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原副省长文国栋将受审 收受“隐形首富”贿赂上千万

本报记者 郝嘉奇 北京报道

青海“隐形首富”马少伟在没有采矿许可证的情况下，非法采煤1195万吨。其背后的保护伞，便是青海原副省长文国栋。二人互为心腹密友。文国栋涉嫌受贿上千万元。

近日，文国栋涉嫌受贿案有了新进展。最高检发布消息称，检方已向重庆第一中级法院提起公诉。这意味着，文国栋将在重庆接受审判。

检方指控称，文国栋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依法应当以受贿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青海一名官员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文国栋平时说得最多的是提高政治站位、讲政治。现在来看真是讽刺。

这名官员说：“两面三刀、两面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用这些词说他，一点都不过分。”

文国栋

官商勾结

近日，电视专题片《正风反腐就在身边》播出。文国栋和青海“隐形首富”马少伟讲述了木里矿区非法采煤的情况。

二人同为青海省西宁市湟中县人，互为心腹密友。2007年以来，马少伟名下的青海省兴青工贸工程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兴青公司”），在没有采矿许可证的情况下非法采煤1195万吨。

木里矿区位于祁连山南麓青海省境内，因多年的滥挖滥采形成多个天坑。

到案发时，文国栋已累计收受马少伟贿赂上千万元。文国栋交代：“30年时间，我们是一种超越朋友的关系，跟连体人一样。”

专题片提到，文国栋和马少伟都是西宁市湟中县人，在老家就相互认识，当时文国栋是县委书记的秘书，而马少伟已经在经商，他觉得文国栋仕途上有上升空间，于是主动拉拢关系。

之后文国栋先后担任海西州委组织部长、玉树州委书记等职务，马少伟也一直用心经营着这段关系。

“30年的关系，超越一种朋友关系，因为我们时间太长了，就感觉到跟我们两个是连体人一样。我觉得像信自己一样地相信他。”

据披露，2015年7月，文国栋调任海西州委书记。当时兴青公司正以边坡治理为名开始非法采煤，马少伟立即感到，多年经营的关系能派上大用场了。

之前马少伟给文国栋拜年送的红包都不大，而文国栋上任海西州委书记的第一个春节，马少伟的红包一下就涨到了20万元。

文国栋交代：“2016年过年的时候，马少伟带了20万块钱。他说咱俩这种关系，你还客气什么。一个是侥幸，一个是自己的私心，就是这样打开这个缺口。”

马少伟

腐败窝案

专题片称，2014年，党中央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叫停木里矿区的破坏式开采。但到2015年初，就又有企业开始非法采煤。

经查，青海省委、省政府，海西州委、州政府及相关职能部门都存在问题。

“青海省委省政府工作存在前紧后松的问题，只走了大半程，没有一抓到底。同时，思想认识有偏差，一方面强调整治、另一方面又强调生产。”青海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海西州委书记訚柏说，“我们经过认真反思，出这么严重的问题，就是没有始终坚持，只做好了上半程，没有抓好下半程。”

专题片提到，文国栋思想上漠视生态保护，反而希望早日结束整治、扩大煤炭开发。

文国栋说：“我当时考虑的就是算的经济小账，没算环境保护的大账。没有这个政治站位，依然就把保护和发展对立起来了。”

2017年，木里煤田管理局新来的局长李永平不了解兴青公司背景，曾一度叫停非法开采。

马少伟立即找到文国栋，请他出面约饭局，帮他扫除障碍。

“我请文国栋约吃个饭，也就是希望他们支持我们公司在木里搞非法生产，州委书记约他（李永平），他还是要来。”马少伟说。

文国栋主动出面约饭局为马少伟站台，说是根据木里煤田管理局反映的情况，让兴青公司重新上报优化治理方案，实际上把非法开采规模进一步扩大了。文国栋多次催促相关领导干部，对这一方案要加快研究通过。

之后，在文国栋干预下，兴青公司很快再次恢复非法开采。

李永平也见风转舵，转而开始收受马少伟贿赂；管理局原副局长马生全、柴达木循环经济试验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梁彦国等10多人也被查出收受贿赂，成为利益共同体，都为非法采煤提供保护。

为了掩盖非法采煤的事实，他们设计了所谓的两条经典调研路线。

其中一条被私下称为“半日游”，由两个矿区的3座生态恢复较好的渣山串联起来；另一条被称为“一日游”，增加了兴青公司采坑边坡治理试点的观景台。

大多数调研检查组只在观景台上指点眺望，与非法开采现场擦身而过。

文国栋说：“第一次，当时我一看到那个采坑真的是傻眼了。周边草原绿油油的，远处还是蓝天白云，底下突然黑黝黝的大坑，不用那些数据，用眼睛目测就能看到很严重，越看越严重，越看越后怕。第一反应就是感觉天塌下来了，我感觉是闯了天祸。”

木里矿区遭到破坏式开采

据记者了解，马少伟也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整治行动开始以来，李永平、梁彦国等官员已被批捕。

2月27日，据最高检消息，木里煤田管理局原局长李永平（副厅级）涉嫌滥用职权、受贿一案，由青海省监察委员会调查终结，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青海省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滥用职权罪、受贿罪对李永平作出逮捕决定。案件正在进一步办理中。

3月1日，《中国经营报》记者拨打了李永平的手机，提示关机。

笔杆子出身

熟悉文国栋的青海官员告诉记者，文国栋早年做过教师、记者，之后进入官场，从秘书干起，十分擅长给领导撰写讲话稿。

文国栋现年52岁，其第一份工作是在老家湟中县的小学和初中担任教师。2年后，他去了湟中县广电局，担任办公室秘书和广播站记者。不过只干了1年多，他又换了份工作——去湟中县委办公室当秘书。

知情官员称，走上仕途的文国栋，感觉如鱼得水。他十分擅长给领导撰写讲话稿，还专门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心得，发表在《秘书之友》上。

《中国经营报》记者找到了他的心得：“我们州委办公室把领导讲话稿的起草工作作为‘三服务’的龙头项目，列入办公室的形象建设工程之中，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我们起草的一批有分量的领导发言稿和讲话稿，得到了州委领导的肯定和群众的赞誉。”

凭借这些心得，文国栋一路写稿，从湟中县委到海东地委，再到海北州委，先后担任办公室秘书、秘书科科长、办公室督查员、办公室主任等职务。

2001年6月，文国栋任海北州门源县委书记。据玉树州委宣传部主办的玉树新闻网报道，32岁的他是当时青海最年轻的县委书记。

36岁时，他便成为副厅级官员。2005年9月至2010年，他历任海西州委常委、组织部长、常务副州长。

笔杆子出身的他热爱文艺。2007年，他曾出版个人诗集《金露梅——文国栋诗歌选》。

2010年4月14日玉树发生7.1级地震。玉树新闻网披露，地震当天文国栋搭乘第一班飞机赶赴玉树震区。

在巴塘机场上空，他被时任青海省政府秘书长高华紧急任命为“青海省玉树抗震救灾指挥部综合协调组副组长”，负责协调省内机构与中央机构在玉树震区开展的工作。

次日（4月15日）晚，在临时搭建的抗震救灾指挥部帐篷内，青海省委组织部长口头宣布对文国栋玉树州委副书记的任命。

担任玉树州委副书记期间，文国栋分管纪检、组织、干部和宣传工作。秘书出身的他热爱文学和诗歌创作，地震发生一个多月后，文国栋组织成立了玉树州文联。

此后，他一路攀升，直至2020年7月被任命为青海省副省长。

青海一名熟悉他的官员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他成为领导后，有了自己的秘书，却不用秘书写的讲话稿。

“每次开会前，秘书辛辛苦苦给他写了讲话稿，他却不念稿子，信口开河自由发挥，最后秘书还得把他说的整理成书面稿。”这名官员说：“文国栋平时说得最多的是提高政治站位、讲政治。现在来看真是讽刺。两面三刀、两面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用这些词说他，一点都不过分。”

据上述专题片披露，文国栋曾多次强调整治不能影响发展和开发，在海西州州委全委会上，明确提出要将海西州打造成千亿元煤炭开发和煤化工产业集群，打造成青藏高原上的工业重镇，这些理念和做法明显与木里矿区整治和保护的方向相背离，这背后有着双重原因。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第八监督检查室副主任宋改平表示，第一是政治利益的驱动。文国栋认为政治上的不断进步还是要做出所谓的政绩来。第二个是不当的经济利益的驱动。文国栋支持马少伟去挖煤，马少伟反过来给他输送经济利益。

“在海西州出现了断层，根本性原因、基础性原因应该是出在海西州，出在文国栋身上。”宋改平说。

据纪委通报，文国栋对中共中央重大决策部署“敷衍了事、另搞一套，甚至‘靠煤吃煤’，与不法私营企业主搞利益交换，充当非法采煤的‘保护伞’，致使祁连山南麓青海境内木里矿区非法采煤问题整而未治、禁而不绝”；“帮助特定关系人打招呼揽工程，搞权色交易”；“严重破坏当地政治生态”；“长期接受私营企业主安排的宴请并违规收受礼金”；“在组织进行谈话、函询时不如实说明问题”。

检方则指控称，文国栋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依法应当以受贿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目前，检方已向重庆第一中级法院提起公诉。文国栋将在重庆接受审判。

（编辑：孟庆伟 校对：颜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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