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少年”之死

本报记者 陈溢波 吴可仲 上海报道

“再见少年”。

12月25日晚，圣诞之夜，39岁的游族网络董事长林奇却离开了人世。当晚，游族网络以“再见少年”为题发文悼念，无数游戏圈内人士留言寄托哀思。

此前，林奇疑似被投毒而生命垂危，引发外界关注。根据上海警方披露的信息，2020年12月17日17时许，警方接到报警称，某医院在诊疗时发现病患林某（男，39岁）疑似中毒。接报后，警方立即开展侦查。经现场勘查和调查走访，发现林某的同事许某（男，39岁）有重大作案嫌疑。

知情人士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嫌疑人许某即许垚，其曾在游族网络担任董事。有传言称，许垚与林奇有矛盾，心生不满，故对后者投毒。

对于上述种种传言，游族网络方面未向记者作出回复。该公司人士表示：“这是刑事案件，警方还在调查中。”上海市徐汇区虹梅路派出所人士告诉记者，目前该案还没有更进一步进展，有进展会在网上公布。

记者获取的信息显示，许垚与林奇或早已产生嫌隙。原本许垚在游族网络任董事的时间为三年，但其仅任职不到一年便提前结束了任期。另外，天眼查信息显示，2019年4月28日，上海果阅的新董事名单备案中，出现了许垚的名字，新的投资人列表中，也出现了许垚担任CEO的三体宇宙，但值得注意的是，游族文化（实控人为林奇）却退出了投资人列表。

圈内人评价“为人挺不错”

林奇生前是游戏行业的风云人物，其带领下的游族网络因《少年三国志》系列手游产品而声名鹊起。

从2014年借壳梅花伞成功登陆A股市场，再到后来担任游族网络董事长至今，林奇已经伴随游族网络在资本市场驰骋了大约六年半的时间。如果从2009年林奇创立这家公司开始算起，他则带领公司走过了约12年。

根据游族网络在2018年10月30日发布的《投资者关系活动记录表》，林奇的精力主要集中在公司游戏业务上以及人员的培养上，最近一年就面试了近400位游戏人才。

当林奇逝世的消息传出后，多位业内人士扼腕叹息。

“12月15日还和他谈事。”一位与林奇熟识的人士向记者表示，“林奇是页游时代开始的那几年进入游戏行业的，算是页游产业的元老之一。”谈及对林奇的印象时，该人士称：“他为人挺不错。”

图为游族网络上海办公大楼。陈溢波/摄影

12月25日下午，在林奇逝世消息发布前几个小时，记者来到游族网络位于上海的办公大楼探访。在一大片树木掩映中的游族网络上海办公大楼，从外面看，弧形的墙角设计、大大的落地窗、大楼顶部颇为显眼的英文名“YOOZOO”，都让人感觉充满了时尚、现代的气息。但或许是公司近期受到外界关注，这栋大楼的正门、侧门入口都有保安严格把守，当记者在正门前与楼下的外卖员小声交流时，保安就警觉地过来打听记者询问的信息。

当天下午，游族网络员工似乎对林奇的身体状况并不知情，当时，该公司人士向记者表示：“我们也很担心他（林奇）的身体健康情况，但具体怎么样了，我们还不清楚。”
该公司多位员工表示，“公司内部都没什么消息”，“我们不知道林总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并不清楚”。也有的甚至说：“并没有网上说的住ICU那么严重，林总很正常，没有什么太大的情况，公司内部现在也都是正常运转的。”

当天晚上林奇逝世的消息公布后，让所有人都既惊愕又悲叹。

而对于林奇的离世，外界依然众说纷纭，究竟他与许垚之间，有着怎样的纠葛和恩怨？

嫌疑人提前结束董事任期

林奇与许垚在三年前就有交集。

天眼查信息显示，许垚从2017年5月起在游族网络任职。他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了自己从法律界向游戏领域的转型。

根据游族网络2017年年报，许垚作为该公司董事的任期为2018年2月12日至2021年2月11日。而Wind金融终端上的信息显示，许垚在游族网络担任董事一职时间为2018年2月12日至2019年1月24日。

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在2019年1月，许垚就从游族网络辞职，目前并不属于上市公司主体。

那么，从2017年5月开始入职游族网络到2018年2月12日任职董事之前，许垚在游族网络担任的到底是什么职务？为何三年的董事任期未满，便匆匆离职？

本报记者从游族网络于2017年7月17日晚间发布的一则公告看到，游族网络当年的股票期权激励计划激励对象名单中，许垚位列核心管理人员、核心技术（业务）人员的名单中，作为核心管理人员被排在了首位。

该公告显示，核心管理人员及核心技术（业务）人员共186人，获售的股票期权数量为4950万股，占授予股票期权总数的比例为99.00%，占当时总股本的比例为5.75%。

至于许垚为何在2019年1月24日之后不再担任董事一职，根据当时的公告，游族网络称，当时许垚是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公司非独立董事职务，辞职后，许垚不在公司担任董事和高级管理人员的职务。

而事实上，根据游族网络于2018年8月发布的《公司章程》，董事对公司负有的忠实义务中就包含有：“未经股东大会同意，不得利用职务便利，为自己或他人谋取本应属于公司的商业机会，自营或者为他人经营与本公司同类的业务。”

据悉，三体宇宙于2018年12月10日成立，许垚为CEO，董事长则为林奇，三体宇宙专注于幻想类IP的开发和运营，也是《三体》的全球版权方。而这与上市公司本身的IP开发和运营业务有所类似。

许垚是否因为三体宇宙而辞任游族网络董事职务？对此，记者试图向游族网络方面求证，但对方未作回复。

公开资料显示，三体宇宙与游族网络本身并无直接的股权关系，三体宇宙的董事长、法定代表人以及向上穿透的实际控制人均为林奇。这种说法，与此前游族网络在其公众号中提及的许某任职于“某个人投资的影视公司”的说法相符。

值得注意的是，许垚从游族网络的董事职位上离职后，2019年3月19日，三体宇宙的董事备案信息中新增董事许垚的身影。2019年4月28日，随着由许垚担任CEO的三体宇宙进入上海果阅文化创意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果阅”）的股东列表中，上海果阅当天的董事备案信息中，也出现了许垚的名字。

天眼查显示，上海果阅2019年年报披露，该公司当年的参保人数为0。上海果阅对外投资的多个公司，年报显示的参保人数也均为0。

上海果阅通信地址所在地内景。陈溢波/摄影

12月25日傍晚，记者来到上海果阅通信地址所在地——上海周浦智慧产业园，发现相关办公楼层一片狼藉，走廊上横七竖八地放置着很多办公椅和灭火器。

一位负责安保的人士向记者表示：“从2～5层，都没有公司办公，以前有些小公司，后来都搬走了，这里都是些空壳公司”。

许垚与林奇有何纠葛？

公开信息显示，许垚1981年出生，硕士研究生学历，2003年毕业于西南政法大学法律系，2006年毕业于法国保罗塞尚大学保险法学院，2008年毕业于美国密西根大学（安娜堡）法学院，曾在美国杜威路博律师事务所香港办公室任职律师；后担任复星集团的集团总裁助理、集团总法律顾问、集团法律事务部总经理；2017年5月起任职于游族网络。

多位业内人士向本报记者称，对许垚的印象并不是很深，有的不认识，有的也仅仅是在行业会议上见过面而已，但并不熟悉。“他并不算是真正的老游戏圈的人，是游戏业发展后才进这个圈子里的，应该是跟资本方有更多联系。”一位业内人士这样向记者提及。

对于许垚与林奇之间的矛盾纠葛，网络传言众说纷纭。

有消息称，此次“投毒”事件是因为许垚担任游族影业CEO时投资失败，亏了上市公司20亿元，林奇逼他还债导致的。

记者实地走访调查获悉，天眼查上显示的游族影业所属公司的地址（上海市徐汇区宜山路717号11楼），与许垚担任CEO的三体宇宙的通信地址（上海市徐汇区宜山路711号2号楼11楼），其实是同一座大厦，游族网络也在该大厦办公。

然而，记者在天眼查上并未看到许垚担任游族影业CEO的相关信息。公开资料显示，“黑道小说第一人”孔祥照于2014年7月出任游族影业CEO，2016年6月，孔祥照从游族影业离职。

此外，从游族影业所隶属的上海游族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游族文化”）的股权架构来看，游族文化向上穿透的实际控制人为林奇个人，与游族网络上市公司本身并无直接的股权关系。

而关于20亿元的额度，从游族文化的对外投资情况来看，排除许垚进入游戏行业前的时间，也就是从2017年5月之后的实缴出资额的情况来看，实际上并没有20亿元之多。

业内人士向记者表示：“网上还有关于个人情感纠葛方面的原因，但这个不太像是真正的原因。”

而从公开的资料中，记者也在试图寻找关于两人嫌隙的蛛丝马迹。

2019年4月28日，上海果阅的新董事名单备案中，出现了许垚的名字，新的投资人列表中，也出现了许垚担任CEO的三体宇宙，但值得注意的是，就在同一天，2018年3月2日开始进入上海果阅的游族文化（实控人为林奇），却退出了其投资人列表。

还值得关注的是，三体宇宙2019年年报显示，2019年3月5日，林奇个人向三体宇宙实缴出资300万元，由其实际控制下的大股东上海奇歆咏岩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奇歆”）也出资了1140万元，但2020年11月25日，林奇就从上海奇歆退出。

接盘方上海游族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游族科技”）最新的大股东虽然仍为林奇，但他并未显示有实际出资额。而游族科技之前的老股东上海奇歆，2019年9月20日实际出资了300万元，但2020年9月7日也进行了退股。

此外，记者还发现，2020年7月20日，林奇还将其个人持有的三体宇宙300股股权以及由其实际控制的上海奇歆持有的三体宇宙1140股股权，都出质给了长安国际信托股份有限公司。

而在此次事件中，林奇“被投毒”的细节也是众说纷纭。

网络上传言的有普洱茶投毒、胶囊投毒、铊中毒、河豚毒等多种说法。有受访者向记者称：“据说是许垚自己带了普洱茶到林奇办公室，林奇喝了他泡的茶后中毒的。”但这些信息均未得到证实。

对此，游族网络方面向记者回应称，以警方的调查结果为准。上海警方向记者表示，目前该案还没有更进一步的进展。

有媒体援引一位知情医生的话称，林奇并非在喝普洱茶后中毒，但在林奇出现症状前曾吃过蓝莓，不过，目前并不能判断毒物是否被置于蓝莓中。也并不清楚是否为多种中毒，林奇更像是中了河豚毒素，“起病最初是‘口周麻木’”，但对于林奇到底中了什么毒，该知情医生也表示目前并不能下定论。

（编辑：吴可仲 校对：颜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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