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换人生28年，他们第一次和亲生父母过了生日

这是出生以来，他们第一次和亲生父母一起过生日。

6月15日，上海一家饭馆内，曾引发广泛关注的“错换人生28年”双方家庭再次相聚，共同举办生日会。母亲们说，想弥补28年的遗憾，她们为两个28年前被错抱的孩子精心准备了礼物，一人一份，手表寓意着团圆，邮票象征着回归。两对父母和两个孩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定格在现场的镜头中。

南都此前报道，今年3月，江西九江的许女士准备割肝挽救晚期肝癌的儿子姚策时才发现，她和丈夫与姚策并无血缘关系，他实为河南的杜女士和郭先生的亲生儿子——28年前，许女士与杜女士在开封医专第二附属医院（现河南大学淮河医院）生产，相隔十几小时出生的两个男婴被错抱。4月30日，河南、江西两个家庭在江西九江第一次相聚。6月15日的生日会，是他们的第二次团圆。

6月15日，两家人一起举办生日会。受访者供图

错换

相比于一个半月前，两个家庭在江西九江的第一次见面，28年前被错抱、如今在河南驻马店生活的郭威觉得，6月15日这天的生日宴会更像是一场家庭聚会，“就像去看望自己的父母。”

从河南驻马店到上海，路途遥远。为了赶上生日会，郭威夫妇带着一双儿女和河南的母亲杜女士6月14日夜里就驾车出发，出于安全考虑，中途在安徽歇脚一宿，15号一大早便起床，紧赶慢赶前往上海。

郭威开着车，后排坐着母亲和妻儿。女儿活泼，稚嫩的声音说着，“要去见新奶奶了。”车上，手机响个不停，杜女士打开一看，家族微信群里齐刷刷发起了红包，有亲戚发来语音祝贺，“今天是姚策和郭威的生日，庆祝他们生日快乐。”

对郭威和姚策来说，过去的27年里，他们所过的生日其实是对方出生的日子。郭威的生母、九江的许女士说，她生郭威是1992年6月15日17时20分，杜女士生姚策是1992年6月16日上午9点多，相隔了一晚上。

“我们两个一个在零点前出生，一个在零点后出生，所以郭威是我哥哥。”姚策笑称，过了这么多年生日，一直都过错了。4月底两家相聚后，他渐渐有了筹备生日会的想法。

从小到大的6月15日，姚策的家人都会给他庆生，家人们相聚。回忆起小时候的生日，郭威记得，会吃蛋糕、聚餐。和每一个平凡、美满的家庭一样。

28岁生日是特殊的。姚策的病情有了变化，有好也有坏。好的是，肝内的肿瘤缩小了，从14厘米控制到6.5厘米。不好的是，肝脏外部的癌细胞出现了扩散的迹象。根据医生的建议，从6月8日开始，姚策在上海东方肝胆医院进行为期一个半月的放疗。因为治疗，28岁生日会的地点定在上海，许女士夫妇从九江赶来，郭威一家则从驻马店启程。而早在一个星期以前，姚策的生父郭先生便已来到上海照顾姚策。

有很多个第一次。姚策说，这是第一次两个家庭一起，第一次和兄弟郭威一起，也是错换人生28年来第一次换回自己的生日，第一次和亲生父母一起过生日。“对我来说是特别有意义、值得纪念的生日，当然，对我的爸爸妈妈也意义重大，肯定比我还要激动。”姚策告诉南都记者。

相逢

对两个家庭来说，这场生日会是第二次团圆了。姚策回忆，五一第一次相聚时，大家不免还有些拘束，后来的日子里，双方家庭彼此都经常联络，发微信、打电话，“彼此的感情更近了一步。”姚策说。

4月30日，两户家庭在拍全家福。南都记者 詹晨枫 摄

6月15日，按照治疗计划，姚策本该在当天下午进行一次放疗。为了共同庆祝生日会，在与主治医生商量后，放疗时间调整至了当天上午。

生日会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饭馆举行。14时30分许，姚策一家出门了，查出患病后，姚策便不再喝酒，今天的聚会他打算以茶代酒。“如果没有生病，我愿意和哥哥一醉方休。”他说。

饭馆包厢内，张贴起“错换人生，从此相逢”的横幅。蛋糕、礼物早已备好，所有人都在等待这对错换人生28年的家庭再度重逢。

当天，上海下起瓢泼大雨，15时45分许，比原定计划要晚了一些，郭威一行人终于到了，姚策迎上来，先见过了哥哥郭威，再去拥抱了生母杜女士，两家人都笑了。

6月15日，生日会现场。受访者供图

簇拥的人群挤满包厢，有很多热心人、媒体想一同见证这个迟到了28年的生日。再相聚，两位母亲回忆起28年前的那场错抱，忍不住痛哭失声。

“先是知道孩子患病，后来又得知错抱，从2月份到现在，我过的颠沛流离，我爱人说，几乎每一天都在路上。”郭威的生母、九江的许女士聊起过往，不禁泪流，要找医院，找专家，还要去河南。见到亲生儿子郭威，许女士既内疚，又遗憾。

这是她唯一的孩子，从怀孕时起，她就买来磁带给他做胎教，寄予厚望。“28年我没养过我的骨肉一天，没有抱过我的亲儿子一次，他怎么学走路、怎么学说话，怎么上学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弥补得了我的儿子？”6月15日生日现场，许女士大哭，医生曾对她说，不能再哭了，视力都变差了。但她说，实在忍不住。一旁，郭威拿来纸巾，轻轻替母亲擦拭着眼泪。

河南妈妈杜女士也哭着说，医院对她们太残忍了。她把28年前在河南大学淮河医院生产时的住院病历带来，展示给在场的人们。尘封的病历里夹杂着错字，缺失了一张乙肝两对半的化验单。

此前，“错换人生28年”案代理律师周兆成接受南都采访时认为，姚策的生母杜女士患有乙肝，河南大学淮河医院28年前的工作失误，导致姚策被错抱，出生时没有就乙肝疾病进行相应的阻断措施，从而导致其年纪轻轻就罹患肝癌，河南大学淮河医院应该承担起姚策肝癌治疗的费用。周兆成表示，将代表当事人与涉事的河南大学淮河医院进行沟通、协商，同时，不排除以提起诉讼的方式主张权利。

礼物

痛哭之后，蛋糕上桌，两家人切起蛋糕，许女士将一块蛋糕喂给亲生儿子郭威，脸上有了笑意。点起蜡烛，杜女士双手合十说，最大的心愿就是姚策的身体能健健康康的。“一定会的。”姚策说。

这次生日，双方都精心准备了礼物，无一不蕴含寓意。许女士说，前两天来上海后，她们夫妇找遍上海，许女士为姚策和郭威每人定制了一只手表，上面刻着孩子的名字以及一只小猴子。猴，是他们共同的属相。许女士亲手为两个孩子戴上手表，“手表象征时时刻刻，戴上之后，我的儿子就跟我的心连在一起了。又代表时来运转，希望能转来姚策的好运，病情得到控制。”

杜女士的礼物则是两套珍藏了23年的香港回归纪念邮票，这是1997年香港回归时，她在河南郑州排了一晚上队才买到的，可巧买了两套，生日这天，她亲手送给两个儿子，借邮票上的“回归”二字，寓意着亲生儿子的回归。

两个儿子，两个母亲，两个家庭。交换礼物之后，母亲和儿子的手紧紧合在了一起。“我们两家人，现在是一家人一样。”许女士说，这是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刻。

生日会结束后，姚策将继续在上海接受放疗。如果这个阶段的治疗顺利，他想在7月时去一趟河南。那里居住着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自小疼爱他、已快九十高龄的姥姥，也有他从未去过的，真正意义上的家乡驻马店。

南方都市报（nddaily）原创报道

南都记者 詹晨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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