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财专访｜郑永年：中国高质量发展的潜力在县域，支持广东大胆赋权强县

作 者丨刘黎霞 喻淑琴

编 辑丨李振

县域发展一头连着城市、一头连着乡村，是城乡区域协调发展的主要战场之一。1月28日，广东省委、省政府在广州召开新春第一会——全省高质量发展大会，作为大会重要主题之一，县域振兴话题引发热议。

“中国现代化和高质量发展的短板在县域，潜力也在县域。”华南理工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学术委员会主席、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院长郑永年在全省高质量发展大会上作主题演讲时表示。

“无论从经济发展水平来说，还是从先行一步的改革开放经验来说，广东必须引领国家的‘三农’现代化，做中国式现代化的领头羊。以发展阶段和经济体量来说，广东也是最有条件推进‘三农’现代化的省份之一。”郑永年说。

会后，郑永年接受了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专访。他认为，广东需要加快省级统筹将短板转化为“潜力板”，但统筹并不仅仅指产业资源对县域的导入，还应在理顺体制改革上有所发力，赋予和扩大县（市）经济社会更多发展自主权。

以县为抓手实现农村现代化有高度战略意义

郑永年表示，党的二十大开启了中国式现代化的新进程。中国式现代化离不开农村现代化，以共同富裕为目标的中国式现代化需要通过高质量发展来实现。农业的高质量发展就是中国共同富裕现代化的最关键一环。

“百县千镇万村，正是广东省继精准扶贫工程之后的又一个以实现农村现代化、农业高质量发展和共同富裕为目标的伟大工程。”郑永年说，尽管百县千镇万村的直接背景是乡村振兴，但从学术角度看，这一工程可以理解为国家现代化工程的基础结构，在这个结构之内，可以实现“三农”现代化、高质量发展和共同富裕。

郑永年认为，以县为抓手来实现农村现代化，具有符合文明逻辑但又面向未来的高度战略意义。中国现代化和高质量发展的短板就在县域，同时潜力也在县域。“百县千镇万村高质量发展工程抓准了问题，是广东继续引领乡村振兴工作、加快构建区域均衡发展新格局的重大举措。”

他提到，我们经常说“纲举目张”，百县千镇万村就是“纲”，这个“纲”不仅从纵向上把村、镇和县连成一体，而且可以在横向上把村与村、镇与镇、县与县连成一体，结成生产要素内外循环的网络。

三个层面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

“‘三农’现代化是国家战略，是国家总体现代化的有机和重要部分。”郑永年认为，任何国家的现代化可以分成三个层面，包括物质现代化、人的现代化和制度现代化。在世界范围内看，成功的现代化模式都是这三方面的协调推进，而失败的现代化模式大都是单向面的或者片面的现代化。

如何落实百县千镇万村高质量发展工程，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郑永年认为可以从三个层面协调推进。

从物质现代化层面来说，核心是农业现代化。这不仅需要拓展农业现代化本身的含义、目标和手段，还需要把农业现代化和城市化结合起来，实现农村和城市资源要素的双向循环，改变目前的资源从农村到城市的单向流动。

郑永年表示，从制度层面来说，要深化县镇村治理体制的改革，使得不仅适应农村的现实情况，更要引领“三农”现代化。县是抓手，要通过各种改革恢复县政在基层治理中的核心位置。

从人的现代化而言，要通过体制改革不仅留得住农村能人，更能吸引城市中产阶级入村，带来财富和文化，改变农村的文化短板。中国农耕文明数千年，农村是农耕文明的载体。农村的现代化并非要丢掉农耕文明，而是要促成农耕文明的现代化。

广东要加快省级统筹将短板转化为“潜力板”

广东省委十三届二次全会强调，要突出县域振兴，高水平谋划推进城乡区域协调发展，实施“百县千镇万村”高质量发展工程，大力推进强县促镇带村。县域振兴，被学界、业界视为抓住乡村振兴战略的“牛鼻子”，这也意味着广东在县域经济发展方向上愈发清晰。

在今日的县域经济发展专题中，省发展改革委副主任、大湾区常务办副主任朱伟就坦承了广东的难题：广东省有57个县或县级市，县域面积占全省的71.7%，县域常住人口占全省的28%，但县域GDP仅占全省的12.5%。

“广东要实现上述三个层面现代化的协调推进，一个重要的做法是进一步强化省级统筹，而百县千镇万村工程正是强化省级统筹的关键抓手。”在会后接受南方财经记者专访时，郑永年表示，在公共服务领域，包括医疗、教育、公共住房和社会保障等方面，在规则、标准和管理领域，广东需要加快省级统筹，着力将县镇村发展的短板转化为高质量发展的“潜力板”。

“广东不仅要继续学习其它省份的经验，更需要总结好百县千镇万村高质量发展工程的经验，使之可推广、可辐射、可复制，引领国家的‘三农’现代化和高质量发展。”郑永年说。

郑永年特别提到，更高水平和更高质量的城乡区域协调发展必然要赋予县更多的管理权限，应进一步扩大县（市）经济社会发展自主权。他表示，非常支持原省政府参事、省委党校教授陈鸿宇在会上关于“大胆赋权强县”的建议。

“产业振兴是不够的，要从体制改革上理顺，广东原来有省管县的很好做法，事实上可以对一些发展有活力的县赋予更多的权限。”郑永年表示，要在全省上下形成“县域强才能省市强、县域兴才能镇村兴”共识的基础上，按在“宜统则统”“应分尽分”的原则，建立省、市、县三级下沉支持镇村资源主要由县一级统筹、使用、考核的体制，明确县一级统筹全县镇、村协同发展的主体责任和相应的资源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