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已经因为鸡屎味上过两次电视，还上过广东民声热线栏目，整改了一年，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广东湛江吴川市樟铺镇石狗塘村村长老李介绍，隔壁三浪村的鸡粪处理厂散发恶臭，严重困扰这一带村民，相关投诉持续两年不绝。【南都N视频】视频：南都记者 叶晓文 李冠祺 实习生 谢芷柔养鸡是吴川市樟铺镇三浪村的主要产业，为解决养殖户露天暴晒鸡粪产生的污染问题，两三年前村里相继开了两家鸡粪环保处理厂。然而，为解决污染问题的鸡粪处理厂，却成了更大型的污染源。 2019年年底至2020年年中，广东广播电视台等多次曝光三浪村鸡粪处理厂污染问题，随后广东省生态环境厅及湛江市生态环境局、农业农村局亦多次作出回应，承诺高度重视并责令相关企业整改。然而，邻近多个村庄村民反映，直至现在，村里依然恶臭难忍，只好再次向媒体求助。屡遭投诉的两家鸡粪处理厂位于吴川市樟铺镇三浪村。该村共有养殖户49户，存栏种鸡约120万羽，每天需处理的鸡粪超100吨。成立鸡粪处理厂初衷是为了解决鸡粪污染，希望通过集中处理鸡粪并发酵生产有机肥，实现可持续循环。不料村民反映，集中处理的鸡粪反而产生更加强烈的恶臭，邻近黎村、石狗塘村和林官铺村等也纷纷“遭殃”。12月10日，南方都市报N视频记者实地走访三浪村一带村庄，现场并未闻到明显鸡粪臭味，然而村民纷纷诉苦。“正好今天这会好点，最严重的是在晚饭时间，不关紧门窗的话，根本吃不下去！”年过六旬的通叔是黎村村民，他家距离鸡粪处理厂约300米，“特别是吹北风的时候，不戴上口罩，连睡觉都没法睡！”通叔告诉记者，年中整改过后，鸡粪扰民情况曾经“好过几天”，但近来又几乎日日如此。石狗塘村石狗小学距离鸡粪处理厂不到800米，正在操场打闹的学生们也争先恐后地描述，“很臭的！有时早上也会有”。一群五年级的小学生告诉记者，自从今年疫情后复学以来，臭味从未消停，有时老师甚至不得不关门窗上课。学校的教务主任也向记者证实了这一点。石狗小学距离鸡粪处理厂不到800米，已有许多学生转学。在石狗塘村活动广场，村长老李及几十位村民反映，“我们村很少人养鸡的，以前各家各户自己处理鸡粪，也根本不至于这么臭”，“鸡屎厂打着环保的旗号，实际上是最大的污染源”……老李表示，村民投诉两年以来，情况自始至终没有明显改善，除非领导到村巡查，当天臭味便会短暂消失。 村民还向记者展示了一份投诉信，其中详述了两年来村民投诉及整改后的情况。信中形容，距上次整改承诺4个月后，情况“没有一点改变”，落款处加盖樟铺镇共11个村村民小组的印章。南都N视频记者关注到，自从2019年11月媒体报道三浪村鸡屎处理厂污染以来，相关职能部门多次以发文答复、召开群众代表协调会、回应媒体等多种形式通报整改情况。2019年12月10日“广东民声热线”节目上，湛江生态环境局局长关卉强调，要引导周边群众积极参与监督整改效果，最终的治理目标以周边群众满意为目标，而不是以数据为目标。2020年2月15日，吴川市樟铺镇政府在整改落实情况通报会议记录中指出，当时整治成效仍不够理想，两家鸡粪处理厂需停工停产整改，直至达标验收通过。据湛江市生态环境局吴川分局通报，至2020年3月，三浪村大小两家鸡粪处理厂分别投入310万和185万元，完成生产车间密封改造和物料输送密封通道建设，并升级改造废气治理设施，臭气污染问题整改取得明显成效。多次废气监测结果也显示，两家工厂臭气浓度值达标。污染物指标值也均达国家排放标准。
而今年6月1日，三浪村鸡粪处理厂因臭味依旧扰民再次被曝光。报道中，湛江市生态环境局吴川分局副局长戴其实回应，臭味持续与企业管理和调试运行的漏洞有关，将进一步落实企业责任，加强监管。南都记者深入走访发现，两家鸡粪处理厂从生产工艺、环保设备到车间环境都有较大差距。 三浪迅发鸡粪环保处理厂（简称“迅发厂”）和广东长宏鸡粪环保处理厂（简称“长宏厂”）仅相隔一条小路，厂房都用铁皮搭建，迅发厂的规模看起来比长宏厂大得多，也是先建成的鸡粪处理厂。记者走访当天下午3点，两家厂内都没有开工迹象，在工厂附近，也未出现明显臭味。当南都N视频记者走进迅发厂不到十米，便不约而同冲出厂门外，浓烈的臭味让人不住咳嗽、干呕和流眼泪。更换口罩调整呼吸再次进入，记者发现，厂内生产情况与整改通报情况有所不同。在迅发厂内，其中一个发酵车间目测有两三个篮球场大小，车间设备简陋，封顶铁皮甚至有不少洞口漏下自然光，厚厚的鸡粪直接铺满整个车间，几个静态平台把鸡粪晾高，现场未见工人作业，弥漫的臭味几乎让人窒息。三浪迅发鸡粪环保处理厂内部，鸡粪平铺在车间地面发酵。
南都记者在迅发厂走访发现，通报中所谓投资了310万元的“生产车间密封改造和物料输送密封通道建设”不见踪影，巨量鸡粪依然采用平地发酵工艺，仅在车间一侧建设了一套化学净化设备，车间多个大门敞开，每个出口处都能闻到恶臭逸出。长宏厂一名相关负责人主动带领南都N视频记者进厂参观，尽管厂内也弥漫着些许发酵气味，但浓度相比三浪厂明显淡得多。“这是我们投资了将近400万建造的密闭式禽粪高温发酵罐，以及密封的排气管道”。在长宏厂发酵车间，记者未见任何裸露发酵的鸡粪，三个巨大金属罐状设备正通电运转，该负责人告诉记者：“我们是在环保局的指导下建厂，除了这些先进的环保设备，生产工艺仍在不断升级。产量不达对面厂的十分之一，每吨成本还高出50块钱，但我们不怕竞争，质量和环保才是关键。”相关负责人介绍，设备采用活性炭物理方式除臭，造价及维护成本都比化学净化设备要高得多。在吴川市三浪迅发畜牧科技有限公司，南都N视频记者见到了迅发厂负责人陈先生。据了解，该企业定位为科技型环保企业，主要经营种鸡养殖、孵化、鸡粪环保处理以及饲料，曾被授予广东省扶贫农业龙头企业、广东省重点农业龙头企业和城乡创业青年带头人示范基地等称号。企业负责人陈先生同时担任三浪村村书记，他告诉记者，企业一直致力于改善村里养殖户众多所产生的鸡粪污染问题，承认过程难以一步到位，难免产生臭味，在相关部门责令下，已经完成4次整改。陈先生表示，4次整改的主要措施是工厂增设末端化学除臭设备，保障排放对人体无害。工厂采用平地发酵技术，目前还对部分设备和工艺进行整改，比如考虑引进密闭的罐式发酵设备，厂房也准备重新搭建成封闭式的。对于村民屡次投诉的臭味，他表示自己在村里很少闻到，基本上没有，辩称“现在投诉的都是石狗塘村村民，只因村相邻的一些其他纠纷没有处理好。”然而记者向其他邻近村庄村民求证，得到的情况反映与石狗塘村村民并无二致。就村民投诉，12月10日，南都N视频记者前往湛江市生态环境局吴川分局了解最新进展。电话中，该分局张副局长称正在就医，并委托一名杨主任向记者转述情况。经过沟通，杨主任承诺次日向记者致电接受采访。然而截至发稿，记者尚未收到相关人员的来电。经过进一步联系，12月11日，吴川市委宣传部向记者发来情况说明。说明中回顾了村民投诉及媒体曝光后的几次处理进展，并通报了周边村庄群众回访情况。回应指出，2020年6月8日下午，湛江市生态环境局吴川分局、樟铺镇政府组织鸡粪处理厂附近的9条村村民代表，以及三大村委会的干部现场检查臭气整治情况。回访采用问卷调查的形式，收回调查问卷23份，其中17人认为4月份以来已没有闻到臭味，4人认为只是偶尔闻到淡淡臭味，均对整治情况表示满意。“一个村就两千人，发23份问卷调查？这不是弄虚作假吗？”石狗塘村多名村民表示，从来不知道自己被谁“代表”，连村长也表示不知道是谁参与了此次问卷调查。吴川市委宣传部的以上回应中还指出，在回访现场，石狗小学校长表示自4月份小学复学后，也没有出现过学生受臭气污染影响上课的问题。然而采访当天在石狗小学，该校校长表示暂时不方便接受采访，并示意让记者采访学校教务主任。该校教务主任告诉记者，学校原有学生过百人，由于臭味导致不少学生转校，现余不到70人，不少老师也因忍受不住臭味而离职。“确实有轻微改善，但不明显”，该教务主任坦言：“最近上课还是不时要关门关窗。”以上还回应指出，由于各方监管到位，近两个月来，已经没有接到村民投诉反映鸡粪处理厂发出臭味的情况。下一步，相关部门将继续加强监管，要求迅发公司鸡粪处理厂的升级改造作业规范操作，防止废气发生外泄。 12月11日晚，石狗塘村村民向记者发来多张截图，记录9至11月份村民多次电话以及短信形式投诉。12日晚，村民通叔深夜致电记者：“现在整个房间都是鸡粪味！”* 南方都市报（nddaily）原创内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