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的预测？我是不相信了

Original 孙若茜三联生活周刊

又到了诺奖的季节，昨天我被以下几个问题淹没了。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会颁给残雪吗？残雪是谁？以及，那你觉得会是谁？起因是作家残雪一度在博彩公司Nicer Odds发布的诺贝尔文学奖赔率榜上跃居第三，超越了常年陪跑的村上春树。赔率榜起起伏伏，今天再看，残雪已经掉落出前十，村上春树又跑回了高位，阿特伍德的位置蹿升到第二。

村上春树在记者会。图 | 视觉中国

这几年，每年的黄金周我都是在猜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乐（阴）趣（影）中度过的。重在参与，所以，从没有猜中过。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2016年，大家大概都还记得，获奖人是鲍勃·迪伦。公布结果那天，听说几乎所有新媒体的手里都暗自提前准备了一篇“押宝”的稿子，为的是一旦押中，编辑能在奖项公布的瞬间轻松地点击发布。回想起来有点儿魔幻，那天，几乎所有人写的都是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获奖。一个比较理直气壮的理由是，在近20年里，诺奖只给过特朗斯特罗姆这一个诗人。所以，总该轮到传统诗人了吧？另外，还有一个我忘了来自哪儿的小道消息，力挺这种猜测。

阿多尼斯

但结果大家都看到了，谁也没猜中。不光没猜中，还都大吃一惊。好像还有某个新媒体的编辑，就是在吃惊之余手一抖，把他的阿多尼斯获奖稿发布了出来，来了一次阿多尼斯在中国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乌龙。

要我说，猜不中才是正常的。想想看，能猜中诺奖的人都是精于什么专业的呢？文学？不需要，文学价值与诺奖，好像总得在颁奖后才被人扯上关系，我是说，我们似乎并不能依靠文学本身的价值来判断诺奖的归属，至少不能只依靠文学本身。统计学吗？倒是有可能。看看那些猜测的依据吧，那些与作品本身关联微小的因素：非洲作家上一次获奖是在2003年，所以他们的可能性很高？2012年刚刚颁给莫言，所以中国的可能性不大？鉴于去年诺奖的停发源自性侵的丑闻，所以今年要颁的两个奖中至少会有一位女作家？当然还要考虑国别、地域、语种、文体，最后使用排除法。这，能行吗？我忽然就想起一个朋友正在家苦苦钻研一个小程序，计算如何押中双色球，似乎也已经有几年功夫了。

在这件事上，博彩公司曾经是令人叹服的，竟然屡屡押中。因为诺奖并不存在真正的短名单，它的保密原则规定，50年之内不对外公布最终候选人名单。因此博彩赔率榜曾经就等同于诺奖在民间的“短名单”：在文学奖开奖前，鲍勃·迪伦从后排升到了第6位，此前一周，他并没有出现在榜单上；2015年的得主，白俄罗斯女作家、记者阿列克谢耶维奇蹿升赔率榜首位；2014年得主，法国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最终升至第五；2013年得主加拿大作家艾丽丝·门罗也曾位居第二；2012年首次上榜就排在第二位的莫言获奖；2011年，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同样在获奖前占据榜单第二位。

据统计，在过去的10余年中，欧洲最大的博彩公司立博（Ladbrokes）的赔率榜榜首共有4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如果将范围扩展至榜单的前三位，那么这个名单曾有7次中奖。

我们曾经以为，影响赔率榜排名的因素不外乎对评委喜好的猜测，对读者品味的调查，再加上媒体报道所形成的助推等等，大多来自作品背后的市场。他们的推断和我们的排除法在本质上没有差别，只是更为细致和专业。但事实是，别再羞辱“专业”这个词了。2018年，众所周知的丑闻——瑞典文学院终身女院士、作家弗罗斯滕松的丈夫被18名女性指控性骚扰。除此之外，他还被指控先后7次向博彩公司泄露诺贝尔文学奖名单牟利。也就是说，我们不该也不必再仰视博彩赔率榜单的神算了。

也许是习惯使然，赔率榜依然惹人注目。今年，它来自Nicer Odds，而不是曾经的赢家Ladbrokes。榜单看起来不算陌生，它既有过去几年赔率榜上常出现的熟面孔，也融合了布克奖、“新学院奖”的名单。加拿大诗人安妮·卡森、法属瓜德罗普作家玛丽斯·孔戴，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还有不看榜单也猜他们还在的村上春树、阿多尼斯、伊斯梅尔·卡达莱、恩古吉·瓦·提安哥、科马克·麦卡锡、迈克尔·翁达杰，以及今年格外显眼的中国作家残雪，杨炼、余华，这里面既有我们暗暗希望他/她得奖，却又认为他/她绝对不会获奖的人，有如果他/她得奖，我们会觉得理所当然，认为早该是他/她的人，也有我们完全没有读过的人——终于有机会认识他/她的作品了。

在鲍勃·迪伦获奖时，《纽约时报》的一篇评论失望地表示，在当下溃败的阅读环境中，小说和诗歌的地位需要通过作家获得诺奖而重新得到确认，来说明他们依然重要。但事实上，没有一个有资格获得诺奖的作家，其作品是真的需要用这个奖来确定其价值的。溃败的阅读环境，倒是有可能导致作家需要奖金，以及获奖后印量大增所带来的版税。小说和诗歌的存在更不会因为一个奖项而改变重量。前两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一位作家说：“我还是更喜欢水平高于诺贝尔文学奖，因而不能获奖的作家。”

这两天，我看了很多篇预测文学奖的文章，他们大体会给出一个10-20人的名单，其实和博彩公司也差不多。你说谁有戏？是不是看谁都有戏，又觉得谁的戏都不大。我想我们就不必那样做了，只等着明天结果公布时获得惊喜或是惊吓，然后同时收获一个开始阅读的契机吧。另外，我们也不会提前写什么押宝的稿子，因为我的同事苗千已经驻守在斯德哥尔摩，会传回现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