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股暴跌，从石油大战说起
文｜ 谢九
3月9日，美国标普500指数跌幅超过7%，触发了熔断机制，美股历史上第二次熔断就这样不期而至。而引发暴跌的直接导火索，是最近国际市场上的石油大战。
3月6日，欧佩克（石油输出国组织）和俄罗斯未能就石油减产谈判达成协议，当日导致油价大跌了近10%。俄罗斯能源部长会后表示，“从4月1日开始，欧佩克和非欧佩克产油国都不再限产。”
沙特很快就发起反击，在3月7日宣布对4月份的原油出口价格大幅降价，而且表示以后还要大幅增加产量。沙特“降价+增产”的组合拳立即吓坏了全球市场，原油期货价格再度暴跌了30%左右，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在3月9日收于33美元。
到底该怎么理解这次史上罕见的石油大战呢？可以分成两个阶段来看。第一个阶段是3月6日之前，欧佩克和俄罗斯就石油减产协议谈判。
早在2016年，当时欧佩克和俄罗斯达成了一个为期三年的减产协议，当时协议的达成也是非常艰难，是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时隔8年达成的一个减产协议，减产协议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应对油价下跌。去年年底，在这个减产协议即将到期之前，各方一致同意将协议延长3个月，也就是到今年3月底。
所以，最近几个月，欧佩克和俄罗斯一直在讨论新的减产协议，尤其是新冠肺炎爆发之后，全球经济受到冲击，市场需求减少，油价下跌风险加大，为了支撑需求不足背景下的国际油价，欧佩克希望在原有170万桶/日的减产基础上，再减150万桶/日，以俄罗斯为首的非欧佩克成员承担其中50万桶的减产任务。但是俄罗斯对此不愿接受，最终谈判破裂，引发了这场石油大战。
那么，俄罗斯为什么对减产不积极呢？主要原因在于，俄罗斯认为减产的主要受益者其实是美国。由于最近几年美国的页岩油强势崛起，对欧佩克和俄罗斯等传统石油大国带来剧烈冲击，欧佩克和俄罗斯等国在减产的同时，美国的石油产量在大幅增加，这一方面抵消了欧佩克和俄罗斯减产的效果，同时，也抢占了欧佩克和俄罗斯减产让出来的市场份额。
美国加州洛杉矶，英格尔伍德油田（图｜视觉中国）
从俄罗斯的立场来看，如果继续执行更大规模的减产，只会让美国页岩油越来越做大做强，而俄罗斯的原油产业将会越来越萎缩，所以，俄罗斯最终断然拒绝了欧佩克提出的减产要求。那么，俄罗斯说“不”的底气在哪里呢？
在沙特、俄罗斯这些依靠原油出口的国家，有一个概念叫做财政收支平衡油价，也就是油价到什么样的水平，可以维持国家的财政平衡。虽然俄罗斯的财政收入对原油天然气的依赖程度也很高，大概在40%以上，但还是远远低于中东产油国。俄罗斯维持财政平衡大概对应的油价是49美元/桶左右，而欧佩克平均在60美元以上，沙特在80美元以上。在俄罗斯看来，自己的财政体系比沙特更能承受低油价的冲击，所以，这是俄罗斯拒绝欧佩克减产协议的底气所在。
如果说俄罗斯在这轮石油大战的第一回轮占据了主动，但是接下来的第二回合，沙特的强力反击大大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在俄罗斯拒绝减产协议之后，沙特很快就宣布对4月份的原油出口价格大幅下降，而且大幅增加产量。沙特私下告知市场参与者，如果有需要，可以将产量提高到1200万桶/天的天量。
原本希望减产限价的沙特，为什么最后反而要增产降价，走向了完全相反的道路呢？沙特看似疯狂的背后底气何在？如果说俄罗斯的底气在于财政收支平衡油价，那么沙特的底气在于原油开采成本。沙特的原油开采成本全球最低，每桶不到10美元，而俄罗斯的开采成本在20美元左右，美国页岩油的成本为40多美元。既然俄罗斯不愿意配合减产，沙特索性就采取了杀伤战术，通过增产加降价的极端手段打压国际油价，让采油成本高的俄罗斯、美国等无利可图，如果可以杀死美国的页岩油，同时也逼迫俄罗斯回到谈判桌前，那么，沙特就可以确立国际石油市场的老大地位。
沙特此举让石油战争迅速升级，引发了原油市场上史诗级的暴跌。由于国际资本市场上的资金环环相扣，原油期货价格出现30%左右的跌幅，如此史上罕见的极端事件，对于国际资本已经不只是蝴蝶扇起了翅膀，而是一场威力惊人的龙卷风，迅速席卷了所有资本市场，国际股市暴跌，投资者开始买入美国国债避险，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首次跌破0.5%，再次刷新历史新低。
次贷危机以来，美国股市已经享受了长达11年的牛市，最近美国经济出现各种衰退信号，加之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蔓延，让美国经济增添不确定性，所以，高处不胜寒的美国股市在这种背景下就显得更加脆弱。在过去两周时间里，美国股市原本就已经开始大幅下跌，而这次油价暴跌极端事件，更是加剧了投资者的恐慌情绪，多重因素之下，美国股市出现了历史上的第二次熔断。
相比之下，A股市场并没有因为国际油价暴跌受到太大冲击。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原油进口国，进口依存度高达70%，所以，从宏观角度来看，原油价格大跌对中国经济是利好，当然，对新能源产业会带来较大冲击。从资本市场的角度来看，A股市场的对外开放程度不高，国际市场的波动对中国A股影响也相对有限，所以，在全球恐慌之际，A股市场反而难得扮演了避风港的角色。
国际油价暴跌之后，国内消费者更关心的问题是，这是不是意味着成品油价格要大幅降价了？如果油价一直走低，以后开车一族是不是就此可以享受低油价了？
我国成品油价格每10个工作日根据国际油价做一次调整，上一次调价时间窗口是在3月3日，当时未作调整，下一次调价窗口在3月17日，这段时间国际油价从50多美元一路下跌到30多美元，国内成品油价格应该会体现出大部分降幅。但是再往后，是否会跟随国际市场降价就有很大悬念了。
因为我国的成品油定价机制中有一个地板价的规定，如果国际油价低于每桶40美元，国内成品油价格就不再下调。目前国际油价刚好跌破了40美元，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国际油价继续下跌，国内成品油价格也不会跟随降价。过去很多年，国内成品油价格一直被人诟病的跟涨不跟跌，最近可能又要上演了。
作者档案
谢九
《三联生活周刊》资深主笔
在嘈杂的时代独立思考
26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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