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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树斌母亲两三月染一次发:我要表现得有一种力量支撑着我

2015-01-14 南方都市报


南都 · 深读

2014年12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指定聂树斌案由山东高院复查。1个月后,聂家代理律师还未如愿查阅该案的卷宗,再审更未有定期。“一案两凶”,仍为悬疑。


在聂案谜团被媒体披露十年来,最高法异地复查的指令,无疑是一道曙光,在中央重申“依法治国”的当下,更是恰当其时。人们相信,无论聂案最终被披露的真相是什么,司法又如何裁判,公正将不再遥远。


在这十年来,聂树斌的亲属,披露“一案两凶”的记者,周旋其中苦撑等待的律师,还有在押的自供“真凶”王书金,他们所经历见证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故事,他们也成为这起中国司法标本案件的亲历者和当事人。


我们选取了聂母张焕枝、前记者马云龙、律师李树亭以及自供“真凶”王书金等人的故事,作为对聂案十年演进的切片式回顾。


在“一案两凶”疑案曝光后,聂案已经不再仅仅是发生于1994年石家庄西郊玉米地里的强奸杀人案,它更是一场寻求真相,呼唤司法正义的征途。


聂树斌生前的照片。CFP


母亲张焕枝:生死之间


2014年12月20日,得悉最高人民法院指定聂树斌案由山东高院复查的消息一周后,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站在儿子的坟前。南都记者 郭现中 摄


71岁的张焕枝站在祖坟里,指着一处脸盆大的土地说,“这是我和树斌他爹的地方。”她接着朝20多米外的聂树斌坟头看了看,“我们埋了之后,树斌就可以迁过来了。”


她筹划着能在死后与儿子团聚。聂树斌口吃,人又太老实,见到生人和女人还会害羞。张焕枝很害怕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仍旧被人欺负。儿子被枪毙已经快20年了,张焕枝多次在梦中见到他。他有时候在埋头干活,有时候则会眼巴巴地与母亲对望,问道,“妈,这可咋办呢……”


梦中的聂树斌没有长大,还是一二十岁的模样。张焕枝说,树斌正在另一个世界流浪,等着家里给他送去好消息。张焕枝不怕死,死对于她来说,就是去一个亲人见不到的地方。不过,在跨入70岁后,她多次忍不住告诉亲友,“树斌还没有平反,我真不能死。”


坟前“报喜”


说不清多少年前,张焕枝就已满头白发了。不过,她每隔两三个月就会去染一次发,她不想让世人和儿子看到自己的老态。“我要表现得有一种力量支撑着我。”


每年清明节和十月初一,以及心情特别烦闷的时候,张焕枝就会扶着一把铁锨,走一里多的山路,去给聂树斌的坟填土,再跟他说一会儿话。2014年12月28日上午,她又一次来到坟上,中国北方冬天的大地特别坚硬,她用力铲了十几下,只铲起几捧浮土来。


聂树斌的坟头又矮又小,也就到张焕枝的膝盖。坟头下边,埋着他和阴婚妻子的骨灰。那是在聂树斌被执行死刑后3年,中间人给说的一门亲事,女方比聂树斌小6岁,死于白血病。张焕枝梦想儿子可以在死后也能成家,就给女方家长掏了两千元的彩礼钱,还吃了一顿饭。但两家人并不称亲家,也不走动。


每一次,张焕枝烧了纸钱,摆上水果点心,总是叮嘱聂树斌别乱跑。“你一个人太孤单,妈知道。你要没地方去,一些事情做不了,被谁欺负了,就去找你爷爷奶奶,你没见过爷爷,奶奶你是见过的,可以找奶奶说一说。天底下,没有奶奶不喜欢孙子的,她会帮你。”


去年12月12日,最高法指令聂案转山东高院异地复查。第二天早上,张焕枝就到聂树斌坟上“报喜”。“妈没有放弃你的事情,妈也在努力去做。河北高院它不作为,妈真是没办法。儿呀,你在那边不要放弃,妈也不放弃,一直去做……这次到山东高院,我不相信山东还会再拖妈9年……”


她还会讲起十八届四中全会的精神,以及中央领导“依法治国”的讲话。10年来,她一直在学习律师和记者们说话的方式。她一直害怕自己说错话,或者说出没质量的话。另一种有别于农民的话语,似乎可以让她更有自信。


71岁的张焕枝站在儿子聂树斌的坟头。儿子被枪毙已经快20年,“一案两凶”被曝光也已近十年,她仍在等待。南都记者 郭现中 摄


最后一面


张焕枝与聂树斌的最后一面,是在1995年3月的一天。张焕枝骑了13公里的自行车赶到后,被拒绝入场旁听。“法院说我是被告一方。”张焕枝说,“又说这牵扯妇女被强奸的隐私。”


在张焕枝的记忆中,这场决定儿子生死的庭审,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在看到法官出来后,她走进法院,循着大哭声找到了被四五名警察簇拥的聂树斌。他正背靠着外边,仰天大哭。张焕枝趋前,然后被拦下,就大喊一声“树斌”。聂树斌则回头,喊了她一声“妈”。


她没来得及问儿子是否真的强奸杀人了,就被赶了出去。一个多月后,1995年4月28日,聂树斌父亲聂学生去看守所给儿子送夏衣时,被告知儿子已于前一日被执行了死刑。


几天后,靠着法院开的一纸证明,聂家人领到了由一块布包裹的骨灰,用一根白色的尼龙绳扎着。一个不到200元钱的骨灰盒装下了这提骨灰,在火葬场的骨灰寄存处放了3年,一直等到有人提阴婚,聂树斌才被接回下聂庄。


10年以后,张焕枝才知道,聂树斌在案发后一个多月,被纳入警方视野,是因为群众反映,有人骑着山地自行车在案发现场来回转悠,形迹可疑。张焕枝还记得那辆山地自行车,是在1994年买的,蓝色,一个轮子大一个轮子小。当时这种车子比较贵,花了四五百元。在聂树斌被执行死刑后不久,父母睹物伤心,就贱卖了它。


聂树斌很喜欢那辆自行车。他还有个日记本,在案发后也被警察搜走,再没有归还。至今,这个少年在家里留下的印记,只有两三张照片,一个旧写字台。他曾经的卧室成了一个储物间。用过的旧写字台上,现在堆着杂物,蒙着浮尘,还放着十几个冻柿子。在20年前,这是他放茶缸和牙膏牙刷的地方。这个储物间平时关着门,进去次数最多的,是来自各地的记者。


十年转机


2005年3月初的一天,时任河南商报记者范友峰在下聂庄找到张焕枝,见到了一张“神情恍惚”的脸,对来人充满了怀疑甚至敌意。“她一直问我,你们河南记者来河北做什么呢?”在下聂庄,聂树斌的事情当时是个禁忌,聂母曾一度拒绝告诉聂树斌“不在了”的原因。


在张焕枝对媒体的表述中,她20年来一直坚持认为儿子无罪。而在范友峰的回忆中,他初见到的张焕枝,看上去已经默认了10年前的那场判决。重提聂案,让她又惊又疑。


直到第二天,张焕枝在范友峰的要求下,带着范及其同事去拜访聂树斌当年的辩护人张景和,向张讨要判决书,而张自称丢失了。之后,“张焕枝开始相信我们,并越来越觉得儿子的案子有问题。”范友峰说,张景和还忠告张焕枝,“你是信记者还是信政府?”


在聂树斌被执行死刑后,聂家又向受害人康某的父亲赔偿了两千元。再加上之前聘请辩护人张景和的两千元,聂家总共为这场官司支出了四千元。直到10年以后,张焕枝才知道张景和并无律师证。


获得初步信任的范友峰,向张焕枝讲了王书金一事,“她好像很多事情都被激活了一样,马上积极了起来”。2005年3月11日下午,石家庄律师李树亭接到一个老太太的电话,问他“有个天大的案子,你敢接不敢?”


李树亭问什么案子,对方不说案情,只问他敢不敢接。如是十来次,李树亭有点不耐烦,选择了妥协,就告诉她,“只要不是把天戳个大窟窿,我就敢接。”3天后,也就是河南商报《一案两凶,谁是真凶?》报道刊发前一天,李树亭见到了张焕枝和河南商报记者楚扬,了解了“一案两凶”的基本情况后,李树亭分析说,此案一定会遭到有关方面极大阻挠,困难重重。


张焕枝“扑通”给李树亭跪下,旁边的人上前扶她不起,李树亭只好也给她跪下。当晚,张焕枝正式决定聘请李树亭做代理律师。


张焕枝之后的生活,已简化为了“申冤”。很多次媒体采访,她也得面对一个问题:既然你认为儿子是冤枉的,那么,在河南商报报道前,为何不见你上访呢?


事实上,在儿子刚被执行死刑后,张焕枝就到法院和检察院打探案情,想要一份判决书回来看看。“我到哪里哪里不理我,到头来连案情都不知道,只听张景和说我儿是强奸杀人”。张焕枝唯一能确定的细节是,本案中被害者是井陉人。


跑了两年,张焕枝不再跑了。心中的怀疑和不平,只能通过其他途径来印证。她变得很爱看电视上的法制类节目,听到哪里有强奸杀人案,她就听得特别仔细,看能否提到石家庄西郊的那起案子。“我模模糊糊在等一个人出来,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现在我知道他叫王书金。”


九年申诉


从石家庄北郊的下聂庄到河北高院,大约有15公里远。张焕枝要上访,必须先从村里骑电动车3公里多,到了石家庄市动物园,再寄存了电动车,坐旅游5路公交车,15站之后,到达和平医院站,然后再换乘一站公交车到西里站,最后再步行数百米,到达河北高院。


这是一次拥挤漫长的行程,又都是工作日,张焕枝经常要在拥挤的人流中等待很久,才可以挤进去一辆公交车。为了赶上河北高院的排号,她必须早上7点就从家里出发,走运的话,能在8点半到9点之间赶到。


然后,就是近乎无望的等待。“九年多,我一个月至少去一次。”张焕枝说,“我必须见到负责案子的王琪法官,哪个月要是见不到她,我就连去两三次,一定要见到她。”


见到王琪又如何?“她每次态度都很好,说话很客气,说你大老远来了不容易,河北高院没有把树斌的案子放下不管,你回家等着吧。”张焕枝知道,这案子不可能在河北高院解决,但她也不在家等,她把去河北高院上访视作一种做母亲的仪式。“我这么大岁数了,有时候真不想起早出门呀,不过,树斌的案子我不跑谁跑呢,咬咬牙,该去还得去。”


她几乎靠着一口气在支撑自己。在去年的一次体检中,张焕枝发现自己血压指数飙升到了190,医生叮嘱她加大药量,她也一直没听。在12月中旬的一天,在接待一群记者时,她提起聂树斌案被拖,越说越难受,“头突然嗡了一下,里面空了黑了,我赶紧合了一下眼,给自己说不要再激动了,不要再难受了。记者们没有看出来,我坐在那里,歇了一会儿接着说。”


张焕枝曾经有机会逃离农村。在她小时候,家庭成分被划为贫农。1960年,“根正苗红”的她被推荐到鹿泉当地的农校上学,吃饭管饱。只上了一年多,农校就和很多厂子一起解散了,她又回到了村里。1970年,她嫁给了化肥厂锅炉工聂学生。在为儿子跑案子之前,她与国家权力最接近的经历,则是年轻时代扛着红缨枪,作为民兵四处拉练。


对聂树斌,张焕枝寄望的就是娶妻生子。在聂树斌被抓前,作为技校实习生在鹿泉冶金机械厂工作,一天基本工资只有5元钱。张焕枝叮嘱他要省吃俭用,攒了钱结婚用。还没攒够两千元,母亲便失去了他。


认罪者王书金:被延迟的判决


在河北磁县看守所一个9人间的监舍内,同监的人都不知道王书金的真实姓名。他的姓名,被一个在押人员的号码代替。自从2012年7月,他被关进这个看守所后,该所的警察们颇感压力。所领导接到的指令是,如果王书金出了什么事,那下一个被关进看守所的就是你们自己。


因此,王书金的安全和健康一直被看守所高度重视。在合法范围内,他可以吃到不错的伙食。在最近的一次体检中,他被诊断为比较健康,除了有一点糖尿病。


自从2005年1月被河南荥阳警方抓获后,王书金就自知死刑难逃,却因为聂树斌案一直查不明而活到了现在。


聂母张焕枝说,她无法不恨王书金,如果没有他作案,警察就不会查到聂树斌头上,而王书金则一直要求把聂树斌死刑判决书上的罪行,加到自己的判决书上。


犯性案的少年


王书金的出生日期为1967年12月1日。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了三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在他之后,又有了两个妹妹。王书金由哥哥管教,“基本上是棍棒教育。”他的代理律师彭思源说,王书金的童年是在惊怯与怨愤中度过,他也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被抓后,王书金曾跟人谈起他的上学梦。在他六七岁的时候,看到同龄的小孩子都背着书包去上学,不知道从哪里弄的钱,也买了一个书包,背着去找哥哥要求上学,被痛打一顿。媒体报道他上了两年小学,其实他只是断断续续凑合了两年。


1982年,15岁的王书金在村里强奸了一个来走亲戚的小女孩,被判处3年有期徒刑,送到了唐山少管所。王书金还喜欢偷拿女人的内衣,这是一个他至今羞于承认的癖好。有律师认为,在聂树斌案中,如果缠绕在受害者康某脖颈上女式衬衫确有其物,而王书金却在供述中没有提及,很可能就是因为他对这一怪癖的刻意隐瞒。


“他可以承认强奸杀人,却不想被看做是变态。”一位知情者说。律师彭思源则认为,国外有对暴力性犯罪者染色体异常的研究,他怀疑王书金就是这样的异常者。


故乡之于王书金,已没有太多可以留恋了。在被问到希望见到哪些亲人时,王书金说想见姐姐和侄子。他在广平县老家的婚事,就由一个姐姐为他换亲而促成的。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找到媳妇。


这个媳妇为王书金生了一个儿子,但夫妻关系长期不睦。王书金对律师说,因为生理需要得不到满足,他就把目光瞄到了附近野外单身行走的女子身上。


外边的世界


1995年秋天,在广平县郊外的南寺郎固村,也就是王书金老家附近的一口枯井内,发现一具被奸杀的女尸,广平县公安局马上展开排查。王书金这个时候就离开了广平县。他再回河北,已是十年以后指认作案现场。愤怒的村民们手持棍棒要打死他,警察拔枪示警才救下他一条性命。


一位知情者说,20年前,当广平警方获知王书金潜逃的消息后,忙到他家去调查,结果遭到了其妻的阻挠。“他老婆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这可能也是王书金婚内压抑的原因。”当地警方知情者回忆说。之后不久,该女子带着王书金的儿子改嫁。


王书金则辗转到了郑州。在被收押的日子里,他谈起在郑州所见识的花花世界,深为之前的行为懊悔。“发廊里找一个小姐就50块钱,我干一天活就能赚到,何必去强奸杀人呢?”


1998年,经过一个朋友的介绍,王书金认识了湖北女子马某,两人随后同居。在河南的十年内,王书金没有再强奸和杀人。


王书金和马某到了郑州西郊的荥阳,先在砖厂打工,后来又承包了一个小砖厂单干。当时,郑州西郊和南郊的砖厂是治安管理的死角,那里不但充斥着来历不明的外地人,甚至还有从郑州火车站被拐去的奴工。寡言少语,喜欢喝酒,脾气暴躁的王书金,在人们眼中并无太大异常。


只是,他一见到警察,或者听到警车的鸣叫声就害怕,甚至还会往庄稼地里钻,这引起了周围人的警惕。在2005年1月16日,当地警方针对外来人口进行的治安排查中,有人举报了他。在荥阳市索河路派出所,王书金报了他一贯使用的假名“王勇军”,马上被拆穿。


一天多后,他先是交代了在老家村边的那起强奸杀人案,后来又交代了其他几起案件。


郑州媒体当时的报道显示,王书金共交代了6起强奸案,并杀害了其中4人。其中,就包括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康某被害的那起案件。而当时,距聂树斌被当作凶手执行死刑,已近10年。


“真凶”的家


事实上,在荥阳警方此次抓获王书金前,就曾抓过他一次。


1999年初,马某为王书金生下一个男孩。但他们当时穷得连奶粉都买不起,正发愁间,有附近的村民闻讯赶来,要求收养这个孩子。


“表面的原因是王书金养活不起,更重要的是,他害怕自己一旦被抓,会对儿子不利。”律师彭思源说,王书金把儿子送人后,对方执意留下了5000元钱,说是营养费和误工费。在农村,类似的收养并不鲜见,但几乎全部都是女婴,男婴真卖的话,不会是这个价。


事后警方以涉嫌拐卖婴儿调查了这对外来夫妻,得知实情后,很快便不了了之。不过,警方并未核查王书金的真实身份以及案底。


可能是这次被抓被查的经历刺激了王书金。2000年7月和2002年4月,王书金的女儿和儿子分别诞生。这两次,他都没有想过再送人。


王书金的辩护律师朱爱民和彭思源,都是通过他的女儿和儿子,以及两人现在的监护人马某而签订的代理协议。在王书金被抓3天之后,马某还追问前来回访的警察和记者,他犯了什么法,怎么还不让回来。


在得知王书金再也无法回来之后,马某很快嫁给了附近一个村民。现在,他的一双儿女也跟了继父姓。新家庭通过律师告知媒体,他们不愿意再被王书金的案子所打搅。不过,每次去荥阳,彭思源还会给这两个小孩照相,在会见王书金时给他看。


另一律师朱爱民,从2005年4月就开始代理王书金案。在朱爱民看来,王书金这十年来变化很大。2013年年底,在朱爱民将会见笔录披露一部分给媒体后,有人在网上怀疑,这些大谈“法治社会”和呼格吉勒图案的话,是否出自王书金之口。


朱爱民说,即使作为辩护律师,他也认为王书金从罪行上来说死有余辜。但在一次次的会见中,他发现王眷恋往日生活中的温情,也渴望能在人格上得到一些承认。


还能活多久


2014年12月13日,王书金通过央视,看到聂树斌案异地复查的消息。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王书金还记得,当日是南京大屠杀公祭日。


6天后,彭思源从北京赶到磁县看守所会见王书金。在谈话快结束时,王书金说,“我杀了4个人,我该偿命……如果不把我做过的这4起命案都查清楚,那么法律就是不公正的,我良心上过不去,但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时间再回到一年多前,2013年9月27日,河北高院公开宣判,驳回了王书金要求追加聂案为自己所为的上讼请求,维持一审的死刑判决。自此,王书金案进入最高法的死刑复核阶段。在此前的辩护策略中,朱爱民和彭思源都尊重王书金的口供,对其自供犯下的强奸案和杀人案都不做事实上的辩护,而在王书金自领罪状被驳回后,两位律师则上书最高法,称既然对王自供的聂案疑罪从无,同样的标准,也应该适用于他认下的其他几起案件。


王书金则告诉律师,在最高法宣布将聂案异地复查之前,负责死刑复核的法官也去过磁县看守所,“呆了不到半个小时”,主要问了他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强奸杀人案的一些情况,并未涉及其他案件。


而在最早的庭审中,王书金一提起石家庄西郊玉米地的案子,都会被法官马上制止,表示与此案无关。现在,这两起案子成了一对“孪生案”,聂树斌和王书金,这两个本无交集的名字,将在司法史上相连。


被看押十年间,有半年时间——从2012年1月17日到该年7月16日,王书金被河北省调查组带着,辗转于至少3个看押地点。2013年6月24日,二审第一次开庭前,彭思源和朱爱民去会见王书金,王明确表示“不会翻供”。在第二天的庭审中,他坚持了之前的表述。


因为另一个已死于刑场的人,王书金多活了数年。至于他还能活多久,所涉聂案如何收场,他和看守所外的人们唯有等待。


报道者马云龙:冲到前台


聂树斌的第一报道者及“推手”马云龙。南都记者 孙旭阳 摄


马云龙很多次被问起一个问题:你做为记者,介入聂树斌案却如此之深,不仅报道此事,还为双方请律师,是否违反了中立客观的原则,干涉司法?


在2014年12月底,这个问题显得更加迫切。在最高法宣布聂案异地复查之后,马云龙从常住的海南飞到石家庄,与聂树斌亲属、代理律师和其他局中人一起商讨下一步对策。12月20日晚,聂母张焕枝对委托代理律师人选的变更,也被认为受到了马云龙的影响。


在聂案的最早报道中,马云龙拟的标题是《一案两凶,谁是真凶?》。马云龙称,其实在成稿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目中拿掉了标题中的问号。在聂案报道后半年多,马云龙告别河南商报,但一直深入介入聂案。


2005年3月15日《河南商报》“一案两凶”报道。


“我其实不想站到前台。”马云龙说,去年12月12日晚,最高法指定聂案异地复查后,聂家人面对的形势更加纷乱,张焕枝请求他赶快北上帮忙,他义不容辞。从另一方面看,只比张焕枝小一岁的马云龙,也非常渴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首先报道的聂案能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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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李树亭:“长跑”与“谎言”


2014年12月22日,律师李树亭接受记者采访。当日,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负责聂树斌案复查工作的合议庭法官,会见了聂树斌亲属和申诉代理律师。CFP


2014年12月20日,在北京执业的河北律师李树亭,获得了聂树斌家属的授权委托,成为聂案在山东高院复查、申诉及再审阶段的两名代理人之一。这是李树亭第三次获得聂家的授权,前两次他都被解除了委托。


自从最高法宣布制定山东高院复查聂案后,有不计其数的律师与聂家联系,请求免费代理该案。甚至还有与聂母打过交道的律师,去电责骂聂母没有委托自己。“乱成一窝蜂。”接近聂母的一位人士说,不能否认律师群体推动司法进程的诚意,但也不排除有一些人见时机到了,“想摘桃子”。


如果说聂案是一场司法长跑,李树亭就是最早接棒的那个选手。早在2005年3月15日,《一案两凶,谁是真凶?》刊发当天,他就与张焕枝签订了委托协议。之后的两年,该案却陷入了“22条军规”:河北高院既拒绝给张焕枝下发聂树斌案判决书,却又以她没有判决书为由,拒绝受理她的申诉。


帮张焕枝找到判决书的人,正是李树亭。为了保护李树亭,张焕枝当时还对全国媒体撒了一个谎。聂案十年中,聂家一共先后委托了7名律师,其中数李树亭时间最久,取得的进展最显著。


(本段详细报道,请回复“1”或“深读”取阅)


南都记者 孙旭阳


“聂案当事人”专题包含四位亲历者与推动者的故事:

《母亲张焕枝:生死之间》

《报道者马云龙:冲到前台》

《律师李树亭:“长跑”与“谎言”》

《认罪者王书金:被延迟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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