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勒索撕票焚尸，积案3年骨灰下落不明、嫌疑人拒不承认，这样的疑难案件怎么破？人心难“测”，在刑侦领域更是如此，从嫌疑人中甄别出说谎者往往是破案的关键。
刑警林燕就是这样一位擅长测谎破案的“女神探”。作为青岛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技术处心理测试中队的中队长，她不仅能通过测谎突破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探查对方是否有犯罪事实，还能追踪作案现场和物证下落。 18年来，林燕借助一台小巧的测谎仪，让犯罪嫌疑人变成无处遁形的“透明人”，协助侦破疑难案件300余件，被公安部聘为全国刑事技术特长专家，近日也被推举为全国公安百佳刑警的候选人。多年前，山东一市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刑事案件，一名17岁少年被绑架杀害，并被焚尸、扬灰。 据办案民警介绍，三名作案人原为狱友，出狱后纠集在一起商量快速致富的门路，最后却选中了一条犯罪道路——通过绑架“有钱人”勒索钱财。 为了作案，他们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仅租赁了一处苗圃作为犯罪场所，还在院内修建了三间地下室，甚至搭建了焚尸炉。 随后，一名年仅17岁的少年不幸成为目标，作案人后来将其残忍杀害并焚尸，将骨灰抛洒至荒野。 该案的侦办过程非常坎坷，三名作案人直到三年后落网。警方在审讯过程中发现，三人早已形成了攻守同盟，他们统一口径，只承认绑架但拒不承认杀人。当地警方无法拿到口供，也找不到受害人骨灰，案件侦破陷入僵局。 林燕当时已经在刑侦领域做测谎工作多年。当受命接这个案子后，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所要测试的是其中的两名主犯，都是强对抗型嫌疑人，两人一个目露凶光，一个不时露出挑衅的神情。据此前办案民警介绍，这两人曾预谋杀死同伙以自保，还扬言出狱后要杀死审查他们的公安民警。 面对这样的两个对手，林燕凭借自己的测试掌控力、微反应洞察力和应变沟通能力，在安静的实验室与对手展开心理战。 判断两人是否杀人的一个关键证据，就是骨灰，这次测谎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找到受害人骨灰的下落。 “一人藏物、万人难找”，这是林燕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的一个切身感受。在林燕参与案件之前，当地警方根据手头线索，曾判断骨灰应该是被隐藏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但是测谎开始后，林燕很快就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在测谎时，犯罪嫌疑人要与一台可以监测生理数据的多道测谎仪连接。围绕骨灰的处理方式，林燕连续向对方提出许多问题，并仔细检测犯罪嫌疑人的眼神、表情、话语、动作，初步判断骨灰是被作案人抛洒了。第一次的测试结果表明测试难度远比预判要大很多。 接下来是寻找骨灰的下落。林燕开创性地运用了三维街景地图测试法，她反复勘查现场周边环境和路线，并将街景车带到现场进行拍摄，制作了现场街景地图。她一点一点地测试，在测试了长达二十五公里范围的路段后，有了重大突破，纠正了此前误判的路线和方向。随后她一步步接近真相，一点点缩小范围。 林燕说，这也是一个让嫌疑人一点点绝望的过程。她记得，当一层层撕开对方的伪装，距离真相越来越近时，嫌疑人用仇恨愤怒的目光与她对视。 最终，林燕将骨灰抛洒地点定位于距离杀人现场20公里之外的一条长50米宽2米的路边沟内，警方在那里成功找到了将近2袋未燃尽的人骨、焦炭、瓦片等物证。 该案中的三维街景地图测试法受到国内业界的高度评价，成为了心理测试界的经典案例。“这个测试精度，至今我自己也没能突破。”林燕说。她认为，这个案子是她测谎工作中的一个里程碑，对她后来的测试工作思路产生很大影响。 “当一个人受到有效刺激时，一定会有一个应激反应，首先表现在情感上，情感是第一性的，然后理智控制是第二性的。”她说，这就是微反应能够捕捉到人的真实情感的原理。 林燕的团队独创了全国首个微反应实验室，将微表情、微动作、微语义以及眼动、瞳孔、声音、皮温等指标全部纳入研究体系，确立了非物理接触式测谎的研究理念。 林燕说，测谎主要是辅助侦查、审查工作，有时候也可以起到直接突破的作用。过去，她测谎的任务主要是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作案人或知情人，但如今她坚持侦查型测谎路线，在案件侦办中参与查找尸体、查找物证、查找现场、查找动机、查找案件相关人等任务，将多道测试仪的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经过测试以后，我们可以找到更多的侦查方向，对陷入僵局的侦查或审讯起到很大作用，大大缩短后期审查的周期。”她说。 过去这些年，林燕经常受邀参与全省乃至全国重大疑难案件的心理测试工作，屡破大案要案。 曾有一起极为罕见的放射性元素投毒案，案中有多人中毒，其中一人重伤呈植物人状态。由于作案人作案手段极其隐蔽，警方在前期根本无法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无从知晓作案动机，也无法找出重点犯罪嫌疑人。 林燕受邀参与测试后，从众多嫌疑人中筛查出了作案人白某，并探查出其作案动机和药瓶处理等重要信息，还原了作案过程，为审讯找到了突破口，案件才得以顺利侦破。 至今，她从事测谎工作已经有18年，这些年里，她测试各类案件1400多起，测试2600多人次，推动破获案件300余件，她还被公安部聘为全国刑事技术特长专家。 林燕十分擅长戳破谎言，攻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形形色色的说谎者走进她的实验室，最终在测谎中败下阵来。 她说，每个被测人性格不同，他们在测试过程中的表现也不尽相同，但作案人在连上测谎仪的前后往往是两副面孔。 “有的犯罪嫌疑人来到这里，测试之前可以说是非常镇定自如，而且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谈笑风生，但是到了测试后期，因为他是真正的作案人，最后表现出来有的会嚎啕大哭，有的是整个就瘫在椅子上不能动了，更多的是垂头丧气、唉声叹气。”她说。 “测谎神探”、“读心女神探”、警营里的“猎心者”……林燕在刑侦领域收获了不少赞誉。她常常被问起会不会把这种测谎能力带进日常生活里。 林燕说，测谎工作的确让她对人性有更多的洞察，但她并不会在生活中主动地去测谎。一方面，这是因为测谎十分劳心劳神，她在实验室才会进入测谎的工作状态，“（嫌疑人）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发梢都在我的观察监测范围之内，我会变得无比的敏感、无比的多疑、无比的谨慎”。 另一方面，林燕认为只有在案子里才有黑和白，生活不是这样的，“是允许灰色的”。她说，人确实是一个很愿意说谎话的动物，理解了这一点就可以对生活中的许多谎言更加宽容。“但是我又更加坚定地认为，诚实是一个人最为可贵的美德和品质。”她说。 * 南方都市报（nddaily）原创内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