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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走鬼」

人物记者 人物 2019-01-30


「走鬼」一词源自几十年前的香港,它曾是流动小贩摆卖时,躲避抓罚而相互招呼逃离的暗语。后来,被人们用来形容流动在城市大街小巷的小摊贩。

 

在很多普通人的心中,城市是一个空间,钢筋水泥中镶嵌着无数正方体的空间、那里等级森严、制度鲜明,人们在其中埋头工作,期待以此换来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在「走鬼」们的心中,城市是一个江湖,天地宽广,他们靠手艺游荡其中,为往来者提供吃喝、欢愉,以及更多生存之外的东西。在这其中,他们获取生计、自由,以及他人的真心。

 

时代发生着巨变。如今,收钱码又将他们变成了码商,但带着收钱码游走江湖的「走鬼们」还是「走鬼」,城市依然是他们的江湖,他们也有着自己独一无二、游走在天南地北间的江湖故事——





文 | 洪璧

编辑 | 金石

 


 


信赖就是只要有一个人相信我,

我就不会做让他失望的事情


 阿龙/烧烤摊主/福建福州 


 

在做烧烤之前,我是马路边的摆摊之王。卖哈密瓜、甘蔗、冰糖葫芦、气球、擦皮鞋、搬运工、保安,什么都做过。

 

做烧烤是因为那年我爱人怀孕了,不能干活,她就说,我切些串串,你到外面去卖。阿龙烧烤摊就这样支起来了。

 

我在福州马路边做了15年烧烤。开始的时候,最惨一个晚上只卖了20块钱。那时候台风天也出来摆摊,大风把账篷吹起来,就算绑在桩子上也没用。风一吹,客人一边吃着烤串,一边帮我去抓账篷。他100多斤,人都飘起来了,脚是悬空的。他说,我在飞,好像在拍片。

 

我做烧烤,就一个理念,不能凑合,所有的都不能凑合。最早的时候我是骑着三轮车出来卖烧烤,后来买了一辆货车,食材和所有装备都放在货车里。

 

我用来放生鲜食品的水箱,都是最高等级的医用不锈钢水箱。客人桌上的纸巾盒,永远都要是装满的。即便桌子就放在马路边,也要是一样高的,如果拼桌时候桌子不一样高,那就不完美了。板凳也是一模一样的,从柔韧度到舒适度,不能有差别。桌子上不能有一点油渍和污渍。以前,客人每次坐下来第一时间都会拿纸巾去擦桌子,因为他们的衬衫是有品牌的。他们就一直擦,我说你们打开看一下。他们一看,餐巾纸上很干净,就回答还行。客人说还行,我就很心满意足了。


 阿龙能将香格里拉附近的任何位置,

 在十分钟内变成自己的烧烤战场 


我的厨房做不到德国人那么精确,有闹钟、量杯什么的。但能够精确的,我绝对不能含糊。我要求家人每次撒盐要用小勺子去量,每一次的高度都要一样。不要怕麻烦,直接用袋子去倒,人总是会有失误的时候。

 

为了做香肠,我买了一个新的电子秤。便宜的秤只能精确到50克,我必须精确到1克。就是差这么1克,做出来的食物就差回事儿了。

 

串鸡翅尖,竹签的尖不可以露出来。一是怕会划伤客人的嘴,二是为了美感,我希望所有食物烤出来,放在盘子里,都是一个工艺品。我妈妈经常不小心串出来,但我不能讲我妈妈,她为了我做了很多,很辛苦。我只能在烤的时候,再偷偷把竹签再往后拉一点。

 

烤生蚝除了蒜蓉酱,还要有葱花。葱花对生蚝没有任何作用,但就是好看。切葱花,要切得很细,没有葱白。葱白吃到嘴里,是没有葱香味的,还扎眼。


 对待每次烧烤,阿龙能精确,就不含糊 


早年做烧烤的时候,有一年过年时,市面上已经买不到活虾了。我只好跑到一个市场里面买了很好的冻虾。结果,那天有个客人一吃,她说,阿龙今天没骗我吧,这个虾不是活虾。我很惊讶,客人怎么这么牛啊。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虾姐」。从此之后,我用的虾都是活虾,百分百的活虾。

 

还有一次,晚上光线很暗,突然间路灯没了。但摊子还在继续摆,那一次,我就把五花肉当成了羊肉卖给客人。从那之后,为了以后不再出错,我就再也没卖过五花肉。

 

我接待的第一个外国客人是阿拉伯人。他住在香格里拉酒店,按理说,外卖应该是礼宾部送上去的,我在下面等着拿钱。但那次客人要求让我送上去,还对我说非常感谢,很好吃。回去之后,我就在阿龙烧烤前面加上了「全球信赖」四个字。

 

信赖是什么?信赖就是只要有一个人相信我,我就不会做让他失望的事情。我最远送过一次餐,距离这里30公里,全程高速,48分钟送达,保温盒上面包着热毛巾,下面也包着热毛巾,打开时候烧烤还温温地烫手。当时在座的人都不相信我会送过去,只有一个客人相信。


    城市「走鬼」阿龙,最在意的是客人的信赖 


我是福州马路边第一个有菜单的烧烤摊,也是第一个收餐台费的人。我认为,餐台费是对我的一种肯定。我就是烧烤大咖,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吃到阿龙烧烤是他们的口福。

 

做烧烤累吗?说实话,累。一句玩笑话,我现在想死都没时间去死。当初跟我一起在马路边做烧烤的人,现在基本都不做了,因为实在太辛苦。

 

我一年365天全年基本无休,只有大年三十那天休息。每天晚上9点出摊,一直开到凌晨4点。收摊之后,紧接着去进货、准备食材一直到中午。下午2点睡到晚上7点,醒来就要马上出摊。每天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烧烤、睡觉、烧烤、睡觉。我不是没想过招帮手,但很少人能吃得了这个苦,作息不规律,压力大。

 

这15年间,很多东西都变了。比如,福州人吃辣水平上去了。以前好几天才用一罐辣椒粉,现在一天就要一罐辣椒粉。甚至吃辣的人来多了,一天一罐辣椒粉都不够。再比如,以前,我每三天就要去一次银行存钱,特别浪费时间,好几次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现在可以支付宝扫码,客人一扫收钱码,钱就直接到了我的银行卡上,省了很多时间。还有人给我们起了个名字,叫「码商」,我觉得很贴切。


但有一样东西,从来没变过——我没从想过放弃烧烤。第一个,赚钱,这也是实话;第二个,我比较适应它;第三个,我用了15年的时间,在福州马路边,把烧烤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今年43岁了,人生还能有几个15年?应该没有了。


 阿龙是个有梦想的灵魂烧烤师 


今年,中国第一部烧烤纪录片《人生一串》播出之后,我的生意变好了,无形中他们把我推到一个很高的高度。其实,我们这里就是一个家庭作坊,太多人从全国各地跑来。对我和家人来说,我们没办法承担那么多的客人。

 

五六年前我就一直有开店的冲动欲望,但我发现福州这个地方店面转手率太高了。餐饮行业难做的地方在于,你没办法保证客人永远都只在你家吃饭。房价高,店租也高,这附近的店面一个月就要10万。但现在这件事好像并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了。过去,码商贷款很不方便,现在,支付宝有「多收多贷」,就是用支付宝收钱码收钱越多,贷款的额度就会越高,所以,开店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了。

 

我是一个福州的外乡人,来这里25年,搬了30次家。每次搬家,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舍不得扔。过去的大货车现在已经不用了,也舍不得卖掉,就原封不动地放着。有一天可以开店的话,那辆货车我会停在门口,作为一个景点,一个标志。如果现在这台车子坏掉了,我就再买台新的,还是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型号。因为那辆货车是一个永久的记忆,是我的出发点。


 阿龙(右一)与酒足饭饱的客人 



一喝酒,全世界都是朋友


 小美/鸡尾酒摊主/陕西西安 



两年前,我和我的搭档张原样搞来了一辆三轮车,我们大概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装修它。然后就推着它在街上卖鸡尾酒了。

 

比起店铺,在户外的摊子上喝鸡尾酒,给人的感觉更散漫、更自由,没有拘束。我们一般晚上九点之后出摊,像夜行动物一样骑着三轮车在西安的街道上穿行。

 

我们的鸡尾酒叫「不为」,最开始是一个西班牙文「BUENO」,好喝的意思。但一般人,十个有八个都读不出来,我们就把它音译过来,取名「不为」。也是想表达「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意思吧。


「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鸡尾酒摊 


我们俩到现在都没有专业地学过调酒。我以前做的是饮料相关的行业,又喜欢喝酒,就自己琢磨应该用什么酒搭配什么酒。在「不为」,除了常规的莫吉托、古巴那些,剩下的鸡尾酒都和外面不一样,我们的酒基本上是我俩自己独创的。

 

我们都以新鲜水果作为基底去调酒,这样会比较容易入口,比较好喝。我们的每一款酒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

 

「前任」是以葡萄为底的酒,好看,但是酸中带着苦涩。还有一款酒叫「心机」,它看上去像一杯果汁,喝上去也是浓郁的水果味儿,但其实度数很高,不知不觉中,你喝着果汁可能就醉了,就很心机。「珍珍」以荔枝为底,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们小时候喝过一款叫「珍珍」的饮料,就是荔枝味的。

 

现在卖的比较畅销的菠萝酒叫「木子李」,那天我调酒没什么想法,就随手问了一个客人想喝什么。他说想喝菠萝汁,我就用鲜菠萝汁调了一款酒,因为客人姓李,所以就取名木子李。

 

最近有一款新的热酒叫「甜馥真」。也是我在群里说,最近上了一款桂花酒,征集名字。大家就在那儿想,有一个人说,桂字太明显,用「馥」这个字,也是带有桂花含义的。因为它是带有点甜味的酒,就有客人就说叫甜馥真。其实刚开始我们是拒绝的,但后来大家已经习惯这样去叫它,那好吧,我觉得也还可以。

 

最不畅销的一款酒叫「不归」,你听这个名字就是个烈酒。里面会有些桑椹,看着比较好看,很多女孩就会想点。但一喝,就会说,不好喝,因为都是酒精味,我们自己也不推荐客人点。


 每一种酒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 


刚开始骑着三轮车在户外摆摊儿的时候,有一个晚上我印象特深。那天下着特别大的雨,我们就移动到西安城墙下的城门洞里摆摊。我们放着一些自己喜欢的歌,城门洞有着天然混音的效果,自带混响,那种感觉特别美妙。那天客人不多,多数时间都是我们俩自娱自乐,在那儿呆了一晚上,特开心。

 

其实来我们这儿喝酒的人并不是真的要在这里买醉,我们这儿也不适合买醉。更多的人就是只想寻求一个相对放松、开阔、自由的地方。

 

「不为」出现在6月,是西安最热的时候,到了冬天我们就发现一直在三轮车上不是个办法。冬天太冷了,客人却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所有客人都蜷缩在车子边上喝酒,怪可怜的,画面有点凄凉。我们就找到了一家店面,搬到了室内,让客人不会因为天气的原因失去我们。

 

现在,来找我们喝酒的人更多了。有些妈妈会在这里和她的姐妹们聚会,但是又不得不带着小孩。有的客人来了以后也不跟我们聊天,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画漫画。还有一个男孩,经常晚上过来都会带着一本书,长得很帅,别的客人会拍很多他的照片传到我们的群里去。不过他最近来得没那么频繁了,毕竟他在我们店里遇到了真爱,结婚了。

 

我从没想过标准的鸡尾酒应该是什么样子,好喝的鸡尾酒是什么味道。我们本来做的就不是传统意义的鸡尾酒,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鸡尾酒不那么高端,能成为一个真正走进大众的东西。我们希望,有一天鸡尾酒也能像奶茶般普及,就像我们最初的起点,那辆三轮车一样,可以带着鸡尾酒在西安走街串巷。

 

这两天,我们来福州参加支付宝的码商大会,和全国各地好玩的小摊贩们一起卖东西。大家卖的都是手工艺品、小吃美食,只有我们一家是卖酒的,但巧的是,我边上就是丽江来的手鼓姑娘,天然的伴奏,我们连音乐都省了。在摊位前,我还特意贴上了招牌,这也是我们做「不为」之后最大的体会——「一喝酒,全世界都是朋友。」



卖棉花糖最快乐的时刻,

当然是数钱的时候啊


 王瑞/棉花糖手艺人/山东临沂 



我刚开始卖棉花糖的时候,还在老家的水泥厂打工,无意看到网上有卖棉花糖的,就想试试。我买了台棉花糖机器,四五百块,只会做大白圆球,而且做得也都很一般。

 

刚开始学做棉花糖的人,花费三四十斤、四五十斤的糖也做不出来一个好的,但其实一个棉花糖大概用1、2两糖就够了。三四十斤的糖是什么概念,用这些糖做出的棉花糖能卖几千块钱呢。

 

我把车拉到一个小学门口卖,反正在家练习也是练习,那就上小学门口卖着练习。小学生要求不高的,只要出来是个棉花糖就行。小学生也没有钱,你也不能卖高价。

 

我记得第一天,我卖一块钱一个,卖了50块钱,当时很高兴,我第一次做生意嘛。后来卖得越来越多,后来能卖100,再后来200、300……现在卖200、300,都觉得太少了。


卖大白球一年之后,我慢慢把机器升级改装,才开始学做花式棉花糖。花式棉花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做出来了,看视频好像很容易的样子,实际上机器的质量占一半,人的技术占一半。

 

好的机器速度快,出丝才会细,一分钟可以达到五六千转。同时你的手上速度也要快,手转竹签,要达到一定速度,棉花糖才会裹得绵密,紧实。


 王瑞现在已经能做出「花式」棉花糖 


除了机器和技术,卖棉花糖其实是个天气活儿,就跟卖伞一样,靠老天爷吃饭。

 

遇到阴天下雨不行,细细的糖丝遇到潮气就会融化。太干燥也不行,花瓣轧不下去,需要用加湿器。还有刮大风,只能缠一个最素的大白圆球,因为圆球不容易被吹散,如果做那种大花瓣造型的棉花糖,风一吹,就散掉了。夏天也不是好时节,又闷又热,棉花糖化得很快。第一个递到客人手里,第二个刚做完,第一个就化了一半。

 

所以,从11月到第二年5月之前,是做棉花糖最好的季节。过年是绝佳时刻,温度和湿度都刚刚好。

 

这些年,我卖棉花糖没有什么固定的场所,因为我们这一行不太会有什么回头客。棉花糖是个易耗品——它不是主食,不像你每天需要吃米饭,饭馆就可以永远开下去。它是糖,大人也不会让小孩多吃的。如果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棉花糖就会越卖越少。实际上,也是在消耗当地人对它的一种好奇心和热情。

 

想卖得多,就是得去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庙会、景点、广场,哪儿人多我就去哪儿。人一多,棉花糖就好卖,一天最多能赚个四五千块钱。所以,我卖棉花糖都是开着车子,拉着机器,全国各地走南闯北,就是跑江湖。

 

我们在街头摆摊儿的,是一个小集体,有一个在全国各地专门赶集的群,有人在群里发消息,哪儿有庙会,哪儿有集市,一吆喝,我们从天南地北都杀过去。群里有卖魔术道具的、画糖画的、吹糖人的,扎气球的,弹琉璃球的……反正啥都有。很多人刚开始一起跑着,后来有的人跑着跑着就累了,回家打工了。但每到一个地方,你都会认识新的人,聊两句,留个联系方式,慢慢就熟悉了。

 

在庙会上,我们都会相互帮衬着。庙会上吃的东西贵,但因为我们认识,彼此卖给对方就会很便宜。比如,我靠着一个卖烤羊肉串的,他本来卖十块钱,卖我最多两三块。我的棉花糖没啥成本,基本都是送给别人。


卖棉花糖最快乐的时刻,当然是数钱的时候啊。但钱这个东西,有的时候也很麻烦。比如忙的话,找钱都找不过来,你要是给别人找钱,那就是耽误时间。后面有排队的人觉得等的时间久,人家也不想要了。我以前还总收到假币,人家给了一张假的100元,我找给人家97块真钱,还倒送一个3块钱的棉花糖,你说亏不亏。现在扫支付宝收钱码多快啊,我也不用管钱的事,也不用担心收到假币啥的。以前看到现金很开心,现在看到手机里的余额的瞬间,也是非常高兴的。

 

码商四处跑,走南闯北,碰到小病小痛,过去不爱跑医院,但现在支付宝有「多收多保」,就是用支付宝收钱码收钱越多,医保报销的额度就会也越高。看病支付宝能报销,在线就能报,非常方便。

 

我们跑江湖的人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别人见到我就说,棉花糖来了。未来,我还想去很多地方,让更多的人认识我的棉花糖,让更多的人见到我的时候,都能第一时间反应:「嘿,棉花糖又来了。」


 王瑞做出的各种可爱的棉花糖 

 


即便有一天我『凉』了,

至少曾经还是有过作用的

 

 金国伟/石榴哥/云南丽江 



我原来不是卖石榴的,几年前我还是三个饭店一个酒吧的老板,手底下有一百多个员工呢。后来丽江旅游市场不好了,各种负面新闻,形势下滑,我的店也接二连三地倒闭了。

 

生意失败欠了很多钱,为了还债我就去培训机构教英语。教了差不多三个月以后,我的工资变成培训机构里最高的,一个月能赚五六千。那时,我并没想过要卖什么,只是去批发市场逛的时候,发现石榴批发价格便宜,就想卖给游客赚个差价。

 

丽江的石榴是很好的。这里的土壤气候、经纬度最适合种软籽石榴。很多人种石榴,会在外面套个袋子。等到石榴快成熟时,就把袋子撤下来。用太阳暴晒,晒一周左右,石榴就变得红彤彤的,可漂亮了。但那样的石榴,是不好吃的。

 

我挑的石榴都很丑,因为它是自然的。有时候打过冰雹之后,满身伤口。却比那些套了袋子的时候,要好吃的多。挑石榴的时候,你要看它有没有棱角,是不是凹凸不平,皮子要薄一点,皮子薄里面的籽才饱满,吃起来会有核桃的香味。


 「石榴哥」卖的石榴虽然丑,但是很甜  图/抖音


一开始,家里人不知道我去卖石榴,他们都以为我去上课了。我妈知道后,一直在骂我,觉得好不容易供出来一个大学生,怎么在这里摆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我妈妈以前也在忠义市场摆摊卖菜的。

 

但我爸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帮助我、支持我。有时候需要雇一个三轮车,把几百斤的石榴运到忠义市场,还债最艰苦的时候,我连一二十块钱车费都掏不出来,最后还是我爸过来帮我掏了钱。

 

我不管在哪里卖石榴,一定是小摊贩里最热情的。每一个过路的人,我都会扯着嗓子和他们打招呼,想方设法把他们喊住,再多交流两句。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觉得我有神经病。

 

我会很大声地说,「你好,我是卖石榴的。」他如果看过来的话,我就跟他说,「你走过来,看一下我的石榴,很好吃,很甜的。不信你可以吃一下,你吃多少我都不会生气。」

 

如果他不看我的话,我还会继续说:「你好,我是卖石榴的。」他理都不理我的话,我会再说,「你看我一眼!」他们就看过来了,我再介绍我的石榴。


 「石榴哥」正在叫卖,吸引顾客 


我叫卖差不多100次,听我说话有30个人,交易成功的只有4、5个。即使这样,只要我多向别人推荐一次我的石榴,成功的几率就会更多一些,那时候每天回家嗓子都是哑的。

 

还有很多人说没见过我这样做生意的,会主动跟客人说,「你试着跟我讲一点点价,讲一点点,我也是会卖的。」大家都说我憨厚可爱,我不憨厚,我聪明着呢。我的生意总是比别的小摊贩要好,东西也卖得最快。起初一天能卖一百多斤,火了以后两三百斤,五百斤有时候也可以卖完。我不会让自己卖不完的,实在卖不完,我就把剩下的石榴送给旁边的烧烤店。反正我不想拿回家,因为今天的东西全部处理了,明天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这样做生意,我没觉得丢脸,也不会害羞。只要敢开口,就可以多卖一点。就像当初我练习英语口语,只要敢开口,就说的更好一点。


很多人说我口语好,是因为大学读英语专业,不是的,我大学只会考试。回到丽江后,我在古城里闲逛,抓到外国人就说英语。有时候他们不理我,我也不管,我就厚着脸皮和他们交流,慢慢地我的英语越说越好。语言不是知识,是技能,需要训练的。

 

我现在是白天教英语,晚上卖石榴。至于变成网红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火」了。


 外国人和「石榴哥」金国伟合照 


最开始是有人拍到我和外国人说英语卖石榴的视频,他们很惊讶我一个卖石榴的怎么会说英语,还说得很流利。那些外国人也夸我说得好,还开玩笑问我是不是来自伦敦。除了英语,我也自学了日语、粤语,大概都会说一些。

 

后来有很多网友上传了很多我在丽江卖石榴的视频,一刷抖音全是我自己。有人跟我说播放量最多的几个视频大概有600多万赞,抖音话题有快6亿播放量,有100多万评论都是说,「因为你我想来丽江。」


亲戚朋友跟我爸妈说,你儿子「火」了,他们都听不懂。我们这边方言总说「恼火」,爸妈还以为我很「恼火」,还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我现在的确有一些苦恼,越来越多人关注我,慢慢地局势控制不住了。手机信息太多了,你能体会到一分钟收到几千条信息,都是「石榴哥,我爱你」的感受吗?在云南,我不敢去商场逛街,也不敢去超市。在饭店吃饭里,员工都不干活了,全都围过来,要跟我拍照。

 

我经常感觉很紧张。每天去摊位上,有100多个人拿着手机等着你,有些人只是把你当做一个打卡景点。

 

现在大家都用手机扫码支付,我也弄了一个支付宝收钱码放在石榴筐的边上。结果有一天下大雨,大家都跑来看我,有个家伙过来和我照相,还要搂我,大家挤来挤去,我的收钱码就掉到边上的河里去了。围着要买石榴的人,没有一个有现金的,那天晚上我就做不了生意了,实在是又生气又无奈。

 

我不是每天都会去摆摊的,只是正好每次都被拍到。大家就觉得我应该每天摆摊,网友们的想法有时候是对我的一种「绑架」。现在我去爬个山、旅个游,他们就会说哎呀,石榴哥膨胀了,他开始去旅行了。如果买双耐克鞋,人家会说,哎呀,石榴哥飘了,他买耐克鞋了。

 

我以为离开云南就好了,没想到这两天我来福州参加码商大会,一路上也遇到了好多认识我的人。空姐看到我直接在飞机上跳起来了。我真是感觉无处可逃,但参加这个大会也让我有了新的认识,全国各地那么多码商聚在一起,大家都做着自己喜欢、专注的那一点点小事,但这些小事的能量却很不一样。

 

所以,我现在也想通了,他们要愿意拍我就拍我吧,至少我也算尽我所能为丽江宣传了一下,让大家都知道,丽江是个非常宽容、包容、开放、有趣的地方。毕竟,网红也要有社会责任感。这样想,我心里好受多了,即便有一天我「凉」了,至少曾经还是有过作用的。



阿龙、小美、棉花糖、石榴哥,他们是「码商」这一群体的缩影与代表,而在他们身后则是遍布全国、被支付宝收钱码联结起来的用力生活的万千劳动者。他们中,有超过4成的成员经营时间超过12小时,但努力终会有回报,全国超过35%的码商月营业额超过五万。但缺乏保障是他们在过去面对的最大难题,有45%的码商都是背井离乡在异地打拼,他们无法陪伴儿女,生病大多只靠在要点买药,还有超过65%的码商需要自己攒钱养老。

 

今年,支付宝宣布了「码商成长计划」,为一亿码商提供「成长」和「保障」两大助力,让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都获得生活丰盛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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