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亿美元的惊天骗局，是如何被这名记者戳穿的？
伊丽莎白 · 霍姆斯很小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9 岁还是 10 岁时，她被问到了每个小孩子都会被问到的一个问题：
长大之后，你想做什么？
我要做一个亿万富翁。
为什么不是总统呢？
不，总统会娶我，因为我会拥有 10 亿美元。
她并没有吹牛。
2014 年 2 月 14 日，伊丽莎白创立的希拉洛斯公司估值高达惊人的 90 亿美元。而拥有超过公司 50% 股票的伊丽莎白身家超过 50 亿美元。
她实现了儿时的梦想，被誉为商业奇才。
她位列全美 Top 400 富豪，她的公司被誉为下一个谷歌或者下一个苹果。
这时离她的惊天骗局爆发，还有不到一年半。
伊丽莎白和她的公司
图片来源：NPR
硅谷宠儿
用一句话来形容伊丽莎白——她想成为下一个乔布斯，女版乔布斯。
她大二从斯坦福大学退学，在硅谷创业开办自己的高科技生物公司。
公司名叫做希拉洛斯（Theranos），取自英文治疗（Therapy）和诊断（Diagnosis），她真心相信她的公司产品能够做到这一切。
她善于在媒体及大众面前演讲，喜好黑色高翻领毛衣，说话声音低沉，小口啜饮的绿甘蓝汁。
和乔布斯一样。
每次演讲，她都会对自家公司的产品侃侃而谈，她将自己公司的产品成为医疗健康版的 iPod。
并且预言，和苹果一样，希拉洛斯将遍布美国每一个角落。
下一个乔布斯
图片来源：Theranos – Silicon Valley’s Greatest Disaster
像她的偶像乔布斯一样，伊丽莎白似乎有现实扭曲场的能力，不管什么场合身份，她都能迅速说服对方信任她的产品。
而硅谷的投资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人。
她迅速打动了投资界及各路大佬，美国教育部长、国务卿、国防部长都被其说服。国防部长甚至直接要求美国军方下订单，尽快将其投入战场实用。
在公司的年度酒会上，伊丽莎白曾经这样说道：
我们生产的产品是人类迄今制造的最重要的东西，如果你不相信这一点，你们现在就应该离开。
我们将改变这个世界。
不能用的天才产品
能够改变世界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产品呢？
便携血液检测仪。
不同于已经成熟的，从静脉抽血，检验科日常使用的大型设备。伊丽莎白声称自家产品能够在家中、或者在超市中能够迅速检测的设备。
传统方式需要 50ml 以上的血液，而希拉洛斯的产品宣称需要 10ml 或者更少的血液。不用从静脉穿刺，只需要从指尖采血。
产品有一台类似 iPhone 的触摸屏，将抽取的血液转移到专门的监测仪器中进行监测，产品使用了 iMac 电脑常见的对角线设计，并且用苹果风格进行了装饰。
产品示意图，号称能代替现有大型设备的便携血液检测仪
图片来源：Theranos – Silicon Valley’s Greatest Disaster
据伊丽莎白介绍，这种设备可以在任何场合快速进行血液学检查，超市、商场、药店，甚至是战场急救。
希拉洛斯公司迅速得到了投资界的青睐，A 轮，B 轮，伊丽莎白一共获得了超过 10 亿美元的投资。
这个明星产品只有一个问题：
不能用。
几乎所有检查结果是虚假，不正确的。
希拉洛斯公司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美丽场景，但从一开始，他们的产品就没成功过。中国有句成语叫做「滥竽充数」，希拉洛斯公司正是用这样的欺骗投资人和患者的。
他们购买了西门子公司成熟的商业血液检测仪，绝大部分的检测项目用这种方式进行的。当然，这些都号称是用便携仪器做出来的。
即使是少部分可以在便携仪器进行的检查，其偏差也离奇的高。样本之间的变异率高达 40%，而不是实验室要求的 2%-3%。
有这样一个病例，一名 55 岁患者被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检查。按照报告单显示，她处于严重的高凝状态，随时有可能发生中风。
患者在医院接受了急诊 CT、MRI 及一连串的血液学检查后发现，一切情况正常，之前的化验单出现了严重的错误。但这时，患者已经自费超过 3000 美元。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至于实验室本身更是一团糟：公司任用不具有资质的人员处理血液样本，以错误的温度储存血液，任由试剂过期，不通知病人检查结果有问题，失误层出不穷。
难道没有员工发现，或是反映过这一情况吗？
有，但是他们都被强制闭嘴。
不听话的，就被直接辞退，甚至直接告上法庭。
皇帝的新衣
最终揭穿这一惊天骗局的，是一名《华尔街日报》的深度调查记者——约翰 · 卡雷鲁。
他是资深的调查记者，拿过两次普利策奖，作为资深的医疗健康相关人士，他深知医学领域的任何突破，一定要通过严格的同行评议。
硅谷有很多创业天才，乔布斯，扎克伯格等都是从 10 岁就开始接触计算机，因此大学辍学创业对他们来说是顺利成章的选择。
但是医学不一样，那不是你在自家地下室能够自学的，你需要多年正规的训练，经过数十年的研究才能找到找到其价值所在。这些，不是一个只上过两个学期化工基础课程的辍学生能做到的。
带着巨大的疑惑，卡雷鲁联系了上百位受访者，其中包括 60 多名希拉洛斯公司的前员工，尽管已经有心理预期，但是所有的一切还是震撼到了他。
这是一家彻头彻尾的骗子公司，它欺骗了硅谷，欺骗了华尔街、欺骗了上至美国国防部长、教育部长，下至普通患者的所有人。
更加吊诡的是，就是这么一家骗子公司。在 10 年的互联网热潮中成为了独角兽，成了创业奇迹。
卡雷鲁决定用手中的笔揭露这一切。
皇帝的新衣
但是他低估了他正在对抗的人，和钱。
希拉洛斯公司请了全美顶级的律师团，他的所有线人都被希拉洛斯公司发出了律师函，被跟踪，被威胁。
如果卡雷鲁不放弃这篇报道，希拉洛斯公司就会让他倾家荡产！
面对巨大压力，2015 年 10 月 15 日，这篇重磅报道发布在《华尔街时报》的头版。
文章标题看起来很低调——《一家被看好的创业公司的挣扎（A prized startup’s struggles）》，但文章本身是毁灭性的。
除了揭露了其欺诈的本质外，文章还对公司本身的设备准确性及诚信提出了严重的质疑。
文章最后引用了一位医生的发言：在不知情的患者身上做实验，是不行的。这家公司的行为，会给全美国的患者带来潜在的风险。
这篇文章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美国 FDA 及 CMS（临床试验监察）迅速对其进行了突击检查。
有累计超过 100 万次计的血液检测结果证实无效，对病人造成的结果无法估量。
2016 年 7 月，调查组最终证实该公司设备具有非常严重问题，并对病人的健康和安全构成直接的危害。它被禁止再从事任何实验室行业。
2018 年，伊丽莎白因为两项串通诈骗罪名和九项诈骗罪名受到起诉。
结局
2018 年 9 月，希拉洛斯公司于 2018 年 9 月资金耗尽解散。
伊丽莎白被联邦调查局指控，如果罪名成立，最高将面临高达二十年的监禁。这起案件，也是有史以来硅谷高科技公司诈骗最高峰，没有之一。
值得我们思考的是，为什么这样的骗子能够在硅谷几乎成功？
为什么直到卡雷鲁出现，所有人都选择相信?
（责任编辑：lightningwing）
本文改写自《坏血：一个硅谷巨头的秘密与谎言》，雅众文化出品，丁香园授权修改发布。
题图来源：站酷海洛
资料来源：
1. 《坏血：一个硅谷巨头的秘密与谎言》
2. 一家被看好的创业公司的挣扎（A prized startup’s struggles）
3. Elizabeth Holmes And Theranos In Pop Culture NPR
4. Theranos – Silicon Valley’s Greatest Disa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