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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恶女的故事被改编了6次,却好评如流,高级女人的“逆袭”果然百看不腻

2017-08-31 南方都市报


我的音乐列表里一直有一首安良城红的《Here Alone》,是04版《黑色皮革手册》的片尾曲,里面第一句歌词是“Call me‘Miss Survivor’”,恰合女主角元子的故事。

 

如今为了纪念日本推理大师松本清张逝世 25 周年,他笔下的这个恶女的故事又被翻拍,女主角从气场强大一身沧桑气息的米仓凉子,变成了可以艳压银座的武井咲。


04年米仓凉子版原口元子


17年武井咲版原口元子


从第1话就以11.7的收视率高开,无论是收视还是口碑,17版的《黑色皮革手册》都可以算作是夏季档的上乘之作,豆瓣评分已经到了8.5,跟米仓凉子版的同分,丝毫没有因为珠玉在前就显出了劣势。



作为社会派推理的创始人,松本清张在日本推理小说史上占据着不可忽视的地位。日本人似乎有一种松本清张情结,仅仅是《黑色皮革手册》就被改编了6次。

 

现在大红大紫的东野圭吾,小时候特别讨厌读书,在偶然间接触到了松本清张的作品之后,他是这样评价的:“我读了《点与线》,还读了《零的焦点》。全都是一气呵成,爽快至极。一看到铅字就头痛的过往变得那样不真实。”

 

 一气呵成是松本清张作品的特点,作为松本清张“恶女三部曲”的首部作品,《黑色皮革手册》讲述了一个“最强恶女”不靠身体而靠敲诈周旋在男权社会中,并且杀出一条血路的故事。



原口元子白天是一名东林银行的派遣员工(由派遣公司指派限期合同制的工作,非正式员工),每天在银行负责窗口营业。



即便是工作能力比正式员工强,还经常被领导讽刺做着一份是个人都会做的工作,如机器人般。



另一方面,到了晚上,元子在做银行的派遣员的同时也在银座一家叫烛台的夜总会做陪酒女郎。


在这里她学会了察言归色,学会了扮猪吃老虎,陪夜总会的客人们去打高尔夫,装作单纯不知规则,淌进水池里去捡打丢的高尔夫球,实际是早就准备好的备用球。


她还在夜总会上班期间观察到妈妈桑把和客人的对话记录下来。

 

因为一位新来的千金小姐同事在网上透露了来银行办事的搞笑艺人的个人信息,于是银行领导把元子这个派遣社员作为替罪羊来进行处分。


背了黑锅,元子开始了反击。她借助在夜总会记录的手册信息,发现了东林银行帮助上层人物开设假账户,躲避税务的腐败记录。并利用自己对银行高层为高级客户开立借名账户以及偷税漏税的了解,迅速将这些账户中的存款1亿8000万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入自己的账户。


靠着这本黑色皮革记事本,靠着这笔钱,元子买下了银座八丁目的一处地盘,开起了自己的夜总会“卡露内”。(法文:手册之意)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元子靠敲诈来的钱开了第一间铺面,成为了银座最年轻的妈妈桑,这个不肯卖身的妈妈桑一次次敲诈黑色记事本中的政商客户,她的敌人从整容院院长到银座其他的妈妈桑,再到政界大佬……直到她独自迎战所有的“敌人”。

 

松本清张本人是记者出身,他对一个新闻事件引发的社会问题非常敏感,他的作品最重要的不是如何破案,而是犯罪的动机是什么,犯罪动机又是被什么样的社会问题所引发的,以及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社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社会问题。

 

如果说后辈东野圭吾的作品还对人性的探讨有些挣扎,松本清张则是感觉对这些都司空见惯,他在原著对于元子的作案动机更是轻描淡写寡淡到了“一个勤勤恳恳的银行职员心灰意冷下为了寻求刺激来到银座”这种程度。

 

《黑色皮革手册》在《周刊新潮》上连载是在1970年代末。当时在日本,银行的女性职员通常会到了适当的年龄便结婚、辞职。如果没有辞职,一到婚龄过后,也会处于跟男性社员 完全不同的状态被搁置在一旁。原著中的元子身为入行15年的资深员工,对此颇有不满兼绝望感。


所以在1982年第一版《黑色皮革手册》中,元子的扮演者是曾经当过白领的山本阳子,当年40岁的她阅历丰富,演起这个角色驾轻就熟,更是抓牢了苦闷OL们的心。

 

1984年版《黑色皮革手册》则是面向家庭主妇的白天剧场,这一版更是被拉长到了37集,更多描绘了元子的那种绝望感,当时的日本社会大环境并没有发生改变,女性要么到时间嫁人,要么几十年如一日的在一个企业中老去。

 

04年,日本经济泡沫,米仓凉子版的元子拿着这笔钱成为银座的妈妈桑时,是在一种经济萧条环境下的挣扎之后的选择。

 

那些不义之财每天都经过自己的手,而元子却一分都拿不到手,在这种情况下,元子开始了黑吃黑。

 

到了17年,这一版的元子成了派遣社员,为了代替造成丑闻的女性正式社员背负罪行,突然就被银行方面解除契约。于是,她决定反击,她强取走1亿8千万日元存款,是在被诬陷“解除派遣合同”之后不久。17版给了元子一个更恰当的犯罪理由,那就是复仇。

 

和米仓凉子姐姐的昭和恶女相比,五姑娘的元子更恰当是称呼应该是平成复仇女。首先派遣员的设定,就给了观众以元子站在弱者的立场。


更何况,在这一版中,元子更是有着悲惨的童年,为了偿还父亲留下的债务,母亲代替父亲背负起了债务,即是“念书”。在母亲之后,成年的元子继承了“念书”。还债的过去被反复被插入到回忆杀之中。因此,本来只是有一己之私念的恶女元子,观众们也有了更多同情的成分。

 

这是时代性的转变,这也是最大的故事内核区别。04版中的元子不甘心,于是以暴制暴,她从头至尾没有利用身体去换取一丝利益,而是和她对抗的那些男人一样拼尽头脑、胆量和手段。


所有人将元子当成银座格格不入的那一个,所以她变成了以一己之力对抗男权社会,要在这男权社会中幸存下来的银座怪物。

 

17版的元子,不仅仅有了银座最年轻的妈妈桑设定,这个妈妈桑还有着惊人的美貌,为了复仇,即使用敲诈的手段,都要成为让那些男人们都震惊害怕的女人。


要做金钱的主人,在银座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两个不一样的元子,还导致了元子同男主角安岛故事的不同。

 

04年的版本中,元子拿了钱之后冲出马路,与安岛的相遇有着一种宿命感。

 

两人的羁绊因为元子一次次的敲诈,又一次次的想爱不敢爱,成了虐恋。

 

虽然松本清张的故事中,安岛恰恰同仲村亨演的情深似海完全相反,但也不是17年这版中江口洋介这样的人生导师型。

 

在这一版的初遇中,元子勇战抢劫犯,江口叔冲出来英雄救美。在这一版的强行为了表现元子的心机的捡高尔夫球行为中,江口叔不仅围观了全程并且了解了事实真相选择保持沉默,期间双方还穿插着“梦想”相关的讨论。这样的设定,或者是为了时代性的考虑,但反而落了俗套。

我看过有些微信号关于《黑色皮革手册》的推送,将之称为女性逆袭的作品。

 

不知道这些号对松本清张有什么误会,这个故事的根本不是一个所谓的女性励志故事,这也是一个和正义没有任何关系的故事。


无论是原著,还是到至今的改编,都是一个女性在坚决不卖身的前提下,如何不择手段在男权社会生存下去的故事。

 

在银座,想要生存下去,必须要有一个后台,当大家都约定俗成的认为,女人依附男人获得成功的唯一途径,就是用下半身获得下半生的倚靠的时候,元子,却偏要与这个世界中的规矩对着干。

                       

两腿之间的交易对很多女孩来说太容易,有些人将之当作成功的捷径,有些人将之当作向上的武器。

 

别说是银座这样物欲横流的地方,就是我们日常的生活中,很多人都会认为,区别就在于钱的多少而已。

 

当元子的原同事波子用肉体去交换,把自己定位成男人的玩物,还沾沾自喜来钱快的时候,元子却用脑子算计着男人,用智慧满足自己的欲壑难填。


并且,她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和男人平起平坐。

 

在松本清张的“恶女系列”中,除《黑色皮革手册》外,其他女主无一不是“虽有既定目标,但中途因为软弱就走偏了”的。虽然他笔下的恶女们作恶多端之后都能逃之夭夭,但是多数都不像他笔下的男人那样是肯为目标孤注一掷、卧薪尝胆的类型。

 

唯有元子,她有着松本清张其他故事里男人那样的直觉,有男人那样的对抗外界的招式。她面对的那些男人和女人,通通又都是这个男权社会中物化女性的那群人。


松本清张太懂男人,以至于,他写的恶女的故事里,看似写着爽文一般的女权故事,其实最深刻表现的也是男人不择手段在这个世界上如何立足的根本。

 

剧中懦弱第三者护士长那番质问元子幸福不幸福之后的拷问,恰恰却是松本清张本人要问的,看似用不正当手段获得的平起平坐,是真的平起平坐吗?

 

春风得意,看似在这个男权社会胜利的背后,是社会贫富不等,无法撼动男权至上的现实,无论元子如何敲诈,如何挣扎,到最后都是被政商之流玩弄鼓掌之间的一个悲剧。

 

所以,只get到了所谓的逆袭,所谓的女频爽文感,或者是这部改编作品传达错了原作内核,或者就是观者根本只看到了一个“爽”字。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过可惜。

 

撰文:悠悠酱

微信编辑:罗曼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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