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阳：注定“打不过坏人的好人”？
最近，“张朝阳”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在张一鸣的“飞聊”入局社交赛道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后，张朝阳带着他的“狐友”也来了。
6月9日，在狐友APP开放日上，搜狐CEO张朝阳对外宣布搜狐推出了社交产品狐友，正式杀入社交领域。这款产品最早是扎根于搜狐新闻客户端中的“我的”板块，去年开始独立开发。张朝阳表示，搜狐新闻、搜狐视频是搜狐的现在，狐友是搜狐的未来。
狐友APP（截图来源：App Store）
放话不足一周，6月11日晚，张朝阳深夜宣布，狐友暂停下架一周。
这款被标榜为“搜狐未来”的战略产品突遭不测，也让最近业界热议的搜狐“中兴大业”蒙上一层阴霾。
张朝阳（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张朝阳如烟“网事”
曾经的BAT是中国互联网历史上的三座巅峰，但是如果真的论资历，它们可能都没办法同张朝阳的搜狐相比。
张朝阳，于1986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物理系，同年赴美留学，就读于麻省理工学院。1993年底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获得博士学位，并继续留在那里从事博士后研究，是如今中国互联网大佬中学历最高的一位。
在上世纪90年代，中国留学生在美国留学是一件很受人追捧的事情，比如说北大毕业的李彦宏在美国读书工作长达8年之久。但是对于在美国已经取得博士后学位的张朝阳来说，他并不快乐。张朝阳在自己的回忆录《我为什么回国》中写道：“我一直觉得特别迷惘，不明白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这么艰难，自己为什么生活得这么痛苦。”
张朝阳说，当时很多在美国留学读书的人，会慢慢忘记当初的抱负，只是看到一些表面的东西：在郊外有一栋洋房，有几辆车，孩子能上最好的大学。很多人对自己无更多所求，求的就是稳定和安逸的生活。
“你不在主流文化里面，你的生活中必定缺乏营养。”于是，张朝阳在1996年11月怀揣着筹到的22.5万美元回国创业。这笔融资是张朝阳从自己的美国教授那边筹到的，也可以算作是国内最早的风险融资之一，而这位教授就是被称为“互联网圣经”的《数字化生存》作者尼葛洛庞帝。
1998年2月，“搜狐”正式推出。张朝阳称，“搜狐”成为了中国互联网第一品牌。当年，搜狐又获得了美国英特尔（INTEL）等公司200多万美元的融资。当年，搜狐全年的广告收入已经达到60万美元。
仅仅两年后，2000年，搜狐在美国纳斯达克证券市场挂牌（NASDAQ:SOHU）上市。在那时，搜狐是最早登陆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中国互联网企业之一，也是中国最大的中文门户网站，没有之一。
2009年畅游上市，纳斯达克电子屏幕上的张朝阳（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曾经有这样一件逸事，或许能说明当时搜狐和张朝阳的地位。据说马云曾经去搜狐面试，同古永锵（优酷土豆CEO）一同应聘首席运营官。结果是，张朝阳博士选择了另外一位看起来相对更靠谱的古永锵。当然，张朝阳和古永锵可能都没想到的是，10多年后，古永锵的优酷土豆却被这个曾经的“淘汰者”马云的阿里巴巴所收购。
从此，张朝阳和他的搜狐一帆风顺。2008年，搜狐拿下北京奥运会赞助商资格，成为百年奥运史上第一个互联网类别的赞助商。一夜之间，全京城公交站、地铁站都是“看奥运，上搜狐”的广告，一时间风光无二。同年，搜狐的业绩和股价也首次超过新浪。
搜狐成为2008北京奥运互联网内容服务赞助商（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2009年，张朝阳旗下畅游登陆纳斯达克，他本人成为了当时唯一拥有两家上市公司的互联网领袖。如果再算上2017年在纽交所IPO的搜狗的话，张朝阳坐拥三家不同方向领域的公司。
门户、视频、游戏和搜索，张朝阳的互联网帝国版图扩张路线已经逐渐变得清晰，他自我形容为“有钱又有名的第一人”。
然而，剧本并没有如张朝阳料想的那样进行。
大梦三千，“风头”尽失
“2004年之后，我的江山基本打下，董事会也搞定。”这是张朝阳接受央视采访时说的话。
2004年，张朝阳赤裸上身，登上时代杂志封面。此外，在私人聚会上，张朝阳还自创了“查尔斯舞步”，而且还让大伙都喊自己为Charles。2005年7月24日，张朝阳率孙楠、李冰冰、高圆圆、姜培琳等明星组成的搜狗美女野兽登山队登上了海拔6206米的西藏启孜峰。他在三亚湾，还有一艘名叫Sunset的游艇……
张朝阳亮相《天天向上》，大秀舞技（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跟随张朝阳多年的王小川，现搜狗CEO，这样评价自己的老板：“你跟马化腾聊得嗨，就跟他谈产品，跟张朝阳，就要谈使命和娱乐。”
张朝阳后来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的时候谈道：“那时候我晚上在酒吧唱歌，有一次马云因为收购雅虎也在北京，叫马云出来玩，他夜里12点才过来，待了半小时就走了，因为他正在拼命干活儿。”
没想到的是，搜狐发展脚步的放缓也恰恰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2014世界互联网大会（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有搜狐员工形容，2008年之后的搜狐是“梦游状态”。
2012年，张朝阳宣布闭关，原因是自己抑郁了。他解释，抑郁是因为之前太顺利。“创始人不容易抑郁，因为有梦想有追求。功成名就的人才容易。”
从搜狐2008年至2012年期间的财报数据来看，情况并不太好，甚至呈现出一股颓势。根据搜狐年报数据显示，搜狐营收四年间增长6.38亿美元，年平均增长率为58.9%，而其税后利润，在2011年达到四年峰值，2.28亿美元，对比2008年的1.59亿美元税后利润，增幅仅为43.7%，增幅远低于同期近乎翻倍的营收增幅。这说明其间搜狐成本费用加大，在整个市场环境下，优势地位降低。而2012年搜狐税后利润更是出现了负增长，仅为1.77亿美元。
数据来源：搜狐历年财报
这一点从搜狐2008年到2012年之间利润率增长趋势也可以看出来。从搜狐财报数据来看，2009年搜狐税前利润率达到最高，为40.71%。此后的时间里，利润率一路下滑，等到2012年时，仅为23.74%。
数据来源：搜狐历年财报
将搜狐这五年的财报数据与同样是2000年上市网易的数据做一下对比，可以发现其中的差距。网易2008年营收30.85亿元，2012年营收82.01亿元，年平均增长率167.4%。网易2008年营业利润19.15亿元，2012年营业利润37.12亿元，营业利润逐年递增，年平均增长率105.9%。
数据来源：网易历年财报
相比之下，结果明显。
那么，2008年到2012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2009年，中国发放3G牌照，移动互联网时代来临，web 1.0时代开始过渡到web 2.0，以搜狐为代表的门户网站时代开始落寞；
2010年，互联网“3Q大战”爆发，腾讯胜出，腾讯QQ开始扎稳脚跟，QQ曾经被张朝阳拒绝收购，错失社交赛道；
2011年，微博大战爆发，张朝阳在内部放出狠话“微博投入上不封顶”，拉来了赵本山、小沈阳、周立波、刘亦菲、朱军等诸多名人捧场，微博现场直播盖茨、巴菲特慈善晚宴等，然而还是惜败于先发力的微博；
2012年，张朝阳拒绝对今日头条张一鸣的投资，原因是搜狐有自己的新闻客户端，没有必要投资创业公司。
商场如战场，一招不慎步步被动。
搜狐在失去江湖地位的同时，还在失去自己的人才。搜狐，可以称得上为互联网的“黄埔军校”。前面提到的古永锵，后来是优酷土豆创始人，直接对阵搜狐视频；爱奇艺创始人龚宇，曾经担任搜狐首席运营官COO；酷6网CEO李善友，曾经是搜狐网高级副总裁兼总编辑；人人网CEO陈一舟，曾经是搜狐高级副总裁……这些曾经的搜狐高管以及他们后来成立的企业，可以说是撑起了那个年代中国互联网的半边天，然而随后却纷纷脱离了张朝阳的战队。
数据来源：网络统计
2013年，中国互联网大会在北京举行，这刚好也是张朝阳复出的那年。360董事长周鸿祎在会上如此评价张朝阳：“他是一个好人，但是好人一般打不过坏人。”
截至2019年6月12日美股收盘，搜狐市值5.47亿美元，畅游5.74亿美元，搜狗15.85亿美元，合计约27亿美元，而与搜狐同年上市的网易市值为342.33亿美元，相当于近63个搜狐。
于是有人说，张朝阳坐拥搜狐媒体大厦、畅游大厦以及搜狗所在的搜狐网络大厦，他的房产如今的价格可能比他的公司更加值钱。
正在成为过去时
去年11月30日，张朝阳举办了2019搜狐WORLD，在会上，他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不久前在乌镇我在河边跟网易丁磊、华为张平安聊天，我当时说我回到第一线。他说道，有句话‘归来仍是少年’！我说少年什么，我一大把年纪了。他那么说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张朝阳还谈道：“搜狐要重回巅峰。”
2018世界互联网大会上的张朝阳和丁磊（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今年4月29日，搜狐发布了2019年第一季度财报。根据财报数据显示，搜狐本季度总营收4.31亿美元，净亏损5700万美元，同比减亏50%，整体亏损进一步收窄，视频同比减亏超40%。其实，从搜狐近年数据来看，搜狐的亏损问题就已经在不断优化。
营收上，今年一季度，搜狐的品牌广告收入为4300万美元，较2018年同期下降24%；搜索及搜索相关广告业务收入为2.34亿美元，较2018年同期增长6%；在线游戏收入为9900万美元，较2018年同期下降6%。
亏损大幅收窄，营收与利润高于预期。开盘后搜狐股价大涨，盘中大涨近22%。
从财报数据来看，对于张朝阳和搜狐而言，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盈利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想要同目前各个领域头部的互联网巨头相比，还差得很远。新闻资讯领域中，搜狐新闻的对手有着腾讯新闻、今日头条；搜索领域中，搜狗面临着百度的挤压；视频领域中，搜狐视频还落后于“优爱腾”三巨头；游戏领域中，畅游2018年全年营收4.86亿美元，而对比腾讯2018年游戏营收为1040亿元，约150亿美元。
这次张朝阳推出狐友，可能正是他试图中兴的重要一步。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弥补当初同QQ失之交臂的过错。其实从2000年9月张朝阳收购校友录China Ren开始，搜狐已经发布过包括搜狐博客、搜狐微博等广义的社交平台。另外，根据张朝阳本人所说，“狐友”的想法其实在2015年就已经有了，最早存在于搜狐新闻客户端“我的”，是一个“工具箱”的功能，2017年开始将其独立运营。
“做好社交网络就是做好互联网。”张朝阳这样说。
2016年时，张朝阳曾说要用三年的时间再度回到互联网中心，今年也正是那时约定的第三年。“错失了微博和微信像是扇了我两个耳光，”张朝阳复出接受杨澜采访的时候曾经如此表示。而狐友如今承载的可能恰恰是这个互联网初代贵族的骄傲，也可能是挣扎。
狐友有个非常有趣的功能，就是狐友的新注册用户都是默认关注张朝阳的。在6月9日张朝阳发布狐友的时候，张朝阳当天的个人粉丝是249.7万。而三天后，当狐友下架时，张朝阳的粉丝是256.9万人。
也就是说，三天的时间里，张朝阳粉丝仅仅增加了7.2万人。
对比去年8月同样是杀入社交赛道的罗永浩，根据子弹短信的数据来看，3天内用户增量达8.3万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名气上，“老炮儿”张朝阳可能已经不如后来者罗永浩了。
“如果有一天，搜狐和我本人成为过去时，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不希望被遗忘，不希望成为一个过去的传说。如果有一天，有人跟我说，算了算了，老头你别跟我玩了，那我就是被淘汰了，我的生活就从舞台中心偏移了。我不待见这个。”
也许，张朝阳所害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校对：颜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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