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降薪，打工人的新课题？

文｜邢海洋

多益网络，这家自称中国游戏奋斗者的网络公司，又给我们这些打工人上了一课，原来打工人也有自愿降薪的合理合法的权利。不过，这一课不是像此前多次发生的，是创始人徐波主动爆料，是他面对员工爆料后，不得不自圆其说。

事件是这样的，网络上流出一张来自多益网络的截图，截图上发言者称，“今年公司效益良好，利润有较大增长。所以公司决定，允许员工自愿申请每月降低待遇的10%”，“要求入职公司24个月以上的人员才可以参加”，“降薪的意思是，每月待遇今年年度调整不提高，年度调整结束后，明年每月待遇降低10%”。经多方了解，涉事公司为广州多益网络股份有限公司，发言者为公司创始人徐波。

关于降薪，我国的《劳动法》有明确规定，如果对签有劳动合同的员工降薪，企业需对此承担举证责任，而不是口头说明企业有这些情形就可降薪了，必须要提供企业生产经营状况与签订劳动合同时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的证明。可按照徐波的帖子，“今年公司效益良好，利润有较大增长”。效益好和降薪，完全构不成因果关系，这在劳动法上是完全说不通的。所以，才有了自愿降薪是员工合理合法的权利的搪塞，但这同样是站不住脚的，因为人性逐利，除非在更大的压力面前，是没有人愿意主动降薪的。

从各方的反馈来看，这更大一层的压力来自于他们的老板徐波。在这家公司里，从网络求职到笔试面试，到公司的日常经营，员工经常要面临着各种奇葩问题，比如问求职者支不支持多生小孩，这个世界是不是公平的之类。在网络上，一大批毕业生被“支持不支持多生孩子”弄得莫名其妙，这和网络游戏业务有何关联呢？有人联想到多益网络的名字，以“多多益善”附和，有人则搜到这家公司老板徐波在微博上“煮老师”的大名，匆匆离去。

作为一家百分百个人控制的公司，徐波当然在这家公司里拥有绝对的话事权。公司里的许多奇葩操作，通常被被内部员工视为“服从性测试”，目的在于“测试忠诚度”“排除异己”。该类测试算是公司内部的“企业文化”，比如“支持不支持多生孩子”，测试的就是和老板的价值观是否一致。而忠诚测试，就是唯老板马首是瞻，不管他说得有没有道理，都要绝对表现忠诚，比如年底了要给老板发红包，结果是徐波十倍返还。自然，没发红包的既显示出忠诚度不够，又在经济利益上受损。这样的反馈机制下，那些有独立行事原则的员工要么被孤立，要么只能离开。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剧照

或许正是在这样的企业文化的影响下，这次主动降薪事件徐波提供的“自愿”证据里，就包括公司内部多达93%的人选择降薪。如果事后证明这又是一次忠诚度测试，主动参与的都得到了加薪，未参与的被穿了小鞋，似乎又是一场皆大欢喜，员工对老板更忠诚，全员上下更为统一。企业的忠诚文化又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但这次的主动降薪和发红包又有所不同。红包是个人之间的馈赠行为，发生在员工和老板之间，至多是企业文化建设里的问题。但事关涨薪与降薪就牵涉到员工和企业的劳动合同，事关法律了。

我们不妨分析一下整个事件三种可能的结果。一种如上所述，被伤害的似乎只是那没有同意降薪的少数人，却完成了公司有一次精神层面的步调一致。但这显然是不合法的，因为任何情形下，集体利益的表达，并不是侵害个人利益的借口，少数人的合法利益永远需要保护。

设若另一种情形，那7%的未主动降薪者既没有被降薪，也没有被穿小鞋，只是相对于主动降薪者获得的利益少了，这仍然是一种不公平的待遇，也是违法的。

那么，还有最后一种情形，谁也没有降薪谁也没有涨薪，一如既往，只是通过测试，老板分辨出了真诚与不真诚。整个事件老板不违法，却丧失了公信力。

在公司管理中，经常流行着一些奇怪的管理哲学，如老板要善于折腾敢于折腾员工，不折腾不会留下适合的员工，不折腾不会带好团队。帝王的权谋术似乎都能运用到现代企业的经营管理里。但企业的内部整齐划一，目的是外部市场的开拓，面对的是一个竞争激烈的市场。对外竞争，有时候比拼的是执行力，对于游戏公司而言，更多的是比拼创造力，这个意义上，一士之谔谔，胜过千夫之诺诺。

多益网络这些年只有一两个成功的网游，还是创始人当年离开网易后研发的。2015年3月，多益网络旗下手游《神武》位居苹果AppStore收入排行榜中国第1位，全球第9位，如今国内已经排在20位之后了。众所周知，单款游戏产品IP效应不会持续太久，每个产品都有其生命周期，周期结束单品收入会快速进入下滑阶段。并且，多益网络还面临着网易的控告，指责《神武》对网易的《梦幻西游》构成侵权。这几年多益网络多次试图上市，先在A股铩羽而归，又去港股尝试，都未如愿。

一个事事服从的团队，以忠诚度决定赏罚的团队，又能有多少创造力呢。

    大家都在看     

⊙文章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欢迎转发到朋友圈，转载请联系后台。

点击图片，一键订阅

2021年52期《三联生活周刊》

▼ 点击阅读原文，进入周刊书店，购买更多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