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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忽视的月经账:卫生巾单片成本按毛算全球5亿女性仍在经历“月经贫困”

陈玉琪 戚梦颖 中国经营报 2020-11-26
文/陈玉琪 戚梦颖

一包没有品牌、没有包装、100片仅需21.99元的“散装卫生巾”掀起了一场波澜。

一位微博用户发文称,“关于卫生巾,我也是之前偶然看到才知道原来网上还有卖散装的”,并配上了电商商品页面的截图与买家的回复,平均2毛多一片的散装卫生巾与一句“生活难”,将这种再常见不过的女性卫生用品推上了热搜。


“真的有人用不起卫生巾吗?”“卫生巾太贵了!应该给卫生巾降税。”一时间,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争论不休。

一片优质卫生巾成本真的只有3毛?“月经贫困”的女性,靠省一杯奶茶就能省出“卫生巾自由”吗?到底该不该给卫生巾降税?

3毛钱背后的隐藏成本

其实,卫生巾进入中国市场不过短短40年,而根据智研咨询的报告数据,目前卫生巾在我国的市场渗透率已基本达到100%。

这份报告显示,我国2017年卫生巾和护垫消费量达1200.1亿片,市场规模达527.4亿元,同比增长率为33.5%。

随着消费升级与健康意识的提高,我国卫生巾市场仍有发展潜力。据预测,2022年中国卫生巾市场规模将达到815亿元。

目前,国内卫生巾头部市场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根据东北证券研报,本土的恒安、景兴健护的市场份额占14.5%,日系的花王、尤妮佳为12.7%,美系的宝洁、金佰利为7.9%。

根据电商平台上显示的产品价格,上述企业旗下不同品牌的日用卫生巾,均片售价从几毛到2元不等。

拥有“自由点”“妮爽”等品牌的百亚股份的招股说明书显示,行业的毛利率大概在35%左右,而越是头部的企业毛利率就越高。恒安集团2019年的财报显示,其卫生巾业务的毛利率达到70.3%。

有媒体曝出,一片优质卫生巾的生产成本大约为3毛钱。但随后有商家澄清,3毛仅为245mm卫生巾的裸片费用,不含包装费、人工费以及后续的运输等成本,就厂商而言,利润率不到10%。

卫生巾品牌ABC与Free所属的广东景兴健康护理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招股书显示,2018年上半年,其卫生巾与护垫的销售成本为0.2233元/片,销售单价为0.3951元,毛利率达43.47%。

图源:广东景兴健护招股说明书(申报稿)

某大品牌卫生巾的代加工企业销售部侯经理强调,在生产制造包装环节,“材料好坏、层次结构多少、性能高低、体验感好坏、生产制造质量水平、包装材料工艺复杂程度等都是影响卫生巾成本的因素”。

侯经理介绍,仅就环境维护成本而言,其企业就达到了静态一万级无尘净化实验室与静态十万级无尘净化车间,配备了理化实验室、微生物实验室、深度研发实验室等。

员工在进入车间之前,需经过更衣、更鞋、更帽、戴一次性口罩和耳塞、洗手、手部风干、手部酒精消毒、风淋室除尘等10余道洁净处理环节。

除此之外,还要定期对卫生巾设备进行除尘、清洁、臭氧消毒等洁净处理工作,并对车间区域进行清洁消毒。

卫生巾生产车间(受访者供图)

在侯经理看来,“小作坊”通常一人身兼多职,为低价而低价,虽然降低了成本,但也存在管理漏洞和风险,生产出来的产品“能用”就行,对消费者使用过程中潜在的卫生隐患甚至健康风险也没有加以足够的重视。

侯经理还强调,卫生巾的“能用”和“好用”相差很大。“能用”的卫生巾大多仅能达到吸收经血的作用,不仅体验感差,未知的微生物指标等卫生隐患也会带来健康风险。而“好用”的产品需要达到柔软、亲肤、舒适、透气、不易过敏、不易侧漏等。

另外,在景兴的营业总成本中,还包括了销售、管理、研发费用。

以Free品牌为例,其销售单价为0.3876元,如果消费者在电商平台购买,一片日用卫生巾到手的价格大约为1.2元。

“卫生巾属于快速消费品,与其他快消品一样,也需要做营销、拓渠道,需要经过品牌商、分销商等环节。”侯经理强调,“而卫生巾又属于体积较大的轻泡货,在运输、仓储、配送、理货等方面的成本相比其他品类的产品也会高一些。”

侯经理认为,即使十几年来民众的工资水平已经提升了好几倍,卫生巾市场的定价也并未发生太大波动。“卫生巾的市场定价相比出厂价是在一个相对更为理性的比率之内。”

一生需近万元买卫生巾5亿女性经历“月经贫困”

平均来说,女性一生中有2535天是经期,相当于人生中将近7年的时间。对于卫生巾产销方而言,这7年是无尽的商机;而对5亿名女性而言,这7年是不可承受之重。

粗略计算,如果女性经期的卫生巾用量按一天5片算,一生中需要12675片卫生巾,即使用着3毛钱/片的卫生巾,一生也需要为此花费约3800元,如果使用知名品牌卫生巾,则需花费1万到5万元不等。

一些女性由于经济能力不足、缺乏生理卫生教育和卫生设施而无法在经期得到足够的卫生用品,无法有尊严地度过生理期,甚至因此无法正常工作与上学,这就是所谓的“月经贫困”。

目前我国尚未对处于月经贫困的女性进行大范围的调查,对于“贫困”的定义也尚未有定论,即使是经济条件尚可的女性,在购买卫生巾时也少不了盘算一番。

四川姑娘小王今年18岁。小学时第一次来月经,她觉得自己发育得太早了。

没有人告诉小王,经期女性最好2个小时换一次卫生巾,最长不要超过4个小时。后来,小王关注了一些科普博主,关于生理期的知识都是从这些博主这里获得的。“我初中的时候一天两片,上了高中才知道不能这样。”

对小王来说,卫生巾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向父母要这个钱,就只给10块。“我妈还跟我说过让我垫卫生纸,少用卫生巾。”

还在住校的小王每个月要从400~500元的生活费中,拿出40元左右来购买卫生巾。“我也没什么要求,除了不要用起来太闷,其他的都无所谓。”

根据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国家贫困地区儿童发展规划(2014-2020年)》,集中连片特殊困难地区的儿童数量为4000万人,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爱小丫基金推算,12~16岁的生理期女童数量占比约为10%,将近400万人,且集中分布在“三区三州”所涉及的六省区和中西部地区169个深度贫困县。

这仅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生活拮据、处于经济压力之中的女性没有得到统计。根据国际妇产科联合会的数据,全世界有5亿名女性正在经历月经贫困。

2017年,全球妇女权利慈善机构“国际计划(英国)”对1000名14~21岁的年轻女性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每10个女孩中就有1个负担不起月经卫生用品,12%的女孩需要自制卫生用品,还有19%的女孩因价格原因而改用不卫生的产品。

过去3年,聚焦贫困地区女童生理卫生健康保护及性启蒙教育的爱小丫基金为3万多名女童发放了包含干净内衣裤与卫生巾的“小丫包”。秘书长张茹玮介绍,在爱小丫捐助的贫困地区,女性在生理期的开销约为10~20元/月,可供选择的卫生巾档次参差不齐,女性在生理期使用纸巾、可重复使用的月经布的现象仍十分常见。

爱小丫在项目实施点的小卖部卫生巾情况(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要“卫生巾自由”,也要打破月经羞耻

卫生巾太贵,而该不该通过降税实现卫生巾降价,成了此次讨论中的一大焦点。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增值税暂行条例》,自产农产品、避孕药品和用具、古旧图书等7个项目免征增值税,对销售或者进口农产品、自来水、出版物等5类货物的纳税人征收10%的增值税。卫生巾被归入日用品范畴,在2019年增值税率调整后,对其征收的增值税税率由16%调整至13%。

呼吁对卫生巾降税的声音认为,卫生巾是女性刚需,应该纳入公共保障。

目前,已经有许多国家宣布对生理期用品免税。英国2017年将针对卫生棉条、护垫、月经杯等生理期用品的税率从17.5%降到了5%,今年3月,英国政府在2020年预算中宣布,取消对生理期用品的增值税,对卫生用品免税的国家还有澳大利亚等。

上海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朱为群认为,卫生巾确实需要给予特别照顾,但降税与降价不能直接画上等号,降税其实意义有限。

“与其免税,不如直接补贴,特别是对贫穷者可以免费提供。”朱为群说。

张茹玮也认为,降税、补贴与公益机构等社会资源的参与应该三管齐下,才能改善目前女性经期贫困的状况。

关于卫生巾的讨论不仅是消费市场的问题,更是文化问题。在金钱之外,更重要的是在社会认知上取得月经正常化,打破社会的月经羞耻,正视女性困境。

长久以来,舆论场对月经与女性生理用品的认知是禁忌、污秽、隐秘。在公众讨论中,“月经”一词仿佛自带羞耻感,很少有人对它直呼其名,用“姨妈”“好朋友”“那个”来指代月经似乎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

在武汉抗疫初期,女性医护人员对生理用品的需求被列为“其他需求”,有人疑惑:“人命都保不住了,还关心你裤裆那点事?”

张茹玮在走访贫困地区时发现,许多缺乏生理卫生知识的女孩在第一次来月经时会以为自己生病了,甚至以为自己得了绝症。“进入青春期的女生格外敏感,认为来月经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下课坐在座位上也不敢动。”

“散装卫生巾”引爆社交网络后,截至8月29日,爱小丫在一天时间内筹集了近90万元资金,有不少网友都表示希望爱小丫基金加大对贫困女童提供卫生巾的力度,还有人提出希望一对一资助,包下贫困女童一年使用卫生巾的费用。

但张茹玮认为,有了卫生巾不等于事情就结束了,让女孩认识自己的身体,养成正确的生理卫生习惯,比捐赠卫生巾更加重要。“真正的问题是要去唤醒这些女孩自我保护的意识和独立、勇敢的性格。”

(编辑:黄玉璐 校对:颜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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