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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民宿?

徐菁菁 三联生活周刊 2019-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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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远方亦故乡】

2012年初,我在印度旅行,第一次尝到住民宿的甜头。我在老城中心找了一户人家。我一进门,男主人正盘腿坐在前厅的地板上吃印度薄饼,顺手也给我来了一份。我的房间位于二楼。房间木门非常古旧,一台空调吱吱呀呀地响。我拨开房间的百叶窗,外面是一条熙熙攘攘的小街巷。那里到处是卖炸物的小吃摊、做纱丽的五彩斑斓的布料行、卖银器的小门脸、堆满铜制锅碗瓢盆的杂货铺子,头顶顶着包袱的女人们就在小巷里来来往往。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天下午雨过天晴,我走到楼顶的晒台上。我的眼前,雄伟的梅兰加尔古堡耸立在天边;眼前错落层叠的民宅呈现或深或浅的蓝色,阳光给白墙笼上一层粉光;三个邻家的孩子在房顶玩水;几只猴子在寺庙房檐上出没;我的耳边传来清真寺阿訇们的吟唱。那一刻,我好像融入了这个古城不为游客所知的隽永的日常,突然对它产生了难以言说的亲切。

云南大理,午后阳光从苍山泻下,点亮山麓上老宅的一角 | 张雷 摄


也是在2012年,《纽约时报》旅游版评选全球最值得去的45个地方,位于浙江的莫干山高居第18位,引发国内媒体竞相报道。莫干山的上榜不只是因为风景美,也因为那里的民宿。

我采访了杭州媒体人夏雨清。2002年,他在莫干山租下了一栋1930年修建的老房子“颐园”。他把破陋不堪的房子修葺一新,用作一家人的度假居所,有的时候招待朋友。没想到,2006年,在上海做出版业的英国人马克基多在莫干山开了一家咖啡馆。他的外国朋友前来做客无处歇脚,颐园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很快,颐园曾经的客人法国人司徒夫和南非人高天成就分别修建了“法国山居”和“裸心乡”。媒体在报道这些“洋家乐”时第一次从台湾引入了“民宿”一词。

2012年以后,莫干山成了国内民宿建设的爆点。这几年,民宿的火爆是显然易见的。很多民宿主人的故事在社交媒体上流传。从去年开始,湖南、江苏、浙江、东方四大卫视都推出了以民宿为主题的明星经营类综艺节目。我的朋友圈里,一些人已经将心动变成行动,有人正在建民宿,有人已经在云南、海南等地与人合伙开民宿。

浙江松阳陈家铺村的飞茑集民宿,住客在云海中喝茶 | 黄宇 摄

中国旅游协会发布的《2017年民宿产业发展研究报告》显示,我国民宿数量从2016年末的5万多家发展到2017年末的20万家。根据咨询服务机构中商产业研究院的数据,2017年中国在线民宿预订的交易规模突破100亿元,2018年会突破200亿。

民宿之前,我们已经有客栈、山庄、农家乐,也有各种品牌不同档次的酒店、旅馆和度假村,但它们似乎都不如民宿,与诗与远方天然相得益彰。

为了探究民宿的魅力,我们的记者去了全国各地寻访民宿。它们有的位于浙江松阳和云南大理的古镇,有的是苍山洱海边的老字号,有的深藏在老上海的洋房里,有的坐落在北京胡同的小院。我们还去了台湾,沿着纵贯线考察了四五家民宿。它们所处的地理和人文环境如此不同,形态也千差万别。有些已经和精品主题酒店几无差别,有些依然保持了家庭旅馆的底色。然而,总有一些共同的东西在打动我们。

台湾薰衣草森林,祈祷钟下,是情人们许愿之地 | 黄子明 摄

早期莫干山之所以被视为一种新的住宿业态,为“民宿”订立标杆,除了区位优势,主人文化是最重要的因素。区别于传统住宿行业,那些成功的民宿无一不带有鲜明的主人个性。  

1999年,美国学者派恩和吉尔摩最先提出“体验经济”这个概念。他们认为,互联网时代以后,被动地接受服务已经不能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求自己参与到产品、商品以及服务生产过程中,从这个过程中获得难忘的体验和记忆。

派恩和吉尔摩举例说,20世纪80年代,许多美国父母已经完全停止亲手烤蛋糕。他们只是打电话订蛋糕,指定蛋糕的样式、取蛋糕的时间、蛋糕上的文字和图案。他们为这种定制服务支付的费用是在家自制蛋糕的10倍。21世纪初的家庭则会把整个生日派对交给专门的公司打理。孩子们的生日不再需要在家里度过,他们可能会和朋友们去农庄体验农家生活,度过别致而难忘的一天。

民宿提供的就是这样一种体验。我们期待它让我们放松愉悦,有不同寻常的审美体验,也期待它的在地性能成为我们进入远方生活场景的钥匙,最终,我们得以在这里逃避日常生活的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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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远方亦故乡】

2014年,原本在北京律所当合伙人的“小熊”谢怿雪在温州永嘉的郑山村打造了墟里。她营造了一个源于日常但是又高于日常的生活场景。墟里只做整栋出租,开放式厨房,在室内留下了大量打通的公共空间,这都是为了让人们能够和最亲密的人共处。为了放大乡村的气息,房子尽可能地和自然亲近。于是,墟里被打造成了一个通透的空间,尽管这不可避免地意味着可能有蚊虫,也给冬天取暖、夏天纳凉制造了麻烦。

小熊把本可以多盖一倍面积房间的房基留作了户外露台。于是,住在海拔五六百米的山上,早起第一件事就可以上露台看日出朝霞。眼前就是梯田,四季各有风景。晚间除了繁星,还有萤火虫的星星点点。很多民宿的配套设施墟里都没有,比如游泳池,因为“这是乡村生活不需要的”。在小熊看来,墟里真正能够打动人的是让客人体会一年四季的乡野和真实的乡村生活。

墟里在当地聘用了阿姨打理家务。她们每天来上班,一定会随手在山里田间采些花草或树枝来装扮客厅。苦菜、马兰头、抽冬白,四季的滋味被就手带上了餐桌。除了看云海、赏梯田,如果客人愿意,阿姨们就带着他们一起到山上挖春笋、摘绵菜做青团,带着小朋友去田里摘当季的蔬菜。

温州泰顺徐岙底古村的举人府 | 刘锋 摄

这些年,民宿的外延变得越来越丰富多样。一些高端民宿的运营和管理其实已经和非标精品mini酒店几无差别。与此同时,民宿这个谱系的另一端也在延伸。      

在国内,共享住宿还并不属于官方认可的民宿范畴,但我和好几位旅行达人聊天,大家都自然而然地将共享住宿的体验归于“民宿”,很显然,从在地体验和主人文化两方面看,它都符合民宿题中之义。在海外,日本已经正式认定了共享住宿的“民宿”地位。今年正式实施的《日本住宿住宅事业法》规定,所有居住用住宅都可以在不取得旅馆业许可的情况下,仅向政府提出申告就可以运营民宿。

北京女孩寒露看上了胡同里的一个院落。但她用不了整个院子的空间,且租金太高,想到自己过去在美国美好的共享住宿经历,她决定开门迎客。没想到,有些事让寒露颇为尴尬。“一些客人期待的是酒店或者精品高端民宿那样的地方。他们往往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满脸不悦:’你们这里怎么这样难找?’’路为什么这么窄?车都开不进来!’再看看院子:’这里怎么连个前台都没有!’”

寒露很难提供让他们满意的服务。她不认为自己需要每天为客人更换毛巾,收拾床铺。公共厨房使用完的锅碗瓢盆,她希望每个人能够自己清洗整理收拾干净。她也受不了别人像指使服务员一样对她呼来喝去。“我可能是你见过的态度最不好的服务人员,”她自我揶揄说,“有时候,遇到抱怨颇多各种不满的人,我说没事,我给你退钱。”“用一个客人的话来说:’我们缘分已尽’。”

北京女孩寒露在胡同里开了一家民宿 | 者也 摄

在寒露看来,她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主人有主人的姿态,“应该照顾大家”,但客人做客,也需要遵守别人家的规矩,有权利有界限,“我们彼此是一种平等的关系”。

这种更接近于真实生活的主客关系在许多不同形态的民宿中早已变得罕见。很多民宿,真正的主人已经不再和客人直接接触。这是民宿经营扩大、追求服务标准化之后的必然。

真实的主客关系创造了投桃报李式的互动,志同道合的人彼此吸引。有时候,她会把来自天南海北的客人叫到一起吃早餐。不挑剔的,她就亲手做煎蛋面包,有人点名想吃豆腐脑,她也一早起来准备。

客人们也有很多让寒露暖心的地方。有人招呼她一起享用大闸蟹,“一不小心我们就着酒和蟹聊到了三点”。她第一次接待重庆的客人,一行5人,包括2个老人,1个小孩。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大哥和家人都特别热情,一再说着我们第一次带老人进城看看,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跟我说。”

寒露的客房没有安装电视,她希望大家不要因为电视窝在自己的小空间里。但当这家人提出老人们习惯看电视的时候,她二话没说立刻在房间里装了一台。一位杭州来的阿姨和她聊人生经历,聊办民宿的经验教训,聊得高兴了,阿姨说:“我儿子的微信——你们俩差不多大,要不要加一下?”       

任何一种民宿都可以提供在地的生活体验、独特的空间和个性化的服务,共享住宿的迷人之处或许在于,在一种主客平等的关系下,它提供了人与人连接的更多可能。而在一个日渐原子化的社会,这也是一种真正的奢侈。2014年,我在巴西圣保罗住了一家Airbnb,房东马里奥突然告诉我,他需要去外地出差一天,第二天会有两个阿根廷女孩来家里住,问我愿不愿替他接待一下。我欣然接受了这份令人难以置信信任。

浙江酉田村,每当暮色来临,云雾便会从山谷升起 | 黄宇 摄

寒露觉得,开民宿,她是在分享她的生活空间和生活态度。事实上,她也在分享客人们的人生。

她见识过无微不至的爱情。一群深圳来的住客中有一个女孩,正在被一个北京的男孩追求。男孩在网上找到了寒露的联系方式。女孩感冒了,有鼻炎。男孩立刻找人送来了净化器和口罩。晚上十点多,男孩联系寒露,说他得知女孩的感冒变重了,请求她给女孩煮一碗姜丝可乐。寒露正在一家日料店吃饭,找老板要了半块姜。她至今记得男孩的叮咛:“500毫升可乐放入200克姜丝,煮沸5分钟后关小火,浓缩到一纸杯的分量。’麻烦你看着她喝下去。’”

寒露见识过孤独。一个男孩过30岁生日,包了整个院子办聚会。聚会散了,人都走了,男孩和寒露继续喝酒。“他说他没有女朋友,感情上如何不顺利,和朋友创业如何艰辛,又说他特别高兴,能有20个人给他庆祝生日。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是孤身一人。”男孩在院子住了一晚。第二天离开前,叫了朋友来帮忙,把院子都打扫了。

办民宿之后,寒露加了一个房东群。一次,群里的一位阿姨和她聊天:“每天这样迎来送往,你不难过吗?”寒露吃了一惊。“这个灵魂之问给我一个民宿小老板升华的好高哇,有点不习惯,”她笑道:“我说我不难过,好些住过我家的人都一直有联系。我每天都在见不同的人,在认识不同的朋友,然后跟他们经历共同的一一段时间,分享一个故事,我觉得很好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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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人们外出旅行,不少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更愿意入住当地的民宿。在本期#三联生活周刊##封面大使#建筑师青山周平看来,“大家越来越追求比较个性化的独特体验,已经不太希望住在一个可复制的标准酒店里,而民宿通过特殊的空间和服务,满足了大家的这种需求”。

点击上图,听#封面大使#青山周平聊“为什么越来越多人开始住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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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面故事 |

  • 洋房、胡同、山居、古镇、汤屋:民宿,远方亦故乡(徐菁菁)

  • 民宿之美在于神(徐菁菁)

  • 上海老洋房:旧日时光(王梓辉)

  • 北京胡同:人情的味道(卡生)

  • 松阳山野里的惬意(王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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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喜洲:古镇的午后(刘畅)

  • 沿着纵贯线,踏访台湾民宿(葛维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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