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uangao@lifeweek.com.cn；zhuangao2@lifeweek.com.cn文｜读者：李尚清
立夏的前一天傍晚，深圳下了今年声势最为浩荡的一场暴雨，电闪雷鸣，雨滴持续猛力地拍打着窗玻璃。夏天是这样一个喜欢示威的季节，而在此前，这座城市已经超过两百天没有下过这样畅快的一场雨了。
洗完澡出来，房间里有些闷，我打开空调，开到26度。睡前听歌，在“每日推荐”板块里看到了王菲唱的那首《笑忘书》，一时间有些晃神。高一那年第一次听这首歌，也是这样的暴雨天气，我和当时的闺蜜并肩站在教室走廊上。她刚经历了一场失恋，没有开口说话，只在脸上写满哀伤的句子。临近晚修时，她对我说：“从开始哭着嫉妒，变成了笑着羡慕。时间是怎么样爬过了我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王菲的《笑忘书》，你可以去听一下。”距离第一次听这首歌，已经过去七年了。我想起四年前，那时因为种种原因我已经从本科退学，找房子、找工作、上班下班挤地铁，日子就这样虚头晃脑地过着了。而她正全力以赴地考研。我们通过一次电话，我说最近状态很好，心境澄明，也开始拾掇自己了，相信工作也会慢慢顺利起来了吧。她却一本正经地回复我：“决定你成败的，是你为此付出的时间，而不是你乐观悲观的情绪，这只是你与自己沟通的方式。时间才是一切的自变量。”正是从那时起，我们的人生轨迹出现了剧烈的分野，与她相比，我的人生似乎处在一个停滞不前的状态中。我开始认真回想工作后的这四年，不知何故，只觉一切都骤然而逝，一切都不够深刻。除了换过几家公司、搬过几次家之外，我并没有找到什么值得单独拿出来分享的吉光片羽，没什么大的惊喜，也没什么太艰难的坎儿。我在深圳生活，这座城市永远激情澎湃，每天涌进无数新鲜的面孔，充满未知。有时我觉得自己只是社会大机器里运转着的一颗螺丝钉，有时却也觉得自己拥有一份远大前程，前路随时都可能有奇迹发生。清华大学副教授刘瑜在去年的一次演讲中说：“我的女儿正在势不可挡地成为一个普通人。”这句话让很多人感受到心口一击，我却是在那晚听着那首《笑忘书》，追忆起往事，才深有所感。我一直与人合租房子，和四、五个室友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或达一年，却从不开口和对方说话。《老友记》里温暖默契的室友关系似乎只是荧屏里面的乌托邦，和现实社会没有半分关联。同事呢，他们属于那种你知道他们为人或许都很nice、kind，但你和他们依然无话可说，甚至见面就想躲。他们有点像是那种你不想面对但又不得不面对的人，在厕所碰到、在电梯碰到、拼车时拼到、在某交友软件上划到……都是或大或小的“社死”瞬间。而职场也没有影视剧里的刀光剑影，精致美丽、从容不迫的职场人里当然也没有我的名姓。普通的人生，平凡的经历。“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边云卷云舒”，从很小的年纪起我就尤为向往这种状态，喜欢虚掷时光大抵算得上一个人的天性——你知道，有的人是没法让自己停下来的。每年我都有那么两三个月闲赋在家，反正不可能提前退休了，倒不如断断续续休息。内卷是一个离我很远的词汇，尽管我一直在大城市里生活，从一个“卷都”飞到另一个“卷都”，但我早已“不思进取”，户口、房产，我都不去想，我选择接受我这一辈子，无论去到哪座城市，都只能是一个漂泊在异乡的普通打工人。当然了，有时我也会想，正值年富力强，应日益精进，为未来筹划，但更多时候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只能欣赏或敬佩他人或年少有为或大器晚成，然后把掌声送给那些真正付出过辛劳的人。好友栗子说她觉得自己正势不可挡地成为一个普通人，是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比较优势的时刻。她说，从前学生时期做一件事情一定会竭尽全力，有永不磨灭的热情和消耗不完的精力，通常都能得到一个非常不错的结果。不管是考试还是活动组织，结束后的成就感会不断促使我往上爬，如果知道哪里欠缺就会拼命补。但是工作后会发现以前的骄傲不值一提，成绩、证书诸如此类，你的价值通过能为公司创造多少价值来衡量，好像比起个人能力，适应规则更重要。“同样的工作，同期入职的小伙伴和我做的，结果就是不同，但又好像找不到什么客观原因和主观问题，我真的差点就习得性无助了。”在聊到如何看待普通人身份的这个话题时，栗子说可能自己从前把普通人的生活想象得太过美好了。“一看到这个词，脑子里就自动出现了一幅温馨美好的画：在一条干净的老街上，有一个充满阳光的老房子，阳台上我泡着茶，摆弄花草，安逸又闲适。参加工作以后，我才发现普通人，其实是赶着上班挤地铁、下班太晚赶不上地铁的打工人。而且在大城市里，要租到一间光照好还有阳台的房子，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 我回想起我的闺蜜曾在电话里和我说的话：情绪不重要，时间才是一切的自变量。我当时不置可否，而到了今年，却有了另外的理解。今年有一个热词叫“无效化妆”，网友们由此延申出了一个“无效打工人”，意为：明明勤勤恳恳天天准时上班打卡，又苦又累又受气，但还是没有钱。而比起无效打工，还有更惨的负债打工。我就这样踏踏实实工作，这辈子也买不上房，但如果因为买不上房就变得情绪沮丧，也是不好的。所以，任凭不值钱的时间流逝，人也要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罗素说，真正的勇士是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在现代社会，这句话的含义可以理解为：真正的勇士是看透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后依然自尊自爱自强。珍妮特·温特森在《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这本书上写道：时间真是个伟大的消声器。人们遗忘，衰老，厌烦。母亲看着我说：“我老了，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贪心了。我不再问那些事情是怎么来的，我只会接受它。你就像过去的我，没有耐心，只有一颗脆弱的心。” 我22岁，在一个暴雨天气里，听到一首老歌后追溯过往，发现自己工作第五年了，没有负债，没有存款，无车无房，我近乎浑然天成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也预料到自己工作的第十五年或将仍是如此。我想着这并不是因为我有多早熟，而是我恰巧生活在一个“催熟时代”。微信审核：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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