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一看手机，你就“陷进去了”？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成年国民人均每天手机接触时长为100.75分钟，人均每天接触平板电脑的时长为9.73分钟，手机和社交媒体正在逐渐占据我们的生活。2018年推出的美剧《你》在恋爱剧表面下，反思了社交媒体的侵害。

文｜悦涵

社交幻景

纽约。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看上去斯文干净的书店经理乔正在整理书架，门口风铃声一响，一个女孩推门走进来。乔和贝克，就是这样相遇的。

这部2018年9月推出的美剧，由爆款青春剧《绯闻女孩》的男主佩恩·贝格利（Penn Badgley）主演。同样是纽约基底的故事，想成为诗人的女主角和男主角在他工作的书店相遇，像任何一个美妙爱情故事的开头，但是，第一集第七分钟的时候，《你》就将剧情反转为惊悚悬疑。

在书店付款时女孩用了信用卡，于是，乔得知了女孩的全名：吉尼维尔·贝克。晚上他回到自己狭小的公寓。在楼道里，他将本来准备当晚饭的潜艇三明治给了坐在台阶上挨饿的邻家小孩。这时，乔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个好心肠的得体青年。回到自己房间，他坐到桌前打开电脑，键下贝克的全名。书桌上的小台灯，映照出他浸没在阴影里的脸。Facebook、Instagram、大学网页……贝克的一整个生活，被乔一览无余地获取。

和所有长得漂亮又有点小虚荣的年轻人一样，贝克喜欢分享自己的生活，又迷恋那种朋友众多的感觉，于是她所有的社交账号，设置的都是陌生人可见。乔通过她视频中滑过的印有校名的T恤，得知她本科是在布朗大学就读。通过她常@的几个人，挖出她的闺密是谁、分别是什么样的背景。通过她发帖里的定位和住所的照片，用谷歌街景找到了她的住址。贝克又是一个不大注意隐私的人，她住的一楼有巨大的面街的凸肚窗，于是乔站在她公寓正对面的街道上，窥视了一整晚，由此发现了贝克的渣男男友本杰明，以及他们脆弱的恋情。

乔开始制造机会，接近贝克。在一个地铁站，喝醉酒的贝克失足跌落铁轨，在地铁将要碾压她的一瞬间，乔将贝克拉上站台，救了她的命。他也由此获得了和贝克第一次约会的机会。

与此同时，乔也意识到，贝克正在交往的渣男本杰明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第一集结尾，乔通过贝克的社交网络，轻松找到本杰明的社交媒体，进而发现本杰明正在进行手工汽水的创业，是个富二代。正在创业的人必会在社交网络留自己的邮箱，以期合作。乔假装自己是杂志编辑，说要推荐本杰明的汽水，将他诱到书店的地下室。在本杰明和观众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乔用修复古书的锤子，直击本杰明的脑袋……

尸体一具具出现，乔也呈现出更大的疯狂。其间一直作为剧情辅线出现的乔的前女友，种种迹象也表明，她似乎是被乔第一个杀害的人。

要想想这一连串的情节，仅仅源于贝克当时在书店给了乔一个全名，这一点，就细思极恐了。

这其实是《你》在爱情剧的表面下，试图揭露的一个主题：在现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我们太过相信自己的手机。年轻人也喜欢通过社交网络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可很少有人意识到，有时这种手机的“奴役”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反噬我们。社交媒体放大了个人信息，但隐私过度暴露后，这些我们给出去的权限，究竟安全吗？

有人或许会问，既然社交媒体如此不安全，为什么现在还有那么多人，不停地将自己生活中的每一面都发布在网上？《你》中有一句话，说明了这种行为的本质：“社交网络是一幅拼贴画（collage）。”每个玩社交网络的人，其实都是通过一张张照片形成自己想展现给外界的“拼贴”。女主贝克在社交网络上呈现的是一个美丽的、常青藤大学毕业且朋友众多、社交生活精彩的文艺女青年的样子，她聪明、有趣、活泼，正积极追寻自己的理想。

但是，通过乔的跟踪我们发现，现实生活中的贝克已濒临破产，住在一个和自己收入不符的棕石公寓，要靠一份全职工作和一份兼职才能维持。她热爱写作但朋友和男友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她的闺密们非常有钱，而她活在她们的圈子中非常吃力，但又竭尽可能迎合着她们的一切，因为太想成为她们中的一员。贝克看上去很有前途的硕士生涯，也因为迟迟交不出作业导致学分不够，导师利用这一点要潜规则她。

社交网络，其实就是一场巨大的幻景。

虚无的名声

不仅是社交媒体，剧中对各种各样的媒介形式、高科技，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反思。女主贝克的爸爸内德，是一个成瘾的吸毒者，抛弃贝克母女后，他在教堂活动结识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南希。南希是一个“网红”博主，于是她将内德作为自己博客上的一个“典型”，用亲身经历来说明自己是怎样一步步帮内德战胜毒瘾，并接纳他成为丈夫。

但是，正像贝克尖锐指出的，内德在遇到南希的时候，已经成功戒除毒瘾了。那么南希将内德作为一个个例，事无巨细地将他的吸毒史放在自己的博客上，不也是为了涨粉吗？这部剧让人看到，人们为了追逐社交媒体上虚无的名声，可以将自己牺牲到什么地步，可以将身边的人，利用到什么地步。

贝克的闺密安妮卡，利用自己的好身材和大胆女性言论，成为Instagram上一个“网红”。她粉丝众多，投广告的人也多，随便发一张和品牌有关的自拍，就可以净赚12000美元。贝克的另一个闺密桃，是纽约上层社会一个富有的女孩，家底丰厚。桃暗恋了贝克很多年，而当贝克和乔正式开始交往以后，桃成了横在他们之间的最大障碍。为了除去桃，乔一直在寻找机会。

一次，利用安妮卡和桃闹翻的小机会，乔挑拨安妮卡发了一张自己戴牙套和桃没整鼻子前的旧照，而桃为了报复安妮卡，将她之前酒醉后录下的种族歧视视频发在网上。一夜之间，安妮卡失去了自己的广告客户，粉丝也损失了三分之一。这从另一角度说明，现在所谓的“网红”，他们拥有的粉丝或名声多么不堪一击，一条小小的视频，迅速毁灭了一个“网红”的“事业”。

《你》有同名原著小说，也是畅销书。斯蒂芬·金为它写的推荐是，“迷人和恐怖，从未读过像这样的作品”。确实，看《你》的剧版时也有这样同样的感觉，它似乎是一种之前从未见过的美剧，第一层是传统的纽约浪漫爱情，第二层类似《消失的女孩》那种扭曲阴暗的心理剖析，第三层则是对社交网络、流行文化的批判和反思。

作为剧集视角的讲述者，乔这个人物被编剧花了很多心思去刻画。首先他的名字乔，英语Joe，就取自美语中那个著名短语average Joe，意指非常普通的普通人。编剧在剧里为乔添加的一切，都在暗指他看上去是如此正常、普通。他最喜欢的食物潜艇三明治，是所有三明治中最经典的一款，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多余的添加。女主贝克在和他不很熟的时候给他送礼物，挑的也是最经典、平实的一款甜甜圈。

第一眼见到他的人往往印象都很好，会觉得这个人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晚上他在别人的公寓楼前徘徊，推门而出的老太太也没有觉得他鬼鬼祟祟，反而让他帮自己叫计程车；邻居的男友打电话报警，说乔给了他女友的孩子一张购物清单，让孩子帮跑腿，清单上写的全是胶带、漂白剂、硝酸钾、引火物、绳索、麻袋等这些处理尸体要用的物件，可警察一见到乔，两个警察就立即相信了乔的辩解，没有对他作任何追究。

本剧和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罗杰疑案》类似，用一种凶手自述方式。于是观众得以近距离窥视乔扭曲的内心、杀人的动机，以及他所经历的暴力对待、童年经历使他如何走到这一步。剧中用了很多文学典故来丰富乔的复杂性。比如乔推荐给邻居爱读书的小孩帕克一本《弗兰肯斯坦》，试图从怪物的角度，来解释他遇到的世界。

当我们毫无设防在社交网络上按下“分享”键的那一刻，被什么人看到或利用，真的超出我们的掌控范围。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8年44期）

END

本文作者：悦涵

微信排版：然宁

微信审核：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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