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扬：山水坏了？其实是真理坏了！
尚扬《白内障 - 切片 No.4》，综合材料，169×230cm，2018年
前波画廊将于9月15日至11月10日举办展览“尚扬：新作”，由画廊学术顾问唐冠科博士（Dr. John Tancock）担任策展人。此次展览是尚扬在其职业生涯中的第四次个展，值得一提的是，展览将在位于曼哈顿切尔西的画廊空间和位于纽约上州的展览空间“艺田”同时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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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年来，山水一直是中国传统绘画中被主要描绘的题材，而如今现实的山水早已被人类的贪婪和傲慢所破坏。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艺术家尚扬便开始了关于山水这一母题的实验创作，他对此有着独到的观察与表达，并对周遭风景和社会的变化有着全面而深入的探索。
尚扬，1942年出生于湖北，现居住并工作于北京。
从1991年开始，尚扬通过作品《大风景》系列，对在迅猛的城市化进程，和资本等力量强力介入后自然所遭受的影响进行了综合批判。1993-1997年间，尚扬在广州居住，这期间让他切身体会到明显的社会变化。此外，还由于当时他面临着健康问题，从自身联系到社会与人，他开始关注社会和环境的问题。
尚扬《许多年的大风景-1》，布面油彩、丙烯，153×193cm，1994年
尚扬的作品涵盖了各种媒材，这主要得益于多年来身为艺术家所应具有的敏感观察，同时通过扎实而精湛的技艺展现出来。他的作品采用综合材料，以其独特而面貌多样的方式去追究和表达那些不容忽视的当代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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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水之坏 」
2003年，尚扬创作了一件表现环境恶化的大尺寸三联幅作品——《董其昌计划 No.2》。在这件作品中，人们生存于斯的山水，由古朴的自然演变成虚拟网络化的风景。这是其艺术生涯中的一次重要转折，并在接下来的八年间反复深入这一题材的创作。而《剩水图》和《剩山图》在过去五年里也成为了尚扬的主要创作题材，并逐渐演变为对“坏”和“压抑”的呈现。
尚扬《董其昌计划-20》，布面综合材料，360×306cm，2008年
他的风景主题往往呈现出一种不安和忧虑，作品中无处不在的火山外形代表着看似表面稳定，内部却极具破坏性的力量。这些作品通常规模都很大，但他的意图并非只是让观众感受到尺幅上的冲击力，而是为了更好地传达当代社会的严峻事实。
尚扬《剩水图-1》，布面综合材料、现成品及多媒体装置，253×852cm、其它可变尺寸，2015年
实际上，尚扬很早便在创作中确定了“风景”和“山水”的方向，那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正值其个人创作的转型阶段，同时也是中国当代艺术转型之际。
但相比当时的大部分艺术家，尚扬采取了相对少人关注的方式，转向了风景的题材。当时，一些了解他之前创作的人认为那是一种后退，还有朋友专门写信与他探讨这个转型的问题。面对朋友们的“提醒”，尚扬曾半开玩笑地说道：“等十年后再看看吧。”尚扬对此的坚定，也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尚扬《剩山图-2》，布面综合材料，306×683.6×8cm，2014年
实际上，尚扬所关注的“风景”，并非自然之景，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文风景，它是“社会风景”，更是“胸中风景”。他对于“山水”题材的坚定，也是源于身为一个艺术家，对当时社会现实状况的观察与判断。
上世纪80年代前后，社会燃起了一种经济的热望，而这种全民的经济热望到了90年代便已经开始出现一种躁动不安的迹象。当时的尚扬便感受到某种深刻的变化正在暗暗地发生。
尚扬《坏山水-1》，布面综合材料，193×666cm，2017年
在尚扬看来，这种变化有两个层面。其一，经济的过度热情直指的毁败对象将会是风景；其二便是人性的弱点也会被随之放大。然而，风景与人心的这些改变均不可逆转，也并没有撤销键。
尚扬《董其昌计划—29》，布面综合材料，218×506cm，2010年
1979年，尚扬的一次绍兴之行曾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到绍兴后，当地人告诉他有一条最好的水巷可以去采风。但是当地早有填平这个水巷而兴建房屋的计划，当得知将在第二天公布“24座历史名城”后，唯恐计划不能实现，竟在一夜之间将其填平了。这条绍兴最好的水巷便彻底消失，这件事给当时的尚扬造成了不小的刺激，而类似这样的经历还有不少。
尚扬《坏山水 No.2》, 布面综合材料，122×436cm，2018年
由此，尚扬对山水这一题材有了自己独到的观察角度。他认为，今人画山水更需要冥想和编造，而心境则难以与真正的山水融合。“山水”逐渐在变坏，这在现实中总能不断找到实例。
去年，尚扬与好友彭德、李小山等人去终南山寻访王维的辋川山庄，比预想还要失望。如今的辋川山庄里基本都是工厂和被破坏的山沟，连树都很少，喧闹而颓败。后来他们唯想找到相传王维亲手种下的银杏，寻觅了半天，最终在一个破厂房里找到了。山水与传承在现实中并没能被很好的关照，中国古画中的情愫和韵致自然也渐行渐远。
尚扬《坏山水 No.3》，布面综合材料，168×777cm，2018年
在尚扬看来，今天的山水自然，更像是一处处堂皇的舞台布景。因为舞台布景的背后是被破坏殆尽的自然，杂乱不堪。这正是他理解的山水的颓废，是坍塌、皲裂、腐蚀与毁败。
值得注意的是，在尚扬的画中不乏有许多建筑工地的废料。他认为，环境的毁败就是在建设的过程中不断达成的，所以这样一种综合材料也被他直接运用在自己的创作当中。
尚扬《剩山图-8》，布面综合材料，193×762cm，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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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理之坏 」
如今，尚扬在创作时的活力丝毫不减当年，在本次纽约两个空间的展览中所呈现的均为其最新的系列创作。此次展览的两个空间，在主题上是统一的，但风格和视觉手段却大相径庭。
其中，在纽约切尔西的空间共展出了八件近作，有五件尤为值得关注。它们是暗示了当下文明正不断衰落的坏书，即《坏书—文学》《坏书—历史》《坏书—哲学》《坏书—逻辑》《坏书—政治》。
尚扬《坏书 - 政治》，布面综合材料，88×128cm，2018年
尚扬《坏书 - 历史》，布面综合材料，100×150cm，2018年
这系列作品意味着尚扬在创作上的探索更深了一层，从先前的“山水之坏”，逐渐追根溯源，意识到“山水之坏”实际是由“知识”和“真理”之坏而来。哲学家汪民安在他的文章《山水之坏和知识之坏》中，对尚扬的作品进行了精辟而深刻的论述。
现实中的各种变迁首先来自于新的知识系统的建构，而知识是基于对真理的认识，但真理又是什么，实则很难辨别。真理更多是被包裹或装潢过的谬误，甚至是被颠倒的黑白。
尚扬《坏书—逻辑》，布面综合材料，100×150cm，2018年
尚扬《坏书—哲学》，布面综合材料，89×166cm，2018年
曾经，保罗·约瑟夫·戈培尔（Paul Joseph Goebbels）有句名言：“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即使有些“真理”导致了世界灾难，但在那时它就是“真理”。在尚扬看来，如今山水的毁败正源于“知识”的毁败，于是他创作了最新的“坏书系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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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白内障”的现实 」
此次在艺田空间展出的作品对于尚扬的艺术创作具有突破意义。他不仅抛开了山和书的基本形态，也放弃了架上绘画以及在平面上运用颜料或其它材料。这个空间的展览存在一个统一的概念——“白内障”。
尚扬《白内障 No.7》，布面综合材料，166×66×7.8cm，2017年
在这一系列创作中，尚扬运用了多种不同的人工材料合成的膜，将其从画布上揭下，就像斑驳得千疮百孔的大地，又如同纪念品一样被安置于精美的树脂玻璃盒中。
用树脂和手机制作的《白内障—未知物》以不可预测的节奏在地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并时而会传来如同外太空的警示音。他认为，当下越来越多的生态和环境问题与危机普遍存在，然而却并不被大家所意识到，这种现状就像白内障覆盖眼球一般。
尚扬《白内障 - 未知物》，树脂、手机，57×57×49cm，2018年
尚扬《Decaying》，综合材料，173×265cm，2018年
此外，这次展出的另一件作品《白内障—大切片》，由不可识别的合成和有机材料混合而成，它们似乎是大地被切开所看到的截面，看上去斑斑点点有些脏乱不堪，但有时候又会捕捉到一种特殊的美感。
尚扬《白内障—大切片》，综合材料，169.5×247cm×3，2018年
在尚扬近几年的思考中，他从地质学与人类学的领域里获得了更多的灵感。如今，人类所处的阶段被命名为“人类纪”，也就是指人类让地球发生重大的改变的一个阶段。而这一阶段终究会如大家都熟知的“侏罗纪”一样，最终走向灭亡。
尚扬《白内障 - 切片No.5》，布面综合材料，173×242cm，2018年
尚扬《小切片》，布面综合材料，21×31cm，2018年
这为尚扬一直以来所关注的话题增加了更多维度的参考，他将更深的体会带入到创作当中。“白内障”系列所试图言说的，正是这样一种危机。自然解体、能源解体，而后便是伦理的解体……这些问题人们都看得到，但作为个体却根本无从改变。
尚扬《白内障 No.1》，综合材料，180×74×7cm，2017年
尚扬《白内障 No.6》，布面综合材料，171×88×9.5cm，2017年
人类早已无法离开自己所创造的东西，也就终究无法逃脱由此所创造的灾难。在尚扬的眼中，这就仿佛是人们眼睛里逐渐被蒙上的一层白影，也就是人们共同携带的“白内障”，尚扬以此暗喻那些被塑料化现状包裹着，而永远都无法接触事实的当下生活。
尚扬《白内障 No.4》，综合材料，184×92×7.8cm，2017年
▲▲▲正在展出▲▲▲
展览：“尚扬：新作”
时间：2018年9月15日-11月10日
地址：前波画廊切尔西空间、纽约上州空间（仅限预约参观）
纽约曼哈顿西19街522号、纽约上州“艺田”
精彩回顾：
[编辑、采访、文/张婧雅][图片提供/尚扬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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