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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湖北人的看病经历:办了3证,过了13卡点,依然心怀感恩

南方都市报 南方都市报 2020-08-18


文/王继安(湖北浠水)

3月9日,大早上,弟弟开着他的“宝马”来到我家门口。车里坐着眼疾严重的花白头发的母亲。我们一起去县人民医院。

母亲今年七十六岁,她的左眼接近失明。因为疫情,已经耽搁四十几天了。

近来,随着疫情向好,浠水各级医院相继开放了常规病门诊,使很多急需医生的患者有了去处。

我们的车子开进了村委会,村里开了个“手续”。凭此,村里那个五六人把守的卡点,才得以放行。

车行在黑色又平坦宽阔的路上,四野无人,满眼清冷,来往车辆寥寥无几。两边湾里人家,家家关门,户户闭窗,田野荒的荒着,青的青着,寂寞空旷。

弟弟忽然看到一口池塘,有三两小青年叨烟垂钓。作为防疫志愿者的他停下车,在村里防控群里言语几句,让村巡逻队来此劝导一下。母亲嗔怪弟弟“多事”。他说这个不管那个不管,那病毒怎么“熄”得了?

拐过村级公路,又通过两个卡点,来到巴驿卫生院。

弟弟让我和母亲坐于车内。他拿着村里开的证明,上了斑驳而又布满苔痕的台阶,去找院长签字。办完,我们又驱车去巴河镇换取镇防控指挥部开出的通行证。

为了抄近,径直沿巴驿街向下走。路有些破损,但还算顺畅。来到下街桥头,“卡点”看了下证明,让通行。行驶了四五公里,正准备上“葛洲坝大道”,一根粗且长的水泥电线杆横在眼前。没有几个人是移不了的。只得掉头,再多走十几公里,才能上得“葛洲坝大道”。

回撤,过“卡点”,过“卡点”,再过“卡点”,终于上了“葛洲坝大道”,又过了两个“卡点”,抵达“巴河镇便民服务大厅”。

大厅空荡荡,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防控指挥部工作人员,快速开出了去医院就诊的通行证。于是我们重返葛洲坝大道,向县人民医院奔赴。

车行“麻桥”段卡点,被四五白衣拦停。看证件,清点车内,查后备厢,测体温。天阴,冷风如针,在四面透风的大道上,真得感谢他们,感谢他们为我们的生命安全,构筑一道坚固的防线。

行至三四公里处,前方又出现了一处“白帐篷白衣”执勤点。此时,正反两个方向已泊了七八辆待通行的机动车。我们把车停靠一边,把手中的材料递交给帐篷里忙于登记的“白衣警察”。

他戴手套、口罩和护目镜。“几个人”“三个人”“干什么”“送老娘去人民医院看病”“手机号”……你问我答。

忽然他指着一位正手持测温器的白衣工作人员,小声说:快,快,快,来了一辆商务车。把车子拦下,即使督导车,也得一项一项检测,一项不能少。

几个白衣人立马围向商务车,测体温,查证件,严格,而又一人不落,一项不落。

有人手一招,过。我们启动车子,尾随商务车,驶出执勤点。可能是他们忙于检查商务车,而忘记量我们的体温。

车里的母亲不断唠叨:哪晓得看病这么麻烦这么复杂,真不该这个时候来。算了调头回家。

马上就到了。来都来了。我和弟弟安抚着母亲。

车抵达浠水县城。我不由感叹,这是我们的县城吗?大街上很少见到车子,也空无一人。红绿灯兀自变换,两边的绿化树兀自清冷着。这是我们的城吗?商场酒店药店紧紧关闭,门前的霓虹灯熄了灭了。从前的车水马龙,从前人来人往,从前喧哗繁华;现在如同梦,一场梦。世界轻虚梦幻,天地喑然。我们像是行走旷野和荒原。

打开导航。女声清脆柔美。“直行”“湖影路”“红烛路”。其实,她的每一次导向都是错误的。当车子直向前行,前面已被红色路障阻断了。当车子调过头去,向左或向右,皆被管控。掉头。行了一会,十字路口,等红绿灯通行。左拐弯红灯熄绿灯亮,右拐弯绿灯熄红灯亮,闪闪烁烁,变了又变;而直行红灯一直凝固其间。

关了导航。打电话询问对县城交通极熟悉的人。那边大声说:只能走一条路,从威尼斯酒店,过杂技厅,经过车站路,直达人民医院。看到没,杂技厅,像个大圆球,很容易看到……

又经过一个“卡点”,几个女的,戴着红袖,上写执勤字样。拍着车子叫停。她们不打算接过证件,只让我举着。她们把手伸长,仰着脸,向后倾斜。她们害怕近距离接触。拍了照,登了记。放行。行至一个红绿灯处,掉过头,就进了医院。

已经是中午,一个上午“折腾”在路上。算下来,过了13个“卡点”。但在防控吃劲关头,我们毫无怨言。必须支持。

偌大医院,行者匆匆,行者寥寥。

若不是“火烧眉毛”,若不是“人命关天”“万不得已”,只要是能熬的起,能够静养者,我想在这非常时期,大抵不会来医院。即使来,也如临大敌,战战兢兢。我们娘儿仨,相互提醒,口罩要严实,下车要与人保持足够距离,特别是看到有躺着患者的推车经过,一定要远远避开,手及身体切勿接触医院任何物品……

下了车,我印象深刻的是高高挂着的“记齐鲁大爱,感恩山东担当”这醒目条幅。它鲜红如一腔热血。在新冠病毒肆虐的日子里,山东援助我县医疗队五十二位白衣天使,风雨逆行,大爱无疆。在我写这篇文字时候,即3月10日,我县新冠肺炎确诊患者全部治愈出院,“四类人员”全部清零。浠水人民在今后的日子,总能忆起山东姐妹兄弟。

在一楼挂好号,直奔四搂眼科门诊。没电梯,母亲爬楼吃力,欲用手抓楼梯扶手,弟弟抢先一步,拉过母亲的手,“老娘哦,这碰不得,小心有毒!”

门诊医生已脱去防护服,正关门下班。看到我们大老远来,左右为难,而自己必将废掉一套防护衣。我们理解。愿意等到下午两点她再来。

我们也要吃午餐,而县城是沒有一家餐厅营业。有人指点,医院食堂去试试。

食堂有简单饭菜,但拒绝现金,拒绝进去就餐。远远扫了码,远远等着。打好包,自己拎走。三份,三十九元。我们把手消毒洗净,找个僻静处,快速用完餐。

等两个小时,眼科门诊几乎不见来者。廊道上有两排条椅。我们疑神疑鬼不敢坐下。一会蹲一会站一会来回走动。母亲有点吃不消。这时,一位保洁阿姨来了,她说:坐下不要紧,我已各个角落反复消毒几次了。不要草木皆兵。我们真的嗅到消毒液的气味,那么浓烈。

弟弟广东那边“工厂”复工了,他“人在曹营心在汉”,一直放心不下那边。十多天前,他试图带着一家去广东,出门的鞭炮也放了,但行至高速,被劝阻,折转了身。这会儿,他电话响个不停,一直与办公室上班负责人沟通。放下电话,他说,估计那边在月底才接受他这个湖北人去那。我在武汉工作,武汉疫情长久不归零,我就长久不知归期。大家都得等,耐心地等。

不到两点,医生来了。她们穿好防护服,把里外再次消杀一遍,洗了手,喊母亲做一系列检查。结论是去年脑梗引发视网膜萎缩,“现在来,有点迟”。唉,这有什么办法呢?凡事宜早不宜迟,母亲病尚且如此,而突然暴发的肺炎难道不是这样?如果防控早点,那面对的结果是不是不一样?但谁又能三头六臂料事如神?

医生开了药,又让去内科,医生开了关于脑梗的药。回家先吃着。

回去的路上,又不断地接受检查,过了层层关卡,黄昏时到了村级卡点,也是最后一个卡点。红袖老者把所有签发证件一概没收。弟弟开玩笑说:不能退给我?老者铁面无私,说:这是一天一证,过了今天就作废。

在村级公路上,弟弟还不忘自己是志愿者,边开车边目光打扫村子,看有没有人聚集,不忘在抗疫群里把自己看到的一一汇报。这个人呼“宝马哥”的人说,明天继续上班,继续协同防控。

我村总人口2868人,714户,17个村民小组。从重灾区武汉回村452人,从黄州回117人。至目前,无一例感染肺炎,人人安好,成为一方净土。这与广大基层干部和像弟弟这样的志愿者的努力分不开的。

暮色浓重,城市空空荡荡,乡村空空荡荡,我亦空空荡荡,仿佛褪去了一切,仿佛孤独而一无所有的人。虽然我一直幽闭于一扇真实的窗下。

我也想,经过此次疫情,在以后生活中,是不是少谈财富?是不是这样去问:你的身体可好?或者问,他还活着吗?

愿山河无恙,人间没病,你我健康活着。


征|文|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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