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克真正的爹是爵士

本文原作者Jason Gross，是在线音乐杂志Perfect Sound Forever的创办人，作为乐评人常为《Village Voice》和《The Wire》、《Time Out》等著名媒体撰稿。

“朋克摇滚的教父到底是谁？”资深乐迷、专家教授和文艺青年经常讨论类似这样的问题，但是你很少会听到任何关于爵士的回答。

有一些只看选秀节目的可怜虫误解了“爵士”，以为爵士就是George Benson或Chuck Mangione(柔和爵士的代表)，但却不知道像Ornette Coleman、John Coltrane、Sun Ra和Albert Ayler这样的先锋，他们就是朋克摇滚真正的祖师爷。

Ornette Coleman

John Coltrane

Sun Ra

Albert Ayler

为了搞清这种联系，你得去听那些被认为是朋克鼻祖的乐队：MC5、the Stooges、地下丝绒、牛心上尉和他的魔术乐队……除了从未占据排行榜以外，这些非凡的乐队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那种粗野的勇气和音乐中随意挥洒的噪音，现在的摇滚极其缺少这些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共同点：他们全都是爵士乐迷，用吉他模仿最爱的爵士乐手，或者干脆自己演奏管乐器。

朋克先驱MC5

首先看看来自底特律的“小流氓”MC5吧，Ray Charles和 Screamin' Jay Hawkins是他们的兴趣所在，但他们也同样热爱Pharoah Sanders和Sun Ra。这一点在他们的首专《Kick Out The Jams》和半地下发行的早期作品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可惜的是，唱片公司和制作人把他们的音乐“洗白”了，所以在后来的唱片中感受不到。第二张专辑就更像Chuck Berry，但并不太像他们喜欢的任何爵士。

the Stooges乐队的灵魂人物Iggy Pop

然后是MC5的老乡the Stooges(傀儡)。前几年，Iggy Pop在一所大学(!)演讲，谈论的是the Stooges乐队。他先是播放一张Stooges的唱片，然后又播放一张爵士专辑(我想应该是John Coltrane)。他主要是想告诉大家the Stooges试图模仿的正是爵士，无论成功与否。更重要的是，你可以在他们的专辑《Funhouse》中感受到这一点，听听Steve Mackay那神哭鬼泣的萨克斯演奏，尤其是形式自由的《L.A.Blues》这首歌。

感受一下：

或许他们是想模仿现场演出的混乱，也或许确实是没有东西可唱了。但很明显，这曲子绝对不是Chuck Berry那一路数的。(我应该停止用Chuck Berry来做比较了，搞得他好像很low似的，实际上他也是自己那个圈子的大神)

“开始做乐队的时候，受到Ornette Coleman这样的爵士大师的启发，他一直都对我有重大的影响”—— 地下丝绒主唱Lou Reed

虽说John Cale以及他和极简主义作曲家John Cage、LaMonte Young合作的作品对早期地下丝绒乐队造成了重要的影响，但还有另一个强烈的冲击就是爵士乐。Lou Reed说《European Son》就是试图用吉他模仿Ornette Coleman。

后来在1970年代晚期，Lou Reed邀请爵士乐手Don Cherry参与现场演出，并且和他一起录制了《Bells》。1997年，Lou Reed和Ornette Coleman以及Prime Time乐队一起在纽约的Avery Fisher Hall进行表演，实际上算是“回归初心”了。由于当时他们面对的是一些音乐圈的头面人物，他选择表演的是《Satelliet Of Love》而不是《European Son》（其实这首更为合适）。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例证，就是那个可爱的疯子“牛心上尉”。如果说他那种抽风一般的节奏还不足够明显的话，那么他亲自演奏萨克斯风应该能毫无疑问地说明问题了。尤其是在《Trout Mask Replica》专辑中，他的演奏就是向Coleman和Albert Ayler致敬，比The Stooges、地下丝绒和MC5都要“爵士”多了。

“牛心上尉”

想想也是很有意思的，1960年代的摇滚乐手，有很多都是爵士迷，例如Jimi Hendrxi和感恩而死的Jerry Garcia，他们那长时间的Solo其实也是一种类型的爵士乐。而且他们也和爵士乐手一起玩，Jimi是和Larry Young一起，而Garcia是和Ornette Coleman一起。那个时候的摇滚吉他手(Page、Beck、Clapton、Richarchs、Townshend)，大都迷恋布鲁斯和R&B，而一些车库摇滚乐队把这种爱好发展到极端，他们做的也是布鲁斯和R&B，但却更简洁、更原始、更重型。多年以后，大部分的另类摇滚乐队也都走上了相同的道路。

在同一时期，爵士乐本身也经历了一个有趣的发展。加州的著名演出场地Fillmore不仅有迷幻摇滚的演出，也有Miles Davis、Cannonball Adderley和Roland Kirk等爵士演出。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这使年轻的白人听众大量接触到爵士乐。对于Miles Davis来说，这一时期的演出经历或许也改变了他的音乐观念。有一种愚蠢的站不住脚的流言：Miles Davis是在唱片公司和商业的压力下才会去玩融合爵士的。实际上，Miles给爵士插电的时候是胸有成竹的，当时引起的震惊和争议就好像Bob Dylan玩摇滚一样，但都被历史证明，同样影响深远。如果说Miles Davis是1970年代那一大波鸡汤融合爵士的始作俑者，那么他同时也做出了和AC/DC、Metallica一样“重金”的音乐。

1970年，爵士大师Miles Davis在Jimi Hendrix的葬礼上

几年以后，朋克横空出世，其中不少乐手也是爵士乐迷，尤其是在纽约朋克的小圈子里。Patti Smith的第二张专辑《Radio Ethiopia》，狂乱的同名曲可以和The Stooges的《L.A. Blues.》一比高下。(据说，这首歌本来就是想请Ornette Coleman来演奏的。)

 Television(电视)乐队的Tom Verlaine和Richard Lloyd做音乐的时候，心里装的一定是John Coltrane和Albert Ayler。Voidoids的吉他手Robert Quine听起来也是如此。总之，他们想的都和当年的Lou Reed一样，想用吉他模仿喜欢的爵士乐。

Patti Smith

然而大体上来说，爵士乐的影响在大多数朋克乐队那里并不是那么直接的。除了X-Ray Spex的Lora Logi和James Chance，你甚至找不到别的萨克斯乐手。大多数朋克乐队追求的是噪音，甚至是传统的歌曲结构，但很少有人在意“即兴创作”或是音乐技能，这些东西对于朋克似乎有点太陌生，太不酷了。看看“性手枪”、Dead Boys, Dictators, Blondie、Ramones、Clash、Talking Heads他们就明白了。这些乐队最爱听的是车库摇滚，一种更脏的布鲁斯和R&B，这就和1960年代的摇滚吉他手们一样。当然，他们热爱的也包括地下丝绒乐队、MC5、The Stooges和“牛心上尉”……

貌似和爵士没有关系的性手枪乐队

今天大部分的“垃圾摇滚”和另类摇滚乐队也都走着相同的路线。受到爵士乐影响的乐队，有一些非常明显，有一些比较隐蔽。在Sun Ra去世前不久，“音速青年”和他一起进行了演出。The Minutemen乐队也和Ornette的贝斯手Charlie Haden一起表演过。还有很多“朋克爵士”的希望：John Zorn的Naked City、 Borbetomagus、Blurt、Spanish Kitchen、Bazooka……还有更多这样的乐队，是很有可能的，也但愿如此。

Naked City是著名的“爵士朋克”乐队

“日本迷幻音乐教父”灰野敬二在Albert Ayler墓前献花

那么，自由爵士与朋克摇滚之间，到底有什么实际的，直接的联系呢？毕竟表面上有很大的不同：自由爵士的乐手都极具才华，技术高超，玩一些高深的音乐，而朋克乐手大都很业余，玩的音乐也相对简单。

尽管如此，它们还是有很多相同之处。一些所谓的专家和抱着门户之见的卫道士都很讨厌它们。而且，它们都重新书写了各自的音乐教科书。朋克改写了摇滚乐，自由爵士改变了传统爵士，它们都挑战了既有的偏见，为很多人打了新世界的大门。你可以讨厌它们，但却无法对它们视而不见。

最最重要的一点也许是，它们都各自衍生了一种亚文化，在这种文化里，乐手、乐队、俱乐部、唱片厂牌等，都帮助着养护他们自己的音乐。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因为要经过好多好多年，这两种音乐才会逐渐被接受，逐渐同化到主流之中。(这段话的意思大概是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力更生和DIY精神，朋克和自由爵士或许已经完蛋了。)

然而，这两种音乐，大体上来说如今仍然互相隔绝，就和当年朋克或自由爵士的全盛期的情况一样。但这并不是说“摇滚-融合”这样的概念已经死去或是消失了，或许今天的乐队会制造他们自己的运动，也或许他们会启发另一波疯狂的音乐风格，就好像当年的朋克鼻祖们一样。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唱片公司打算把这些东西当成“好声音”包装起来，推向市场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搞笑的。如果你看到Ornette Coleman出现在动画片《辛普森一家》或是登上《周六夜现场》，你就知道这件事发生了。到时候就有好戏可以看啦！

(这篇文章写于多年前，“朋克爵士”在今天也是一种虽然小众但很有影响的音乐潮流了，有一些“爵士核”乐队，把爵士乐和硬核朋克结合了起来。而2015年去世的爵士大师Ornette Coleman也确实在2003年登上了《辛普森一家》。)

编译/杨昊

*由于时间有限，本文是用2-3小时，朋克排练一般翻译出来的，所以并没有严格尊重原文，也或许有错译。英文好的朋友还是“点击原文”吧。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内容还不错，恳请多多转发、点赞或是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