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原油宝巨亏，惨案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文｜谢九

最近，很多投资中行原油宝的晒出“成绩单”，除了本金全部亏完，还倒欠银行2倍的本金。作为一款没有杠杆的投资产品，亏到这个程度也是前所未有。如此不可思议的现象，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最直接的导火索自然是美国原油期货暴跌。北京时间4月21日凌晨，美国WTI原油5月合约大幅下挫，最终收于-37.63美元，跌幅超过300%。导致美油跌到负值的原因，是因为当前全球经济衰退，原油需求大幅萎缩，大量原油无处可去，存储空间接近极限，而5月份的WTI原油期货要在4月22日凌晨（北京时间）交割，由于没有存储空间，实物交割几乎没有可能，所以原油期货出现了历史上首次负值。

美国时间4月20日，原油走势

由于中行的原油宝和美国原油挂钩，美油暴跌，原油宝也出现了巨额损失。网上有投资者晒出来的交易记录显示，本金388万元，最终亏损超过900万元，不仅本金全部消失，还倒欠银行500多万元。

当然，国际原油大跌只是背景，一个非常清晰的事实是，虽然美国原油期货暴跌，但是市场上有很多挂钩的投资产品，都没有跌到中行原油宝这个级别。这说明，中行原油宝的巨亏，和自身的产品设计和操作也有很大关系，所谓魔鬼存在于细节之中，中行原油宝的巨亏就是如此。

先来看看为什么市场上别的原油产品躲过了暴跌（虽然跌幅也不小，但不至于跌到本金全无还倒欠），而中行的原油宝却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闷棍。原油期货有有近期合约和远期合约之分，最近跌到负值的是5月合约，而6月、7月等合约虽然也出现下跌，但跌幅并没有那么大，至少没有跌到负值。由于近期原油市场风险上升，很多投资原油的公司开始主动提前移仓，也就是将5月合约换到6月、7月甚至更远，以此规避油价的近期波动风险。

美国加州洛杉矶，英格尔伍德油田（图｜视觉中国）

还有些挂钩原油期货的ETF，跟踪的都是一揽子原油期货，其中既有部分5月份的近期合约，也有很多远期合约，所以即使5月份原油合约跌到负值，这些产品也因为5月合约权重不高，损失相对有限。有些国际上的原油ETF，最近更是干脆抛弃了近期合约，全部移仓到3个月以后，最大程度和近期的原油波动隔绝起来。 

但是中行的原油宝并没有提前移仓，这就使得该产品以最大程度迎接了原油的暴跌。值得一提的是，4月15日，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修改了结算规则，允许能源期货合约以负数结算。这已经是向市场参与者发出了最直接的警告，但遗憾的是，中行也没有为投资者提前移仓。

当然，按照交易规则，投资者也可以自己主动提前移仓，但是对于国内投资者来说，很多人对交易规则并不熟悉，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移仓这个概念，所以大多数人都是抱着抄原油大底的心态，在买入之后就等着油价反弹了，对于挂钩原油产品的复杂性和风险级别没有足够的认识。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即使中行没有提前移仓，挂钩原油的投资产品通常都有强制平仓制度，价格跌（涨）到一定程度之后，中行应该强行平仓，避免过度损失。如果中行执行了强行平仓，投资者最多只是损失本金，不会跌到倒欠银行一笔巨款。但是中行的这一保险机制为什么没有启动呢？

这和中行原油宝设计的交易规则有直接关系。中行原油宝设定的交易时间是周一到周五的8:00至次日凌晨2:00，如果是合约最后交易日，交易时间是8:00到22:00，也就是说，在最后交易日这么关键的一天，中行的交易时间反而提前了，而国际市场上原油期货的场内交易时间一直到凌晨两点半，这也就意味着，在国际市场的交易如火如荼之际，中行的原油宝已经提前关门了，这就形成了几个小时的巨大时间黑洞。

4月20日国际油价暴跌那天，刚好是中行原油宝的最后交易日，中行在这一天晚上10点钟就关闭了交易系统。到了4月21日凌晨，美国油价开始暴跌到负值，这个时候中行原本应该启动强行平仓，但是由于已经过了中行的交易时间，所以，在当天凌晨原油市场的多头惨遭屠杀之际，中行原油宝的投资者们只能坐以待毙。

那么，为什么直到最后，中行也没有为投资者移仓呢？因为移仓已经不可能完成了。按照中行原油宝的交易规则，合约到期时会依照客户事先指定的方式，进行移仓或到期轧差处理。轧差是指把客户持有的合约全部平仓，而移仓是指把客户原来持有的当期合约平仓，然后开仓下期合约。

简单理解就是卖掉客户现有的仓位，然后买入下一期合约，比如说客户之前有100手5月合约，卖掉之后再买入90手6月合约（因为6月合约价格可能较高），如果客户账户上有足够的保证金，可以给客户多买一些维持100手合约，大致如此操作。

但是中行的原油宝在4月20日到期之后，结算价按照-37.63美元计算，客户平仓之后不仅分文不剩，反而还倒欠银行，根本没有资金移仓，所以直到最后，投资者也没能完成移仓。

值得一提的是，中行最终承认的结算价，几乎就是这一轮原油暴跌的最低价，这也让原油宝的投资者损失最大化。在4月20日晚上10点，中行原油宝交易结束之前，原油价格还有十几美元，当日凌晨最高一度跌至-40美元，最终收盘于-37美元附近，这就是中行原油报的结算价。而一天之后，美油WTI的5月合约结束，最终价格也反弹到了十几美元，最新WTI的6月合约价格也有17美元左右。所以，中行的这一轮操作，刚好让投资者在地板价上割肉。

惨剧发生之后，接下来的纠纷才刚刚开始，投资者在本金亏完之后，还要给银行倒赔钱，自然不愿意接受如此高的损失，而中行方面则表示，如果投资者不还钱将纳入征信。最后如何结束，或者是监管层介入，或者是通过法律途径，无论结局如何，巨额损失总归有一方来承担。

对投资者来说，这次原油宝惨案的一个血泪教训就是，对于投资理财的事情，千万不要轻信任何机构和个人，他们看起来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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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档案

谢九  

《三联生活周刊》资深主笔

          在嘈杂的时代独立思考

26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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