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的底气在哪儿？
商务部暂停从朝鲜进口煤炭，据信这是朝鲜赖以获得外汇的最重要手段。朝鲜中央通讯社却以《卑鄙的做法，低级的算法》予以回应。朝鲜是否有底气应对越来越紧迫的制裁？
观察朝鲜的经济状况很少直接的窗口，只有通过一些公开或间接的报道去寻找蛛丝马迹。在载有《卑鄙的做法，低级的算法》的朝中社的官网首页中，有关经济建设的报道寥寥，整个首页的标题，只有两篇勉强和经济运行沾边，一篇报道是黎明大街住宅内部装修工程完成99%，另一篇是龙岳山泉水厂提高产品质量。其余的还有几则展览的的报道，如金日成综合大学的科技展。最多的展览是金正日花的展览，一篇是第21届金正日花节闭幕，另一篇是一些国家举行金正日花展的报道。
朝中社近日新闻，金正恩观看国家合唱团建团70周年纪念演出
通过官方媒体“管窥”朝鲜的经济现状是如此之难，我们只能通过不同的管道。消息最集中的恐怕要数韩国的Daily NK网站，这家专注于“打探”朝鲜消息的新闻机构。不过这里的报道很多是负面的，要辩证地参考。最近，这里报道的民生话题是“土地革命”，这不是一个新兴的农业运动，苦难行军的时期就开始在两江道的白岩郡农场展开，试图通过机械化增加土豆产量。旧事重提是因为如今农业部的官员们争相下放，把派到农场作为“疗养”，都想被派到农场。“普通农场员们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能吃到猪肉，但是农业省干部们想吃就能吃，还可以食用各种罐头过着丰裕的生活。”
经历了苦难行军的饥荒，难道现在的朝鲜还没有足够的粮食，引得农业省的官员们都渴望“下放”？据旅游回来的旅客们所见所闻，朝鲜街头如今可是不同以往地繁荣，旅游商店人头攒动，新投入的旅游设施也极尽豪华。可只要就朝鲜官方的领袖讲话，还是能猜测出这个国家的困境，如2015年金正恩在元旦讲话中明确提出“要以农产、畜产和水产为三大支柱解决吃饭问题，将饮食生活水平提升一个层次”，今年的新年贺词中则罕见地“自责”，以至于全国人民都深感惭愧，展开“是我让元首担忧，是我错了”式的自我批判。
粮食问题仍是这个国家最紧迫的民生大事。正因为此，大米的价格是评判经济运行的重要指标。DailyNK多发打探到朝鲜几个重要城市的米价，随时跟踪，从中能发现朝鲜经济很多微妙的变化。整个冬天，朝鲜的大米价格都很平实，平壤、新义州和惠山市的价格比一年前都下降了1000朝元左右。可2月开始大米价格突然上涨，已经上涨到5000朝元/公斤以上了。米价飙升引发了一定恐慌，管理机构已经限价，保安员开始巡视市场取缔提价现象。
那么问题来了，中国商务部2月18日宣布暂停进口朝鲜煤炭，是否和米价蹿升有关？或许传导的还没这样快。去年，朝鲜当局通过从中国引进粮食来稳定了市场的大米价格。去年9月引进了相当于过去8个月进口总量的1.6万吨粮食，通过分析中国海关总署的出口数据，有研究者得出的结论是，2016年朝鲜从中国引进了4.2万吨大米，比2015年增加了2.4倍。
去年9月朝鲜再度进行核试验后，安理会启动2321决议，对朝鲜用于民生目的的煤炭出口也开始限量，年均不得超过4亿美元，或者不能超过750万吨。当即，连云港到港的朝鲜煤炭价格就从100美元/吨掉到了70美元/吨。这或许才是朝鲜大米价格暴涨的直接导火索。通过近年来农贸市场的开放，朝鲜的有钱人，即钱主们已经掘到了第一桶金，有能力“囤积居奇”操纵市场了。眼看政府没能力进口更多的大米，他们干脆屯米不售，于是米价加剧上涨。
2015年朝鲜煤炭出口规模达10.5亿美元，占到全年出口换汇总额的四成多，如果没有了这笔收入，仅靠海产品、海外建造巨型雕塑和团体操教学的收入，是不足以支撑巨大的军事支出的，更遑论进口粮食。
不过，朝鲜也有“秘密武器”，近年来朝鲜开始了对经济运行体制的一系列“革新”，“土地承包”、企业扩权并且建立特区和开发区。只不过步子很小，如朝鲜搞“土地承包”，但并不解散合作农场；鼓励企业灵活经营，但并不改变产权属性；建立特区、经济开发区，但采取的是“鸟笼式”的开放。普遍认为，朝鲜的“革新”举措初见成效，国内市场和消费明显活跃，粮食紧张、生活用品紧缺得到缓解。可朝核危机日甚，朝鲜经济取得稳定增长的基础却是不稳固的。
2月21日，金正恩参观Samchon鲶鱼农场
从Daily NK里一些报道中，读者不难品味出朝鲜经济“革新”的成果和问题。比如一篇题为《平壤食品厂新厂长的苦恼，生产“火热”，销售“冰冷”》的报道，讲的是金正恩强调提高首都市民生活水平，批准私人资本在平壤建设食品厂。“钱主”们反响热烈，几年内平壤市建立了八家综合食品厂。可是钱主们过分相信了“市场的力量”，忽视了“国家计划”。食品禁止销售到平壤市以外的地区，也不能出口。可是平壤市富人阶层更爱吃舶来品，不爱吃朝鲜食品，而普通市民的购买力有限，让这些一脚踏入市场经济的老板们颇为头疼。
朝鲜地下经济也露出了萌芽。比如在朝鲜房屋属于国家，房屋是不许可买卖和租赁的，普通百姓想交易房屋，就需要冒着“无条件没收”的风险。可市场化的发展还是催生了买卖房屋的需求，比如几十年前的千里马速度时期竣工的高层公寓热水取暖设施完全崩溃了，到了冬天，居住在高层公寓的人们很多都要离开自己的家到亲戚或朋友家过冬。平壤的中介们在平壤大同江铁桥下面和江边公园里聚集形成了固定的市场。当然，这样的市场没有干部们的保护是无法运行的，中介们抢客户、占地盘，就得找干部们做后台。房屋买卖方的非法交易更需要以钱求平安，请干部们背书。
朝鲜抵抗外部制裁的能力或许恰恰来自于它的“地下经济”，这里虽然每个人的粮食配给达不到维持正常代谢的一半，可人民还是生存了下来。朝鲜民众越来越多地转向激增的灰色市场从事私人营生来养家糊口，而国家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被外界形象地称之为朝鲜式资本主义。
正如西方一些媒体评价，朝鲜的资本主义如同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性：“每个人都在从事，却没有人公开承认它存在。”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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