴而来,虽也接受过护理专业培训,但综合素质、对养老的认识因人而异。站长倒是专业出身的年轻姑娘居多。徐丽娜是北京某专科学校开设老年管理专业的第一届学生,全专业只有20人,毕业后,从事养老行业的大概只有五六个。如今又是三年过去,只剩她一人还留在养老一线,当初一起入行的伙伴要么转行,要么转做了养老行业相关的销售。毕竟,照顾老人并不轻松:面对失能老人,要时常帮他们翻身,腰病是常事;面对失智老人,要十二分的耐心,时刻动脑哄对方开心,但就算这样,也有可能会被脾气暴躁的老人打。


但另一面,最近牵连携程与上海妇联的幼儿园虐童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不自觉地,我竟开始联想:在类似的公建民营社区养老机构里,是否也会存在项目的监管问题?


哪怕是养老行业的研究者、从业者,也不能逃脱养老苦恼。工作于清城同衡大健康科技研究院的成梅把父母带来北京同住,前段时间,父亲在北京动了一次手术,她正为异地医保的事情烦忧。她打电话咨询河北老家的人社医保部门,才搞清楚该在哪几家定点医院手术。后续,还有一串报销流程等着她回老家处理。


未来一片光明吗?依然艰难重重吗?报道写完,我依旧不敢下任何论断。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第534期

原标题《现实的骨头硌得人疼》

文 / 邱苑婷

编辑 / 孙凌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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