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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到18,那就好好活过68吧!

2018-01-01 鲁伊 三联生活周刊

对于这两天朋友圈的18岁刷屏事件,最精辟的点评,或许来自一个世纪前的英国段子手奥斯卡·王尔德。

在他的剧本《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里,轰趴上的中年油腻男依林沃兹勋爵给职场小鲜肉杰拉德上课:

“要记住你正得天独厚地拥有人世间最美妙的东西——青春!没有什么可以跟青春相比。中年人已经被抵押给劳累奔波的生活。老年人已经进入生活那间堆破烂儿的屋子。只有青春才是生活的主人。青春拥有一个在等待他的王国。每个人生来就是一个国王,但是大多数人都像大多数国王那样死于流放的生活中。”

《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剧照,依林沃兹勋爵与杰拉德

当然啦,为了赢回这么美妙的青春,依林沃兹勋爵也像今天的我们一样,没有什么不愿做的——除了健身、早起、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不过呢,如果你追求的不是18这个绝对年龄数字,而是它所代表的那种状态:虽然其实一穷二白两手空空,但却积极、乐观,认为一切皆有可能,不会轻易被眼前的挫折吓退,也不会因为悔恨而错失新的机会,对自己当下的生活状态相当满意——简言之,傻乐呵傻乐呵的,那么,瑞士苏黎世大学经济学家汉尼斯·施瓦特(Hannes Schwandt)的一项研究,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无需狂打鸡血便能重返青春的灵感。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你得给自己先定一个能达到的小目标——比如,撸起袖子加油干,努力活过68。

为啥呢?因为根据施瓦特的研究结果,一个人对生活满意度最高的时候是在23岁,过了这个村儿,就会不可避免地一路走低。但只要你能熬过68岁这道坎儿,就会极大概率的触底反弹,迎来69岁幸福快乐第二春。

施瓦特的这一结论,是在对1991年到2007年间参与德国社会经济调研项目(SOEP)研究的23161名调查对象的生活满意度节点数据进行分析后得出的。在这之前,众多学者早已发现,无论是人类社会中的高帅富或穷挫矮,乃至于非洲丛林里的大猩猩,一生中的幸福值总是呈现为一条U性曲线:年轻时最高,中年后一路走低,老去时触底反弹又会渐渐回升——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财务自由了就身心解放”那种事,1984年出生的马克·扎克伯格,一样会有自己的中年危机,只不过不为众人周知而已。

但又是什么导致了这条殊途同归的U形曲线呢?对调查对象十余年间对自己生活满意度做出的13.3万个预测与日后的现实状况逐一对比后,施瓦特发现,根本原因可能在于,21岁的时候,人们的未来式满意度与现在时满意度之间,存在着平均为9.8%的正偏差,但到68岁时,该数字却回调成了负的4.5%。

用吃瓜群众喜闻乐见的话解释一下,那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年青,一天到晚就爱想美事儿,总觉得形势一片大好,越来越好好得不得了,虽然现实中总会有约十分之一的几率被pia pia打脸,但总体上依然幸福度比较高,给点儿阳光就灿烂。

然而,被打过的脸,终究会留下疼痛的记忆,日积月累,这些“未实现的大志”(unmet aspirations),就成了投射在心头的越来越浓重的悔恨的阴影。但一直到35岁前后,绝大多数人对未来与现在的预想偏差,却还是会一直保持在相对稳定的较高水平,又尤以受教育程度较高、更积极拥抱新事物的年青一代为然。而在这群人中,最常见、也是最容易在中年遭清算的两个乐观偏见,便是过分相信自己会永远“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以及过分低估婚姻破裂的风险。如此一来,一旦理想照不进现实,累积效应便会使中年危机在40岁左右疯狂大爆发,乐观指数从此走上一条45度角下跌的不归路,悔恨指数则在50岁时蹿升达到顶点。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施瓦特发现,这种令深陷其中者痛苦纠结万分的回调状态,却也在为下一个人生阶段的幸福小高峰奠定基础。

大约从55岁起,调查对象对未来的满意度预期同当下相比,便开始呈现为负值。在这些自以为饱尝生活辛酸和人情冷暖的人看来,未来的日子只会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但真实情况却是,对于95%的人来说,这种悲观的预测都是错的——从55岁到68岁这段时间里,人们会越来越担心自己身体变差、经济状况变窘迫、生活质量下降,可现实却开始反过来pia pia的打悲观想象的脸。

有趣的是,高收入、高学历和新生代这些让人年轻时萌生出更大的乐观偏见、也令中年危机变得更来势凶猛的因素,在回调过程中,也会带来额外的惊喜——神马?地球昨晚居然没被突然蹦出来并擦身而过的小行星2017VL2毁灭?A.I.还没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存着养老金的银行居然还没倒闭?大清理之后还能吃到快递小龙虾盖饭?这不科学,简直太不科学了!但是幸福啊,太TM幸福了!!

不得不说,在朋友圈一片新的一年不断进取充电打败中年危机的花样表决心中,施瓦特给出的这个点子,初听起来实在有点儿像老和尚治臭虫的笑话——都68了,还中年个屁呀,是不会有中年危机了。但它最大的价值,是让我们在众声喧嚣中,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自己的中年危机,以及我们自以为正确的、打着深刻人生观和价值观烙印、又不可避免的被消费主义和功利主义所绑架的那些解决方案。

有时候,进取和乐观的表现形式,未尝不可以是站在原地不动,认可眼下的悲观。

毕竟,虽然根据国家统计局2017年7月发布的最新数据,中国人口的平均预期寿命已经达到76.34岁,所以只要不是运气太差、作得太大,活过68的确要比“赚他一个亿”容易实现得多。但对于许多挣扎于一念无明的“后18一代人”,任何一刹那,也都可能是方生方死、阴阳两界。

话说回来,就连王尔德这么超级拜青春教的人,不也曾借依林沃兹勋爵之口说过:

“灵魂生来就是老的,可它会越来越变得年轻。生活的喜剧就在于此。”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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