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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后人口普查员的一天

for36hrs 三联生活周刊 2020-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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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到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却呆住了——直到坐到尾站,坐到地铁停运,我才发现自己坐反方向这种事情,实在是过于不妙。
我是一个人口普查员,住在城西底站旁大学的宿舍里,但疲惫的身子和大脑让我一路坐到了城东,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我是该疲惫的,从早上八点出发,到晚上九点多赶上末班地铁回校,一刻不停敲门入户,用双腿丈量了无数次我负责的十八层楼。
图|视觉中国
但我实在不该坐反方向:到站已经是临近晚上十点半,地铁公交都已经停运,终点站旁边也不出意料得跟自家学校边上一样荒凉,甚至更少——至少,最坏的情况下,我也不会压根出不了地铁站,我校旁边更不会有一辆辆大货车轰鸣而过。
我是被困在了终点站里的没头苍蝇。
由于修路,四个出口有三个都业已封闭,在地铁乘警姐姐的指导下我才敢确认出路,可仅剩的一个出口需要走过一长串“初极狭,才通人”的羊肠小径,才能“豁然开朗”。夜色朦胧,修路的钢铁巨兽在身边沉睡,踽踽穿过这条土路的女大学生不合时宜地想到,这里多适合被杀人抛尸。
我惊惧之下的狂想自是没有成真的,要不各位早已在社会新闻板块得知我的存在,但这胡思乱想也使我更为在月黑风高的环境中瑟瑟发抖,我在昏暗中摸索,手机的手电筒比皎月更能引我思乡。一辆吱吱作响的共享单车助我加速逃离了这曲径,可它却不能让我到达数十公里外的学校宿舍。
叫一辆出租车吧,网上叫车,共享行程,惴惴不安地在货车的轰鸣中等待。
和我一同在薄凉的秋夜中等待的还有几位男性,但他们的境况比只能干站着、苦苦等待的我好上很多。
他们坐着板凳,倚靠着隔离带,三辆经过他们的货车中至少会有一辆为他们停下,而他们中的一个人便会起身,向货车司机递出什么。
我好奇地打量他们,毫不掩饰又浮想联翩。可一个女大学生的胆量也就止于此了,我并不敢上前搭话,询问他们到底是递出了香烟还是槟榔。
虽说我的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可我至少能从他们的交易中看出货车司机不是疲劳驾驶——我安慰自己——他们还能好好交易,不会疲惫到无法握紧方向盘,任大车冲向我站立的角落。
汽车到了,真是幸运。
我原以为这跨越城市对角线的一程不会有人接单,司机应当在风尘仆仆了一天后回家休憩。可我是没功夫问他为什么临近十一点还在跑车的,也没空询问是不是因为家在城西他才接了单,不是因为不敢跟司机搭话,也不是因为被一闪而过的“假装语音跟人报告行程、保护自己”的念头占据了时间,将要睡着的爸妈收到了行程共享,直接给令他们操心的女儿打来了电话。
我和妈妈随手拾取话题,填充着这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我问她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她说听到她和爸爸的手机一起响了,肯定是我发了什么。我无理取闹:“为什么从学校到外面,要从左侧上地铁,从外面回学校还要换个方向坐。”她直击我最大的弱点:“你肯定又是边走路边玩手机了”,并对我进行了一连串教育。
我见势不妙立刻转移话题,我说我本想骑助力车回去,却因为耗时过长放弃;妈妈说大晚上骑助力车过于危险,还顺口调侃说我这一天普查津贴,是不是全都花在了打车费上。
我就跟妈妈细数普查的见闻,兴致勃勃,并在暗中舒了口气。
我是邀了室友一起去进行普查的,但我们不巧分在了不同的地方。
室友普查的小区住宅是六层高的小洋楼,小区内有一个占地不小的人工湖,湖上架桥,孩子们在其上嬉戏。我普查的小区则有着十几栋“筒子楼”,一栋十八层,每单元都是一层四户。
初始时我还感叹人生如戏,相距三公里以内的住户,资产对比竟如此巨大,但当我得知我所面对的业主都是人均两套房的拆迁户,我也便收了这些心思。
我敲开一个个紧闭的长方形,站在立方体的入口处,跟住户交谈。
与我同样岁数的女生已经独立,在外地租房工作;已经是母亲年纪的女士独身在外乡做小生意;而这栋楼里更多的是老人:前来照料孙子女、兼职清洁工的,带孙子来进行孤独症早期干预的。
一位六十多岁的高中学历男士声称自己是文盲:“我们实在是看不懂手机上的这些符号。”我便回他:“您还认字,还是能适应得了。”可他实在执着于自称文盲,无奈之下,我便答:“是技术发展太快了,等我们到了您这个年纪也会有这种感觉。”
遇到的一位老人虽处于耄耋之年,身子却依然爽利。他的女儿恰巧在探望他老二位,我便赞说老人真有福气,老人的女儿也没有自谦:“因为我爸爸积了德吧,他之前是军医。”抗日、解放、抗美援朝都一瞬间涌上我的舌尖,却在其上打个圈后被我咽下,我讷讷:“哇....您父亲真厉害”,此刻的只言片语也无法传达我心中万千思绪。
更多的老人是没有这般有趣或令人生敬的。
六十岁以上的住户多有独居,门外昏黄的声控灯把楼道映射得有些破败,门里也没显得有多亮堂——老人们都节俭,不忍开灯,一眼看去屋里,只觉昏暗而清冷。
我用特大声跟一位老人说话,她却只是微笑着指指耳朵,嘴里咕哝着我听不懂的含混方言,问了对门的住户才知道她儿子住在对面,只留失聪的她一人独居。
老人们户口本上的“丧偶”一栏显得额外刺眼,也有中年人家中的孩子姓氏不随父也不随母。
我没资格评点住户们的生活,因为每一个尽力活在这世上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个体。
一位军嫂带着孩子在家中居住,屋里的陈设极其简单,仅有一张桌子,可她墙上写着会计考试的计划,屋里放着网课。
几位来自天南地北的女孩子聚在了一起,为自己杂乱的租屋微微羞赧,我调笑说“女生宿舍嘛,大家都懂”,她们回我“女孩子不背这个锅,这是房子的问题。”回完便冲进屋子里合计着用普查表发条朋友圈——“选个好看点的马赛克吧”。
一堆来异乡打拼的90后恰巧在一起聚会,客厅的水泥地上是他们的外卖包装,听到男主人竟然记错了女主人的身份证号,便轰然闹了起来。他们互相争辩着女主人身份证尾号究竟是何,男主人的声音盖过了女主人的自我申明。
人间烟火气能动人至此。
23:43,挂断和家人的电话,我在寝室群里报告说我已经到达校园。
室友发了个表情包:接下来用掌声欢迎这名新人。我说,把新人改成活人吧。毕竟,这对于生长在象牙塔中的我来说,已经算是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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