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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次上榜！广州这个区凭什么？
1965年生。1990年7月参加工作，1991年5月入党，学历：研究生（武汉水利电力学院水力学及河流动力学专业），工学硕士、高级工程师。
曾任广州市水务局副局长，2009年1月后任广州市水务局副局长兼市水务投资集团总经理，广州市人民政府驻北京办事处主任、党委书记兼市政府副秘书长，广州市工业和信息化委员会主任、党组书记。2017年3月至今任广州市白云区委书记。
“搬走了‘三座大山’，才有条件、有资格谈发展”
南都：您刚来白云区任主官时，对这里的印象怎么样？
赵军明：上任前，别人听说我去白云，都说我压力会很大。我到了以后发现，白云当时有“三座大山”——一是水体污染，二是“毒帽”，三是违法建设。所以，并不是一来就能按照设想去布局规划。原来提到白云区就是环境“脏乱差”、社会治理“黄赌毒”。这些问题不解决，怎么往下干？只有搬走了这“三座大山”，才有条件、有资格坐下来谈发展。
南都：那先来谈谈水体污染。2019年白云区列入住建部监管平台的黑臭水体里程还是广州最长，但一年后就全部消除黑臭。
赵军明：以前污染严重，一是因为基础设施有短板，污水处理能力跟不上，二是产业结构不合理，“散乱污”场所多。所以我们大力补基建短板，过去几年，白云区投资超过300亿元，建了约1万公里的污水管网、污水处理能力提升了约100万吨，而且实现了彻底的雨污分流。对于“散乱污”场所，连续每年清1万多家，过去几年总共清了差不多6万家。
南都：治水方面您是专家，“毒帽”和违法建设的解决是否会吃力一些？
赵军明：吃力不吃力，关键看找没找到问题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毒帽”是社会治理的问题，违法建设是发展方式的问题。白云的发展原来以量取胜，靠出租经济。出租经济又靠什么？违法建房子。这几年白云区平均每年要拆掉1000万平方米左右的违建，而且从2018年下半年开始彻底杜绝了新增违法建设。这是通过加强城市更新的规范引导，加强产业导入，扭转发展方式来实现的。
对“毒帽”，就是靠党建引领、扫黑除恶、网格化管理等手段，比如我们打造了网格“五长”微治理、“白云快递小哥”等基层治理品牌，对辖内物流寄递行业从业人员开展培训。2018年，白云区成功摘掉“毒帽”，“白云禁毒模式”获得国家禁毒委员会推广。
南都：您说白云区要扭转以量取胜的发展方式，那么拆违之后呢，如何实现从“减量”到“高质”？
赵军明：白云要高质量发展，就是要把环境打造为高质量发展的城市形态。具体做法上，第一步要完善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我们把路、水、电、气、信息等基础设施建设作为“十四五”期间的“重头戏”。第二步是要做好城市更新。但城市更新是有前提和条件的，要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精准配置空间资源，把重大平台、发展空间和公共区域范围的土地收储先做好，再来做城市更新。如果先推进城市更新，土地资源全部用完了，产业就发展不起来。
而且，城市更新要减量发展、留白增绿，不是越多越好，更不能让一些利益团体瓜分掉宝贵资源。这几年，白云区通过旧村改造盘活了24平方公里以上的存量土地，这不是人人都来分一杯羹，而是要保障村民、村集体得到收益。
“白云发展的最大问题就是定位问题”
南都：搬走了“三座大山”，现在可以谈发展了。您觉得白云区的发展潜力怎么样？
赵军明：我跟很多人都说，白云发展的区位条件是得天独厚的，它是重要的交通枢纽，而且发展空间大、环境承载力强、市场活力足。白云区发展得好，是必须的，用一个网络流行词来说就是“躺赢”。像现在这样的发展情况，我其实还是不满意。
南都：也就是说，您觉得白云没有把它的潜力完全发挥出来，为什么？
赵军明：白云发展的最大问题就是定位问题。白云在广州扮演什么角色？原来是有些模糊的，这直接影响了区域发展的整体规划和工作落实。2017年，我们明确了白云的定位是现代化中心城区，环境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白云区“山、水、林、田、城”俱备，生态优势明显，要在这个基础上打造城市形态。我们要把白云山、帽峰山保护好，把白云湖、白云湿地打造好。
南都：但以前白云区给人的印象是景区环境优美，部分城区的环境却比较差。
赵军明：是的。所以下一步，尤其“十四五”期间，白云要重点完善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比如说区域路网上，白云缺东西向的路网，要尽快补上去。另外就是刚才讲到的，要做好城市更新，减量发展，清理连片低端的违法建筑。
最重要的是，把产业发展抓起来，坚定不移地转方式调结构，构建以数字经济为代表的现代产业体系。城区环境不好，症结还是在发展方式、产业结构上。
南都：其实在改革开放早期，白云区产业发展的情况并不差。
赵军明：对。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工业1.0时期，洗衣机、冰箱是代表性产品，白云区“村村点火、处处冒烟”，乡镇企业和村级工业园非常发达，是广州市经济发展最好的区之一。到了工业2.0时期，就是以汽车、电脑、手机为代表的时代，白云区就开始落后了，那时白云开始重点做物流，而且是比较低端的物流园、货运场，对城市环境的负面影响非常大。过去十年的消费互联网阶段，白云还是没有及时转变发展方式。如果现在的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时代，白云再错失发展机遇，以后就更麻烦了。
南都：为什么过去这些年没能及时调整？
赵军明：以往白云的发展市场化程度高，活力强的同时政府的宏观布局和系统规划没有完全跟上，导致部分企业技术含量低，野蛮生长。
“最重要的是引进、搭建重点平台”
南都：现在打算如何强化政府这只“手”的作用，以保证白云在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时代不再错失机遇？
赵军明：一个是调整产业结构，一个是紧紧抓住科技创新，为发展提供动力源。白云现在第三产业独大，而且第三产业中现代服务业的比重不够高。所以我们要重点发展先进制造业，提升第二产业的占比。像过去几年重点抓了建筑业，引进了10家建筑业央企，5年来，建筑业产值增长了10倍。
南都：对比广州其他区，白云的科创基础是偏弱的，怎样在短期内迅速提升科技创新实力？
赵军明：就像你说的，原来白云给人的感觉跟科技创新不搭界。所以这几年我们用好高校资源，引进龙头企业，最重要的是引进、搭建重点平台。
高校资源怎么用？我们瞄准全国知名高校谈合作，像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等等，它们背后的科技和产业资源非常丰富。其次，瞄准区域发展需求最紧迫产业来匹配高校资源，比如白云要做传统化妆品行业的转型升级，那我们就找国内做化妆品配方最强的江南大学合作。还有本地的高校资源，像南方医科大学、广州中医药大学、华南理工大学、华南农业大学、华南师范大学等，把高校资源充分集聚起来。
龙头企业也很重要。没有龙头企业和重大项目带动，想发展是很难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把华为拉进来。
南都：当时华为落户白云，外界非常惊讶，您给揭秘一下白云为何能获得华为的青睐？
赵军明：华为来白云，其他城市不只是惊讶，可以说是眼红（笑）。这是我们谈判了很多年才达成的，说明白云的发展前景华为是看好的，白云的区位、环境、人口、发展空间等华为是满意的。
2017年华为和白云区签订战略性合作协议，后来又宣布华为广州研发中心落户白云，这个研发中心是华为过去十年来设置的第一个独立法人的研发中心。华为把智能网联汽车的操作系统、核心零部件研发等最先进的车联网、智能汽车板块放在这里。这是非常好的产业资源，以后的发展前景不可限量。华为的一个高管曾经开玩笑说他们是“给广州送了一个金娃娃”。
南都：您刚才说发展科技，引进、搭建重点平台是最重要的，为什么？
赵军明：因为有了平台，资源要素才能集聚到这个区域里面。这几年，我们邀请北大科技园进来，邀请中关村信息谷创新中心进来，邀请哈工大大数据集团有限公司进来。这些平台背后都是强大的科技资源、高校资源。
而且，一定要争取成为国家、省、市级的平台，因为一个区的资源是有限的。比如我们现在重点发展的白云湖数字科技城，就是落实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等重大国家战略的示范项目。广州民营科技园则是和全国工商联对接，要把它打造成为全国民营企业科技创新示范区。
还有一点，刚才说过白云区整体要有定位，区里面各个镇街也要有定位、有抓手。所以我们对白云各个区域也有功能划分，再加上这些重点平台，各个镇街、各个村就知道自己这个片区应该重点发展什么。
“‘十四五’将重点实施‘强二优三、三产融合’的产业发展路径”
南都：除了刚才谈到的，白云接下来还会重点推动哪些项目？
赵军明：2017年我们就明确提出白云区要打造八大产业园区。2020年3月，市委书记张硕辅到白云调研时提出要重点打造“一园一城一示范区”。“一园”、“一城”就是刚才说的广州民营科技园、白云湖数字科技城，“一示范区”是现代都市农业示范区。
白云有十多万亩基本农田，所以我们提出要做现代都市农业，实现“三产融合”，而且只做核心的、有显示度的、国家最急需且白云有资源的。比如，我们现在想重点打造一个乡村振兴文化服务产业园，搭建一个省级平台。白云区离机场近，希望以后参观者一下飞机到了园区，就可以在那里看到全省的乡村振兴成果。
南都：今年是“十四五”的开局之年，未来五年白云计划如何继续转方式调结构？
赵军明：“十四五”期间，白云会继续实施“强二优三、三产融合”的产业发展路径，重点瞄准几个先进制造业的板块。一个是用好航空枢纽，发展航空、临空经济相关产业，例如制造维修、高端装备制造等。一个是重点布局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产业，用好华为广州研发中心、中关村信息谷创新中心、北大科技园等重大平台。
我们还布局了未来产业，例如将落户广州民营科技园的激光质子刀项目，未来有望用于治疗癌症。
现代服务业方面，第一块是瞄着国际枢纽做现代物流，将规划1个总部5个基地，打造一个转型升级的现代物流重要核心区。第二块是发展现代金融业。第三块是发展软件信息服务业。2017-2020年，白云区的软件信息服务行业企业由2017年的900多家增加到了1.24万家。
南都：目前，白云的战略性新兴产业方兴未艾，而化妆品、皮革等传统产业仍是经济支柱，您怎么看两者之间的关系？
赵军明：战略性新兴产业与传统产业不是“有你无我”的对立关系，而是可以成为优势互补的“黄金搭档”，传统产业的改造提升需要新兴产业的技术支持，新兴产业的发展壮大需要传统产业的需求支撑，二者难以分割，不可偏废。我们提出，要以产业互联网赋能实体产业发展，推动传统产业向智能制造转型，力争到2025年，全区规上工业总产值达1500亿元以上、工业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值18％以上。
“我们的干部个个都是嗷嗷叫的”
南都：白云区现在上马了很多重大项目、重点规划，靠什么来保障落实？
赵军明：党员干部。我必须要说，干部队伍、机构和执行力是白云现在很大的一个优势。我们这几年用干部是非常大胆的，大量的年轻干部都上来了。现在白云区镇街的主官，大部分都是75后、80后。而且他们的精气神、战斗力，都是很强的，我们的干部个个都是嗷嗷叫的，可以说，这几年只要白云统一思想干的事，全都干成了。
以前白云区基层治理最突出的问题在哪？镇街管不了村，村管不了经济社，一级一级的“令行禁止”有时都做不到。比如原来引进重大项目，连征地拆迁都做不了，因为到了镇街、村，他不配合。
这几年干下来我有一个感受，还是要始终不渝坚持党的领导，始终不渝坚持做好基层治理，才能有一个好的政治生态，才能解决得了问题、干得成事。
南都：能具体谈谈是怎么通过党建引领来改善基层治理的吗？
赵军明：一是要加强党组织对基层的覆盖，二是对教育无效、历史问题突出的，扫黑除恶要坚决，三是要抓典型，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
这几年我每周抽半天到一天时间，一条村一条村地走，去摸清情况。扫村时发现，村经济社的权力很大，所以我们就提出“支部建到经济社”，成立了1700多个党支部。过去三年，白云扫了19条涉黑恶村，整顿了36条村的软弱涣散基层党组织，而且抓了4个问题最多、最有代表性、分布在不同片区的重点村。其中，大源村当初违法建设很多，还有不少水霸、电霸，几年下来，大源村实现从大乱到大治，最后成了全国示范村。
南都：您如何评价白云目前的发展阶段？
赵军明：我们自己跟自己比，这几年做了很多工作，还是有进步、有成绩的，好多人是有点沾沾自喜的。但是横向比，跟全国先进城市和广州市先进的区比，我们差距还是很大。白云的发展目前处在关键时期，还不到时候说白云已经很好了。
南都：也许，保持变好的势头是更重要的。
赵军明：是的。我们提出，白云区要发展成为广州市最好、最强、最有活力的区之一。以前是绝对不敢讲的，讲了之后人家会把你当笑话。但现在我们敢提，甚至没有一个干部说这个目标可能要求高了一点，大家都认可，这就是整个形势的变化。
广州城市治理榜·白云突围之 高端访谈总策划：梅志清 戎明昌执行策划：王海军 王卫国统筹：裘萍 江英执行统筹：南都记者 蒋模婷主笔：南都记者 魏凯采写：南都记者 魏凯 蒋模婷 冯芸清视频：南都记者 李孟麟摄影：南都记者 何玉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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