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水3.21爆炸“余悸”：尚有4家企业仍在搜救
本报记者 柴刚 盐城报道
3月21日下午，江苏天嘉宜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嘉宜化工”）发生爆炸。事发时间被官方定格在“14∶48”。
该公司地处江苏省响水县陈家港镇的化工园区。3月24日下午，响水“3·21”事故现场指挥部召开第三次新闻发布会，通报内容显示，爆炸事故目前造成64人死亡，28人失联。
而在3月23日上午，国务院江苏响水天嘉宜公司“3.21”特别重大爆炸事故调查组（以下简称“国务院调查组”）调查认为，江苏省一些地方和企业在“吸取过去事故的惨痛教训、改进安全生产工作上不认真、不扎实，走形式、走过场”，“事故企业连续被查处、被通报、被罚款，企业相关负责人仍旧严重违法违规、我行我素，最终酿成惨烈事故”。
该初步调查是对事故的定性。在事故发生2天后，“3·21”爆炸厂区烟雾仍未消散；附近村子碎玻璃遍地，有的村民屋顶坍塌，村民有家不敢回。3月23日、24日，《中国经营报》记者进入爆炸区域，现场及周边企业一片狼藉，浓浓的刺鼻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现场空气刺鼻
3月23日上午，陈家港镇，响水生态化工园区。
通往天嘉宜化工的道路，已被警方封锁，周边的乡村土路上也有警车守候。11∶00许，《中国经营报》记者进入“3·21”爆炸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气味，很快已不停地咳嗽起来，地上棕黄色的“消防水”，冒着泡沫。在现场或进入现场的人，都戴着防护面具、穿着厚厚的防腐衣服等。来自江苏徐州、无锡、常州等地的消防人员仍在地待命。
公开资料显示，天嘉宜化工成立于2007年4月，法人代表陶在明，注册资本9000万元，生产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颇受关注的是，其是中国企业500强江苏倪家巷集团控股子公司，并与江南高纤、七彩化学等上市公司有着业务往来。
记者注意到，与天嘉宜化工一河之隔的江苏瑞和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厂区大门处房屋玻璃、门窗等全无，部分墙体倒塌。紧邻天嘉宜化工的盐城德力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德力化工”），厂区早已面目全非，办公楼、厂房等已成废墟，厂区内停放的大量私家车，被树木、爆炸冲击波等破坏。在德力化工厂区大楼墙体上，“安全源于警惕，事故出于麻痹”字样格外刺眼。
爆炸现场，环保部门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行环境监测。工作人员介绍，要进入该区域的人，必须做好防护措施。记者询问现场监测结果，工作人员称其“只负责取样”。站在天嘉宜化工原大门处，事发核心区仍有大量黑色烟雾，刺鼻的气味愈加浓烈，本报记者已无法正常呼吸。
3月23日上午，“3·21”响水天嘉宜公司爆炸事故现场指挥部第二次新闻发布会介绍，持续进行的环境监测数据表明，目前各项检测指标已处于正常范围内，群众饮水未受影响。《中国经营报》记者从该发布会获悉，各方已对新丰河、新农河、新民支渠等河道采取筑坝截控措施，防止化工园区污水、现场救援消防用水外流进入灌河。
上述第三次新闻发布会上对消防用水处理时解答称，对整个化工园区污水、现场救援的消防用水加强监控，设立爆炸区、核心区、缓冲区进行分区隔离，引进污水处理设备，并充分利用现有污水处理设施。
“再犹豫几秒，就没命了”
来自上述第三次新闻发布会的数字，截至3月24日12∶00，盐城市16家医院共有住院治疗伤员604人，伤者大部分为头部、腹部、四肢等部位的擦划伤，危重症19人，重症98人。
“再犹豫几秒钟，就没命了。”朱强（化名）回忆。
朱强是陈家港镇王商村村民，今年60岁。3月23日下午，他戴着口罩，站在一群村民中间，有些显眼。摘下口罩，满脸伤痕已经结痂，头部也布满结痂。朱强介绍，他原来在天嘉宜化工承包土木工程项目，爆炸时，他在现场被破碎玻璃等划伤、刺伤。
他的手机里有个拨出去的电话号码，时间显示为3月21日14∶37。当时在天嘉宜化工的朱强，很快结束通话后，发现厂区有烟雾冒出，距离他50米左右。跑！他没有丝毫犹豫，喊上身边的两个同伴朱亮（化名）、蔡江（化名），直奔停在附近的自家汽车。
钻进汽车，慌忙启动，行驶不到10米——
“轰”……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奥迪汽车瞬间破坏，车子即刻停了下来。朱强晕了过去。朱亮、蔡江则钻出车子，开始狂奔，奔跑一段距离后，发现跑反了方向。
“他当时忘了车里还有人，全蒙了。”朱亮的家人回忆说。
很快缓过来的朱强，费力钻出车，迅速躲在了一处洼地。洼地处已有多人在躲避，其中有人露出头部、举着手机在拍摄爆炸现场。
朱强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解释，他作为化工园区附近村民，了解化工企业存在的隐形危险，在他看到厂区起烟后，没有任何犹豫。在他呼喊着躲避、奔跑时，厂区里部分人没有如他一样的选择，而是纷纷举起手中手机，对着冒烟处拍照、录视频。让朱强难以释怀的是，就在爆炸声响过后，那些“拍照的人”，一下“不见了”。据他推算，厂区内起烟雾约在当天14∶36至14∶40之间，第一次爆炸声约在14∶42。
多名幸存者回忆称，在第一次爆炸声后，不足5秒钟，更剧烈的爆炸声再次响起。而关于响水“3·21”爆炸事故原因，国务院调查组已展开调查。3月23日上午，盐城市市长曹路宝介绍，事件造成死亡64人，其中26人已确认身份，失联28人。在上述第三次新闻发布会上，调查组介绍，截至目前，已将搜救范围从1.1平方公里扩大到近2平方公里，近20个企业，尚有4个企业还在紧张搜救过程中。多名知情者介绍，自2018年下半年以来，该园区企业被要求停业整顿，直至事发，园区内仅有部分企业恢复生产，“不然伤亡人数会更多”。来自当地媒体的报道称，2018年12月13日下午，盐城市委书记戴源曾到天嘉宜化工等企业，调研察看响水县生态化工园区整改落实和企业复工情况。
不敢回村的村民
在响水“3·21”爆炸事故中，王商村也被推到了舆论前，也是事故中“受伤”最为严重的村子。
王商村确切的名称应为“王商居委会”，人口近3000人，距离化工园区直线距离600米。两者中间隔着两条小河、一片田地。3月24日，田地里的小麦已是绿油油。
走在村子的大街小巷，居委会、卫生室等房屋几乎没有幸免，街道上、村民屋内一片狼藉，部分平房屋顶塌掉。大街上能看到当地政府工作人员在登记村民损失情况。自23日起，有的村民开始清理室内的玻璃渣等。3月23日的第二次新闻发布会上，响水县县长单永红介绍，此次事故导致2800余户居民房屋受损，将对房屋受损居民进行赔偿。上述第三次新闻发布会内容显示，事故现场周边受损房屋已修好1600余户，计划一周内将门窗破损等轻微受损房屋修复到位；无法修复的房屋，住户可以选择货币安置或搬迁到新型社区。
采访中，村民一致称“不敢回家”。3月24日，王商村一位70余岁的村民介绍，在爆炸发生后，他与家人一起选择了逃离，投奔远处的亲戚家，而当天是返回村里查看家里的物品。
他回忆说，早在响水县2011年的那次“大逃亡”中，他也是选择了逃离。村民们说，村子距离化工园区太近，园区内企业经常发生类似爆炸等大小事故，也常常传出有工人在事故中死亡的消息。村民们在天嘉宜化工爆炸时，都已经习以为常，很多村民在听到第一声爆炸声后，纷纷站在自家窗户、门前观望，或者用手机拍摄照片、视频。
“这是发生在白天，要是在深夜爆炸，就更可怕了。”村民们仍心有余悸，事发时，房屋前的卷帘门直接冲击到室内后墙上，后门则直接飞出屋外。
当地人介绍，紧邻化工园区的村子包括王商村、沙荡村等，人口1万余人。村民们回忆称，村子虽然紧邻响水县一定规模的化工园区、化工企业，但是园区内企业大都拒绝当地村民进厂就业，而是吸纳了更多来自江苏徐州、安徽等地的人。《中国经营报》记者调查了解到，在此次爆炸事故中，死亡、失踪名单中，少有上述村子的村民，他们大多是在爆炸冲击波中受伤。
记者调查获悉，王商村内的小学、幼儿园也受损严重，学生受伤人数众多，但没有死亡案例。3月25日上午，所有学校全部复课。
（编辑：郝成 校对：颜京宁 摄影：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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