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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超大院落,一口杂糅公共生活的大火锅

三联人文城市奖 三联生活周刊 2021-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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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琨

家琨建筑设计事务所创始人、主持建筑师。作品被选送参加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威尼斯艺术双年展等众多国际展览。



西村大院位于成都青羊区,是一座“业态混搭”的微型城市:商铺、餐饮、酒店、办公、运动、休闲、文化,林林总总汇合其中。建筑设计一反常见的中心集合式城市综合体的空间模式,采用外环内空的布局,环绕街区沿边修建,围合出一个公园般的超大院落,一个容纳纷繁杂陈公共生活的“绿色盆地”。大院外高内低,层层相套的空间实现了公共活动范围的最大化,以反向地标,激发集体记忆与城市、社区生活的想象力。

在三联人文城市奖初评中,西村大院成为“公共空间奖”与“建筑设计奖”两个子奖项入围项目。



口述|刘家琨

采写|李明洁

城市里公共空间总是被蚕食,日常的城市公共生活也经常被压迫到犄角旮旯里。在这种情况下,“西村大院”作为一个综合体,在大规模的城市建设中则具有“战斗性”:即便是商业性项目,也要为公众争取利益、争取公共空间。西村大院所在的70亩配套社区用地,位于贝森集团2800亩开发用地留下的中心位置,周围有20多个商品小区和大量办公楼。社区体育是这块场地的用地性质,这意味着它不是一块孤立的土地,而是需要像社区中心一样,与周围一大片小区发生关联。除了住宅,这里几乎可以配置商业、体育、餐饮、菜市场、幼儿园等等的任何功能。 

△场地俯视 

场地原本的空间由一个高尔夫练习场、一个网球场、一个游泳馆和一些配套餐馆组成,只能服务于很少的人,周围的社区也缺乏一个中心性的聚集地。我们希望它能够成为一个社会生活的激发器,激活整片社区。

第一个摆在面前的现实因素其实是它的严格的用地规划,建筑容积率≤2,限高24米,覆盖率40%。我们设计的切入,就是理性的计算:怎么利用好这块土地,既实现商业价值的最大化,又争取公共空间的最大化。我认为“激活”的本质是人。人有很多行为,比如坐着发呆、站着聊天……如果有一个空间,能让人可以自由地发生各种行为,人就会发自内心地喜欢来,人来了,商业也就“激活”了,自然实现一种双赢。 四面临街是这块地的最大特点,它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街坊。而且周边的也不像北京的长安街、成都的天府大道一样的宽阔,而是一个尺度比较合适的街道。成都人爱在街边生活,也爱逛街。这时,如果想利用街道的活力、吸引人流,最现实的做法就是将空间沿街修建。而另一个很硬的理由,就是能够保证中心能保留出最大且最完整的公共空间。充分利用沿街活力与保留完整公共空间,将这两个决定性因素叠加在一起,再用满所有的用地指标,西村大院外环内空、外高内低的布局就显露了,最终形成了一个200mx200m的“巨构”大院。 

△ 西村鸟瞰 

看似合理,但这其实有违最普遍的开发模式——修建一个Mall(购物中心)。我们的城市里充满了这种类似于万达广场的中心商业模式:建筑全盖在中心,用路线最短的方式集中商业;周围配以被撕成条状、圈状的景观绿地;公共区域占地很大,但是就成了中心边上的剩余空间,没有真正的空间形态,仅仅是街道的放宽。于是人们对它也没有亲近感,不会愿意绕着商场散步、跑步。因为没有场域感,这样的绿地作为公共资源,基本上只能作为建筑的周边陪衬。如果我们在西村修建一个这样的Mall,其实也顺理成章,但是会把它变成城市毫无个性的第一千零一个Mall。即便是在商业上,这也未必是最安全的做法,因为平庸的Mall还将面对同质化的竞争。在2800亩老旧小区的中心,强行引进一线品牌、一线城市消费模式,甚至会使它面临生存的问题。建筑最终会面对自己的命运的,我们把房子盖起来很漂亮,然后拍个照就走,任由房子死掉,这也不是一个职业建筑师应有的态度。建成后的西村大院虽然和它的周边的住宅楼一样高,却实现了一个反向的地标性。与城市建筑司空见惯地通过做高而成为地标不同,“大院”是最“低”的。这种状态,就像四川盆地的本身,带来了“不是我站在高处看别人,而是我站在低处,我成为别人看的中心”的精神意识的契合。并且当你从外部走近时,只能看见它的段落,似乎并不大,当你进入时,才能感觉它的大,大的是里面。 中心院落的“空”,也象征着四川盆地的包容性。最终这个超大院落,像是一口杂糅了各种可能性的大火锅,成为一个容纳纷繁杂陈公共生活的“绿色盆地”。

△ 西村内院及立面

定义一个公共生活,许多东西需要组织和控制。西村正式运营起来后会进驻几百个商家,可能是办公、创意工作室、餐饮、体育等等,我们不可能在商家进驻前就将一切都设计好,但也不可能完全放任,使它最后变成一个无法控制的场面。设计师要找到强有力的点,使每个个体自由又会使整体更丰富,而不是使他们发生对抗。

所以其实院子本身就是一个大的秩序,我们院子里边通过跑道又切分成不同的空间,是个院中院的格局。通常建筑会把立面设计得非常确定,但我认为每个商家都有表达自己欲望的权利,希望将这种声音包容进来,这也是“设计的民主性”。我将这种自由与秩序之间的平衡称作“搭书架”,书架作为骨架,令每一本书在自己的范围里表达自己,没有哪本被抹去了声音,也没有哪本可以大喊大叫。也许开始有“一本书”做得不好就会扎眼,但多了也就成了一种“社会的、野生的、有趣的”肌理,我叫“市井立面”,它很好地表达了一个地方的审美和趣味、时间的变化。设计有时候是显性的,而这种隐性设计则是把什么都考虑了,但并非将一切都表现了。商铺往外挑出走廊和阳台,走廊像街道一样,是公共空间,每个业主可以在自己的窗子立面挂招牌、广告。建筑临院内立面为连续的阳台,每家用戶都可共享大院景观。就西村而言,公共走廊的秩序是不会被改变的。而层高较高的楼层的窗户分隔,也会考虑日后被搭夹层的可能;我们还将空调机、卫生间放在建筑间的分缝中,既积极利用了消极空间,也是一种秩序的控制。中国院落、城寨的秩序感是很强的。外面都是灰灰的墙,精彩的在里面,人们是在秩序中自如相处,大家的关系是框定的,这跟中国文化有关。就像一个人坐在阳台上,这是他对自己的精神自况。不是空无一物的自由,而是在一个给定的阳台上独处、看天、与时空相处。

△ 秩序&市井立面

东、西、南三面商铺之外,北边是透空的交叉跑道,因为场地原有建筑保留作为多功能艺术空间,围合建筑体在此中断,因此也“围而不死”。考虑到在周边社区居民中间最普及的休闲运动就是散步、遛弯与跑步,我们将地上的跑道和房顶连接了起来,形成一条1.6公里长的起起伏伏的跑道。 

爬过交叉的坡道,人们被引到了房顶。成都人有闲,一到节假日傍晚,顶上走满了老头老太太、大人小孩。他们觉得这里起起伏伏的很有趣,其实我觉得真正有趣的是“上房”,因为不管有多高,哪怕只有一层,上房都意味着解放,甚至有凌驾在城市上空的自由感觉。就像我们小时候,在树上的时间好像都不比在地上的时间少。

△ 交叉跑道跑步

建筑设计完成之后,那么还有一个如何做内院景观的问题。内院总面积约26000平方米(39亩),是城市中心难得一见的大型院落式社区绿地。按一般的做法,每个院子都应该不一样,有很多变化。后来我想到大家对西村大院的另一个期待是“很成都”,那么我心中最成都的地方之一就是望江公园,里面全是竹子,成都人在竹子底下,运动、打牌、喝茶干什么的都有。竹下生活,就是这个平原之地的幸福指标。所以我们最后决定“全用竹子”,没有什么比竹子更成都的了,既是当下最现实的选择,又是本地生活方式的延续。

△ 内院竹子

打开后的西村大院出租率有90%以上,是个非常热闹的地方。每周还有集市活动,有时还会有电影放映,文化研讨会,因为是在西村自己的内院里,做公共活动也很自由。与此同时,当自己的地开放给城市作为公园,城市的管理者也有责任也很容易来巡逻,所以并没有提高管理的成本。

△ 夜晚活动 在竹林广场看坝坝电影

而且由于有所属感,人就待得住,有些店因此会开得很晚。简·雅格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就曾专门讲了这个问题,如果街上有一个店在夜晚还亮着灯,就会给整个街道带来一种安全感。重要的不是安保人员的巡逻,而是人们彼此间的相互照看。 

很多人将西村大院联想为集体主义时期的社会主义大院,但我认为,所谓“大院文化”,大多数是很多幢房子用一个墙围起来的区域,无非是个等级制度,还有着特权在里面。而西村大院其实是个看人和被人看见的市民共享空间。(文内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摄影:存在建筑。实习记者徐胜对此文亦有贡献。)


三联人文城市奖是由《三联生活周刊》2020年首次发起主办的建筑/城市评奖。

中国城市化进入存量时代,正处在从量变到质变的节点上,城市必将与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发生更加密切关系的关联。然而在当下,公众对于城市的公共性,以及在此基础之上的审美、功能、权力意识都相对薄弱。我们期望借此推动公众启蒙,激发公众参与,推动未来中国城市的社会价值与人文关怀。

2020三联人文城市奖的主题设定为“重建联结”,以回应在社交隔离之后,如何回到人与人的交往和关联。

更多有关三联人文城市奖的评奖及相关活动进展,请关注“三联人文城市奖”官方网站(http://cityaward.lifeweek.com.cn/)、“三联生活周刊”微博及微信。最终优胜奖将在2020三联人文城市奖颁奖典礼现场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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