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伊曼斯:绘画是恐惧的,永远不安全的
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的作品大部分都是架上绘画。他的绘画理智、有系统,孤独而单纯。在朦胧的灰绿色、灰棕色等灰色调子中,无不透露出不安与怀疑。他借用交错的历史与现实,表达对生命的尊重与关怀。
图像与童年
比利时画家吕克·图伊曼斯不仅活跃于欧洲画坛,同时也被公认为是当代最杰出的画家之一。他生长于比利时的安特卫普,这个低地国家孕育了众多伟大的艺术家:杨·凡·艾克、老彼得·勃鲁盖尔、马格利特等等。图伊曼斯并没有沉浸于对传统的继承,他凭借自己的执着与探索,形成了别具一格的独特画风。
似乎大部分杰出艺术家都有一段被“津津乐道”的童年 ,他们耗费了半生与之“搏斗”,以求“解脱”。出生于1958年的吕克·图伊曼斯很大程度上被纳粹的暴行所影响。他父母的家庭在二战期间的政治立场是相互敌对的,他父亲是地道的比利时人,在很小的时候被他极端狂热的母亲送去了希特勒学校。而他的母亲是荷兰人,是战争的抵抗者,会把犹太人藏在各个农场中。
在图伊曼斯大概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家庭聚会,一张他叔叔行法西斯军礼的照片从影集中滑落下来。从那时起,每当出现历史问题,必然就会导致家庭的震荡。一张二战照片改变了家庭原有的精神结构,这使得他的画面有种阴郁沉重的氛围,也表现出他对逝去生命的召唤和被扭曲压抑历史的回顾。
1976-1986年,图伊曼斯先后在布鲁塞尔和安特卫普几所艺术院校学习绘画和艺术史。1985年,他举办了第一次个人画展,他租了一家宾馆的空游泳池,把16幅画挂在游泳池的瓷砖墙上,对外发了一千多张请柬,但是没有一个人来看他的画。
他母亲崩溃大哭,认为他选错了道路。在此之前,图伊曼斯几乎没有参加过任何一个画展,但他仍然坚信自己是对的。
从1990年开始,他的绘画开始不断地走向国际。2001年,图伊曼斯参加了第49届威尼斯双年展;2002年,他应邀出席德国第11届卡塞尔文献展;2004年,他被《ART REVIEW》评为国际艺术界百位最有影响力人物之一,被评论家们认为是打破“绘画已死”宣言的有力证明者。
有位评论家曾这样形容图伊曼斯的艺术风格:“不动声色的风格中,隐含着强烈存在的危机意识。”他作品的色调往往呈现出一种在阳光下暴晒时间过久的感觉,弥漫着一股岁月沧桑的味道,颜色显得非常柔和。
也有人认为这是故意褪色或漂白形成的,他的作品通常给人留下疏离而寒意的印象。他的作品画面苍白而又急促,形象在极度模糊与极度缭乱中变换,挑战着观者的审美经验。图伊曼斯也没有固定的绘画主题,作品似乎是对图像拦截后的重新组织,即便用到了图像,强调的也是转瞬即逝的偶然。
图像与记忆
正如莫兰迪爱上的不是事物的外表,图伊曼斯爱上的也不是图像的外表。他会通过一些方式降解图像:“我看着图像,直到它完全死掉,这是绘画的残酷行为。”对图伊曼斯来说,他已经不再考虑“我要画什么”、“我要怎么去画”,他思考的是:“我们还记得什么?如何记住?我们如何处理记住和忘记的东西?”在他的作品里,次要的视角总是能得到主角的位置。
我们总是会忘记生活里的一些不经意和一些琐碎,明明记住的事情最后也变成了一抹含糊的印象,然后我们告诉自己:忘记的都是不重要的。而正是这些次要,组成了历史的碎片。
图伊曼斯在他的绘画中将重要的主题元素进行模糊与舍弃,让观赏者将视线长时间停留在画作上。“不可见之物便是那种人们无法停止观看的东西,即永不停息地在使自己被看到。”
譬如在《建筑师》中,这个希特勒手下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几乎没有明晰的脸,周边是白花花一片的似雪似冰的场地。他摔倒在地上,又像是被墙阻隔了前路。面孔不知是被雪糊住了还是有意画的面具,似乎刻意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作品表现的是建筑师在阿尔卑斯滑雪度假的一个场景,画面除了彻骨的冰凉就是无言的寂静,甚至都没有光影,薄薄的蓝色缠绕不散,随着消融的白雪幻化湮灭。图伊曼斯完全撇清了图像与标题上的逻辑关系,仅仅通过标题文字的艰难暗示,指引着你去揭开作品的“真正面目”。
《兔子》这幅作品则是图伊曼斯对电影技术的应用,想要表达的是我们每天的内容都通过电脑、电视和一些偶然的遭遇所组成。深色的背景下,有一团白到发亮的兔子和围绕着它的花草,黑白的强烈对比以及灰色的渐变使得兔子变得胖乎乎,充满了生命的跳动。
这种“原理”就像正在播放的电影画面,图像能够被看到是因为光的原因。在这幅画中,光使得这只小白兔显得孤独寂寞,产生了一种奇特的画面效果。兔子是因为他联想到了杜雷尔著名的兔子形象,但是他的兔子是电脑中的一个形象——一只熠熠发光的兔子。
图像与创作
图伊曼斯的绘画作品都是一气呵成的,他通常在一天内完成,甚至会连续工作十五六个小时以保持绘画的连贯性。他习惯于将未绷框的画布直接钉于墙上,拒绝使用投影仪,参照着照片用铅笔在未干的颜料上直接绘制。
在严格的程序中将集中的能量释放,而过程中的失误与变形,则一起成为了作品的一部分。绘画于他而言,是潮湿的、明确的、直接的,也是不断恐惧的,永远的不安全。
图伊曼斯曾说:“狂热的行为是我作品的基础和构成”,他用这股力量将创作撕扯,进行重组,将使用的形象变得更加尖锐,更具有洞察力。他需要图像这种形式来表达他的发现或者他的观念,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形式失去了物质含义之后,就自动地具备了精神性的意义。
就图伊曼斯而言,图像本身不是目的,也不是标准。他的目标是:“对抗漠不关心的情绪,这种冷漠是很危险的,因为它本身带有智力的因素。”
精彩回顾:
[文/王童睿][编辑/张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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