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告急！是没有了！！”武汉和协医院紧急求援！直击一线：医院上门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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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在来势汹汹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之下，不仅是武汉医院，还有其他省市的医疗物资也相继出现紧缺情况。

短缺背后更深层次的问题是我国在应急医疗物资储备、采购、物流、保障等方面依然存在不足。

在这场突发的重大公共卫生战役中，如何确保“粮草”，让医护人员安心“上战场”？值得深思。

来   源丨21世纪经济报道（ID:jjbd21）、中国科学报、新京报、经济日报

作   者丨朱萍、唐唯珂、卢杉、陈红霞、刘梦宇、刘芝汐、刘畅

编   辑丨李清宇、张楠

今日（1月30日），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以下称武汉协和医院）神经外科医生在微博上发布支援信息，引发网友关注：

我们保卫武汉，请求你们支援我们！武汉协和医院再次求助！刚刚得到消息，我们的物资即将全部用尽！恳请转发！抱歉！总是打扰大家！邮寄选顺丰快递，打95338说寄给武汉协和医院的医疗物资走绿色通道。只要你弄到了符合标准的医用物资，邮费到付都可以的。

随后央视网、人民日报等都纷纷转发。

多家医院出现防护物资紧缺

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证实，武汉协和医院医疗物资即将全部用尽，现紧急请求社会支援。

此外，武汉协和医院一线医务人员向记者透露：防护物资属消耗品，一线医护人员每天都要使用，因此消耗很快。

据悉，武汉协和医院现急需防护服3000件、医用N95口罩5000个、医用外科口罩8000个、一次性隔离衣3000件、防护面罩1000个。上述工作人员表示，上述数目仅为参考，实际上是越多越好。

值得注意的是，很多捐赠的物资都不符合医疗防护要求。上述工作人员特别强调，捐赠的物资须符合国家临床医用标准或进口标准，否则医护人员将无法使用。所有捐赠物资需院感部门审核后才可发送给临床使用。

其中，部分物资须符合或高于以下标准：

中国医用防护口罩：GB19083-2010；

N95口罩：美国NIOSH认证，非油性颗粒物过滤效率≥95%；

欧洲N95口罩：欧洲FFP2标准；

KN95口罩：中国GB 2626 强制性标准，非油性颗粒物过滤效率≥95%；

外科口罩：YY 0469-2011（医用外科口罩）；

防护服：GB19082-2009《医用一次性防护服技术要求》、二级以上医用防护服（一般衣服上有红蓝条纹）；

护目镜：二级以上医用护目镜 - Medical Safety Googles / Protective Eyewear。

在来势汹汹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之下，武汉医院的医疗物资最早出现紧缺情况。

1月23日，湖北省中医院、华中科技大学、湖北省儿童医疗中心、武汉大学中南医院、武汉市中心医院、武汉市中西医结合医院、武汉市第三医院、武汉大学人民医院等8家医院相继发出公告，向社会各界征集捐赠医疗防护物资。

而随着国家调拨、社会捐赠的医护物资陆续抵达武汉，医疗物资紧张问题有望逐步得到缓解。

工业和信息化部新闻发言人、运行局局长黄利斌最近接受《经济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截至1月29日24时，共协调能进入重症监护病室（俗称红区）使用的医用防护服厂家发货8.1万件，已运抵湖北6.84万件；近日，每天还有超过1万件按欧标生产的医用防护服运抵武汉，主要用于非红区。协调医用护目镜厂家发货10.2万件，已运抵湖北7.83万件；协调全自动红外测温仪厂家发货30台，已运抵湖北10台；协调N95口罩12.81万个、免洗手消毒液5吨、84消毒液3.2万箱，均已全部运抵湖北。

为做好湖北武汉等重点疫区防控物资保障工作，工业和信息化部建立了防控物资“朝八晚七”例会调度机制，每天早上八点、晚上七点由部领导组织召开例会，对重点防控物资生产企业复工复产、物资调拨、疫区物资需求等情况进行调度，第一时间掌握最新情况，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但另一方面，在疫情的蔓延之下，其他省市医院的防护物资紧缺问题也逐渐浮出水面。

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不完全统计，截至1月28日，向社会发布接受捐赠公告的医院已达170多家。

其中湖北省内，武汉医院达到32家、黄冈达到23家、黄石7家、宜昌11家、咸宁7家、孝感11家、随州8家。 

湖北省外发布求助信息的医院多达71家，包括四川省、广东省、安徽省、浙江省、海南省、北京市、甘肃省、陕西省、广西壮族自治区、山东省、河南省、湖南省、山西省、上海市、江西省、江苏省等在内的医院。

医疗物资到底卡在哪？在这场突发的重大公共卫生战役中，如何确保“粮草”，让医护人员安心“上战场”？

记者从多家相关物资生产企业了解到，原料与物资储量不足、复工困难和运输不畅，是目前制约医疗物资供应的三个主要原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1月26日国务院疫情发布会上，工信部副部长王江平透露，武汉向工信部发出的需求清单中，每天需要的医用防护服是10万套，一个月就需要300万套。

然而，据广东省工信厅厅长涂高坤介绍，由于此次疫情适逢春节假期，很多工厂已经放假，口罩、防护服的需求量极短时间内急剧增加。而这些属于特殊物资，平常用量不大，且都有储存有效期，企业和医疗机构的储备量有限，造成近期全国此类物资都非常紧缺。 

由于生产不同类型的口罩需要不同原材料，口罩生产商大多是按照客户订单进行生产的，一般不会大量囤积原材料和成品货物。熔喷过滤布是口罩中起到隔离和过滤作用的主要材料，需要特殊制作工艺。但是生产熔喷过滤布的上游商家大多数仍处于休假期间，许多口罩商无法及时获得原料继续进行生产。 

对于医用防护服而言，一般只用于ICU或者特殊科室，所以医院只会少量储存。而国内有资质、满足标准的防护服生产企业分布在14个省，只有40家，每天产能3万套。按此推算，月产能远未达武汉单个地区10万套的月需求。

消毒液生产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天津施特雷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工作人员表示，每天差不多都能接到一百多个电话的订单，公司目前已全员复工加班工作，但还是不够人手，打算再请一批工人。最大困难还是原料短缺、物流运输不便。

山东消博士消毒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我们现在没法说生产目标了，原材料短缺，没法计算。每一种产品都缺原材料，不知道是多少，都缺原料。”

包括制药企业和医疗器械企业都出现了原料短缺问题。“太忙了，每天都有七八百个电话打进来。”施耐克江苏生物制药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杨平表示，“供应商都没有上班，所以原料供应不上，瓶子什么的都没有，得等原料供应商上班。” 

“我们工厂还没有复工，因为没有材料。”扬州佳运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蒋佳良也表示，“货源紧张，材料还没有进到，正在找材料。我觉得全国资源都短缺，最缺的是口罩。我们也在跟客户打听，问他们有没有渠道能拿到原材料。客户有医院也有经销商，物资信息主要靠身边朋友打听。” 

江苏通达医疗器械有限公司负责人史加顺表示，“供应紧张，没什么货。主要是原材料紧张，寻求原材料供应商帮助。目前生产出来的产品会优先供应给老客户，也就是江苏本地的一些医院。”

870元的日薪都叫不来工人

为了保障物质供应，各生产企业也在假期复工、加班中。

1月28日，广东疫情联防联控发布会上，广东省工信厅厅长涂高坤称，全省29家口罩生产企业已复工22家，复工率达70.9%；5家防护服生产企业已全部复产；3家抗病毒口服液生产企业已全部复产；3家板蓝根生产企业已复产，正加班加点，想尽一切办法满足疫情防控需求。

但是，疫情在春节期间的突然爆发还是让工厂在召集休假工人上存在困难。

事实上，此次受疫情影响严重的湖北地区就是我国重要的口罩生产地。来自湖北仙桃地区的口罩生产商在接受相关采访时表示，由于工人也害怕被传染，因此即使提高薪水至870元/日，工人复工意愿依然不高。广东地区的口罩生产商也表示，外省工人大部分回家乡过年了，快速召集工人回到岗位存在困难。 

对此，记者尝试联系广东地区生产医用口罩和防护服的企业了解复工情况，但是并未得到回应。其中稳健医疗用品、白马医疗用品无人接通，广东必达医疗科技负责人处于关机状态。

图片来源 / 图虫创意

在缺口巨大、原材料不足、工人复工困难的三重困境之下，“我们的生产已经是超负荷了。现在不只是武汉短缺，是全国都短缺，尤其是武汉有很大的缺口。一下子提高了几十倍的产能，怎么样也满足不了供应。”1月28日，山东消博士消毒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

山东医疗器械股份有限公司的相关人员也表示，“现在就是需大于供，（我们公司）主要是支援武汉那边，其他地方有点应接不暇。”

淮安利尔康医药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赵龙梅对记者表示，“目前人手不够。因为全国物资都严重缺乏，我们工人已经全部提前结束休假回来了，公司开出了五倍工资。”

物资运输关山重重

面对疫情，部分省市相继开展交通管制工作，关闭了部分高速公路收费站。这也对生产医疗物资的原材料运输造成了一定困扰。 

据重庆法制报报道，为加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的防控，重庆市高速公路临近外省进城方向的20个服务区（省界服务区）均设立了临时检疫站，对入渝车辆进行登记和车载人员体温检测，并加强对辖区重点路线、重点车牌、重点人员的检查等防控工作。 

据了解，检疫步骤为：在通往服务区高速公路入口处，执法人员通过提前悬挂标语、执法车辆警示、执法人员现场引导等方式，做好过往车辆及驾乘人员劝导工作。同时，执法人员用交通标志，在广场设置了临时检查区、隔离区等，全力配合合川区地方防疫检查站工作人员，由工作人员对驾乘人员进行逐个体温检测。一旦发现可疑车辆及人员进行隔离，并立即上报。 

“物流的问题，高速的问题，不让通行的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上述山东消博士消毒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反复向记者强调。她表示，由于封路、高速上的交通管制，现在生产所需要的原材料供应不上，也导致产能上不去。 

“以前高速半天就能到的，现在一天半都到不了。”

她表示，因为是应对疫情所需要的产品，他们都有相关证明。但有时候大半夜还要进行协调，给高速上的交警打电话，而且不时出现打不通电话、不看证明的情况。

同时，湖北多地进行人员流动管控、全国多地进行省际交通管制，对物资运输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困难。广东一家承担为武汉赶制防护服任务的企业表示，由于目前疫情严重，愿意去武汉的司机非常少。而湖北作为我国的重要纺织品产地，政府若能保证原材料在湖北境内的顺利运输，将湖北本地产能充分释放，或将有利于缓解物资紧缺现象。

医疗物资运输车，陈红霞摄

对于运输问题，1月26日下午，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交通运输部副部长刘小明表示，对于交通管制，各地党委政府会因地制宜采取措施。部分城市采取的措施并不影响整个城市运行，会优先保障百姓生活物资和重点物资运。 

据了解，部分省市政府直接对工厂生产的防疫物资进行统一调配，避免运输造成不便。河南飘安新高科股份有限公司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现在公司生产的所有防护用品全部由政府分配。”

为便于医疗物资及时、顺利抵达武汉，河南邮政还开放了“绿色通道”，免费运送医用应急捐赠物资。1月25日，河南邮政运输了“绿色通道”的第一单，从长垣市出发，向武汉大学中南医院运输了138箱医用防护类应急物资。1月27日，中国邮政也紧急部署，开通了广州-武汉运输专机，通过空运将防疫物资快速送往疫区。

政府统一征用调度

疫情发生后，很多地方的医疗物资工厂都被政府统一征用和调度。

赵龙梅表示，利尔康就被当地政府征用了。“我们给政府一个价格，所有成本都包含在内，目前产能是口罩一天三万只，84碘伏每天100箱。生产出来的产品由政府调配，具体怎么调度我们不清楚。现在遇到的难题是被政府征用之后，老客户没办法维护，但这件事过去之后，以后要长期合作的还是他们。”

振德医疗用品华东大区总经理邵坚刚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公司也被浙江省政府征用了，“由浙江省经信厅、绍兴市经信局统一调度。我们没有停工过，口罩日产量现在30多万只。主要供给医疗储备物资站对接，由政府调配。”

他谈到，现在浙江省内省外都缺口罩。

“省内每天缺口在100万只左右，未来四天可能达到400万只。我们工厂现在逐渐在复工，预计在初八以后全线复工，日产能可以恢复到100万只。”

江苏永宁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李经理也谈到了上述几大困难：缺货、缺人以及物流压力。

“工厂过年就没怎么休息，我们是医疗器械之乡，领导很重视这件事。现在已经响应政府统一调度，工人们加班加点赶产品，加班工资由政府支付。现在公司开出三倍工资加补贴，但也只有一小半工人回来，有的是外地人不方便，有的自己或者亲属接触过武汉人。我们镇子很小，统计说也有128个武汉回来的。”

“打电话来要口罩的客户特别多，70%、80%都是老客户，包括医院供货商和药店。但是我们响应政府，没办法供给这些客户。目前工厂产能小，只有几台机器，大概10万只不到的日产量。听说国内有几个大工厂，河南、山东的日产量很多，应该能够缓解一些短缺的情况。厂家哄抬价格的情况也应该管一管。

目前物流压力很大，顺丰EMS等都不保证时间，铁路要3-4天，前几天青岛客户开车直接过来取货了，徐州客户今天也是直接叫了一辆货车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1月29日，上海产业技术研究院智能交通中心开发了“新冠肺炎物资公益平台”，实现全国各地医疗物资需求可视化。

平台中显示有中国地图，通过不同颜色的标记，分别对应有防护物资需求的定点医院、普通医院和有发热门诊的医院。点击标记即可进入医院界面，再点击页面下方的“我要联系”按钮，可直接拨打该院设备科电话。

平台所有需求信息均来自官方媒体和医院公开求助，后续将可由医院自行录入需求信息，平台审核相关证明材料。为了应对之后可能出现的大规模数据录入，研发团队还预留了扩展服务器，根据需求逐步加入非医疗的急需物资及物流信息。

直击武汉医疗物资配送一线：

医院主动上门“抢货”

从医疗物资采购到运输再到配送，如何高效合理地将各类物资分配到各家医疗机构，医药物流公司的效率，也是一场与病毒“抢人”的战斗。

小华是湖北江汉九州通医药有限公司的一名普通司机。日常情况下，总部派物流车将货物运输到仙桃后，由小华等司机将药品运输到各家医疗机构手中。1月23日起，已经放假的小华被紧急叫回公司，即日起需每日往返仙桃和武汉，运输总部分配给仙桃分公司的药品。

此时的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事件大爆发，已关闭所有离汉通道。而在武汉市内各大医疗机构，大量的患者导致医疗物资全面告急。

1月20日晚，小华所在公司紧急召开疫情防控工作电话会议，要求管理层及部分员工21、22日连夜返岗。

1月23日，物流体系召开紧急行动会部署工作，号召物流体系员工放弃休假返回岗位，员工积极相应。

之后的除夕夜和大年初一，物流体系员工加班加点地卸货、装货、送货。

在九州通医药物流中心的车行入口，两位工作人员各手持一个喷洒龙头，给每台进入物流中心的车喷洒消毒液，另一位工作人员给每台车编号，依次进入。进门后的右后方，是红十字会委托配送的红色专用慈善物资，左侧则停满了来自各个地方的自提或分子公司的货车。

小华把车停在了22号位置，“我得先抢个位置，不然晚点又要排队了。”停好车后，他把提货单递给负责分拣的同事，按照昨日公司分配好的提货单，快速装车。

而负责发货给小华的林俊已经连续工作了5天，响应公司号召从外地赶回武汉后，林俊回到工作岗位，每日从早上七点工作到晚上十点左右，中间基本没有休息。而在该医药配送中心，现场加班人员已经有300多人，是平常在岗人数的1/2，大家都主动超负荷运转，以确保物资的快速配送。

这些药品的集中度很高，销售占80%的前10个品种为：奥司他韦（可威）、莲花清瘟、静丙（冻干静注射人免疫球蛋白/PH4）、蒲地蓝、阿比多尔、金叶败毒、氨溴索、999感冒灵、蓝芩口服液、板蓝根。而口罩、消毒液等其他物资虽然销售额不高，出货量却很庞大。如今，该物流公司湖北仓库的日均出入库量超过4万件。除湖北外，广东、北京、新疆、河南、山东、重庆的出入库量也比较大。

“你给我留着，我马上过来，不要等我到了再说货没了哈。”一大早，小华的同事就接到潜江一家医院采购负责人的补货电话，不到一小时，该院派来的闲置救护车赶到仙桃来提货，这个速度比平常快了半小时。

潜江一医院工作人员指出，治疗新型肺炎的很多药物都不是常备药品，库存不多，此前就一直有缺口，医院等了都很久都没有物资分配过来。因此院方也改变了等医药物流公司送货上门的模式，而是自己派人出去“抢购”。已实行封城的潜江一下午先后派出6台空救护车，前来补充物资。

事实上，当前的武汉是疫情关注的焦点，各类医护资源均优先供应武汉，但随着其他城市确诊病例数的激增，本身医疗资源和条件就不如武汉的其他城市，其医护物资和人力储备也将成为疫情防控重点，谁都不想重蹈武汉覆辙。

“我们的医护人员早已取消休假返岗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把物资缺口尽量补起来。”上述医疗机构人士如此解释。

从哪里寻找货源？也是当下物流公司的难点。“我们董事长都七十多岁了，还是天天忙到凌晨两三点，亲自出面协调货源，好不容易提了一批消毒液回来。”小华说，当前，最难的还是源头物资生产产能无法满足需求的速度。

事实上，在疫情持续扩散蔓延的严峻局面下，不止物流企业，广大生产商和社会各界都纷纷行动起来，千方百计保生产、保运输、保供给，为湖北疫情防控攻坚战提供基础保障。

任重而道远

随着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发展，口罩作为重要的防护物资，面临着紧迫的供需矛盾：一方面，需求增加，各地医院告急；另一方面，口罩库存太少，供应紧缺。根据工信部的最新消息，目前生产企业复工复产面达到40%，扩大产能依然需要时间。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口罩生产国和出口国，年产量占全球的50%。为何疫情爆发时口罩和防护服出现了如此大的缺口？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王丛虎和南方医科大学卫生管理学院副教授王丽芝指出，短缺背后更深层次的问题是我国在应急医疗物资储备、采购、物流、保障等方面依然存在不足。

《中国科学报》：此次很多医院选择募捐而不是采购，当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医用物资是否应该有应急预案？

王丛虎：自SARS之后，我国完善了突发事件应急管理体系，这其中包括各个单位的不同层级的应急预案，当然也包括各种应急物资的储备体系。据个人了解，在我国的医疗系统，应对突发事件的各种预案还是比较完善的，也包括口罩、防护服等医用物资的应急储备。

王丽芝：非典过去17年，信息直报系统体系我们抓得紧，这方面改进不少，但是应急物资储备体制和机制一直是我们的短板，十几年来我们一直呼吁的部门协同联动机制和基层医疗机构应急物资及人员培训储备也没有很好落实。

《中国科学报》：医疗物资保障储备由哪些部门来统筹实施？如何进行采购？

王丛虎：鉴于医疗物资品种复杂、种类繁多，一般对不同种类医用物资采取了不同采购和储备制度的改革创新。自2018年京津冀三地卫生计生部门宣布首批六大类医疗耗材联合采购以来，三地已有800余家二级及以上公立医院同步实施联合采购，北京市120家医疗机构预计六类医用耗材采购价格平均下降15%以上，这种仿效药品采购的“联合招采”的医疗物资采购方式也越来越多被其他地方所适用。但是，目前更多地方采取的还是“招采分离”的方式，即统一招标，再由各个医院向中标的生产厂商或者经销商按照招标价格直接购买，由供货商直接配送；也有不少地方，医疗物资的采购是由各个采购主体，即各个医院自行负责，实行分散采购方式。

《中国科学报》：在应急医疗物资储备上，我国是否有相应的政策保障和制度要求？

王丛虎：自SARS疫情后，我国应急物资储备制度已经建立起来了，当然也包括医疗物资储备制度建立与完善。2003年印发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提出，国务院有关部门和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及其有关部门，应当根据突发事件应急预案的要求，保证应急设施、设备、救治药品和医疗器械等物资储备。随后，全国各地各部门都纷纷根据《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指定响应的实施办法和应急储备预案。当然，各地各个部门可以根据自己情况再决定应急医疗物质储备的具体情况。

《中国科学报》：此次疫情反映出我国在应急医疗物资储备方面的哪些不足？

王丽芝：目前中国应急医疗物资国家储备保障体系的重点主要还是集中在重大自然灾害和突发疫情应急救援方面，应急医疗物资的品种、数量、获得渠道以及应急保障经验等方面还存在一定不足。比如如何统筹整合中央和地方医药储备资源、如何加强中央地方之间、政府部门之间、军队地方之间联动，确保应急物资审批、生产、收储、调运和接收等环节运转高效。

王丛虎：按照我国相关法律政策的规定，应急医疗物资储备应有不同层面，如中央级、省级、市级以及各个医院的医疗物资储备等。本次武汉疫情发生后，中央医药储备就很快调用了防护服、医用手套等给了武汉，一定程度缓解了问题。但随着疫情的不断扩散，需求量不断增加，紧靠各种政府的物资储备是不足，还要通过其他途径来解决。

《中国科学报》：在应急医疗物资储备方面，国外有哪些经验可借鉴？

王丛虎：美国为了应对为预防H5N1型禽流感在人与人之间的可能性传播, 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 (FDA) 在2007年4月核准了国际上首支人用H5N1型禽流感病毒疫苗的生产, 但未将此疫苗上市, 而是暂时纳入国家储备掌控，储量足够2000万人的用量。

同时，美国医疗物资储备供应上主要有两种:一种叫做12小时能够到达紧急物资，这主要储备国家储备库中；一种是针对性紧急物质，可在24到36小时能够到达，一般通过合约储备于供应商处，这些物质储备每年需要联邦政府支出5.8亿美元左右。

日本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不仅有完善的法律体系，还有种类繁多、储备充分的应急物资，当然还有其中央和地方政府的完善领导体制、全民动员和参与的应急体系。

《中国科学报》：对于建立完备的医疗物资储备体系，您有哪些建议？

王丽芝：物流可以借鉴美国经验，不断增加物资存储点和配发中心，通过有偿方式实现24小时应急空运和陆运能力提高，进一步建立健全应急医疗物资国家物流体系和军民共享机制，充分发挥军队在应急保障方面的各种资源优势。除了国家储备物资外，加强生产供货商管控物资和合同型供货商管控物资，前者所有权归国家所有，由供货商代为存储和管理，可以避免物资过期导致浪费；后者所有权和管理权归供货商，国家需要时享有合同采购权。

王丛虎：我国现有应急医疗物资储备的制度体系已经基本完备，其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落实制度和政策问题。本次疫情的发生，也让社会各界认识到医疗物资储备的重要性，应该引起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同时也应该建立起严格的医疗物资储备的监督检查体系，以确保医疗物资储备的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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