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马蒂斯、修拉的伯乐，艺评家的影响力能有多大？
乔治·修拉《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布面油画，207.6×308cm，1884-1886年
艺术评论家与现代艺术之间的关系似乎总是水火不容，一百多年前有一位评论家天生反骨，不仅爱写文章称赞前卫艺术，还积极为艺术家们办展、收藏其作品，在现代艺术史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今天，时尚芭莎艺术带你领略这位评论家的多重身份与传奇一生。
一提到艺术评论家与现代艺术，人们下意识会将两者敌对起来，毕竟许多现代艺术流派的名字就是在评论家的“口诛笔伐”中诞生的，如“印象主义”出自评论家路易斯·勒罗伊（Louis Leroy）发表在法国杂志《Le Charivari》上的一篇文章，他讽刺莫奈的《日出·印象》“连一张壁纸草图都比不上”，并批评他们的作品只是描述印象的未完成习作。
“野兽派”则出自评论家路易斯·瓦克塞尔（Louis Vauxcelles），他猛烈抨击了马蒂斯的《蓝色裸女图》，对这种野蛮的造型、夸张的色块表示完全不能接受。“点彩派”也是一位评论家为了嘲讽该流派以彩色圆点作画而发明的词。
看到这里，如果你认为所有评论家都只会批评怼人那就大错特错了，费利克斯·费内翁（Félix Fénéon）就是一个例外。时值巴黎的“美丽时代（Belle Epoque）”、新旧艺术交替之际，他不仅写了大量评论声援新印象主义艺术家，同时还是一名出版商、策展人和收藏家，为前卫艺术的蓬勃发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费利克斯·费内翁
如今，艺术界愈发意识到他的重要地位，围绕他策划了一系列艺术展，如2019年法国布朗利码头博物馆（Musée du Quai Branly）的展览“费利克斯·费内翁：来自遥远土地的艺术（Félix Fénéon, Arts from Distant Lands）”，以及近期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推出的“费利克斯·费内翁：无政府主义者与前卫艺术家——从西涅克到马蒂斯”，为观众理解与欣赏现代艺术带来全新视角。
接下来我们通过与其职业生涯相关的几个关键词，一起来认识这位特立独行的艺术评论家。
编辑与评论
Editor & Critic
1861年，费内翁出生于意大利都灵，在法国勃艮第长大，十几岁时就开始为当地报纸供稿。到20岁，他来到巴黎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考试加入陆军部（War Office），为其编辑、撰写文章并很快成为首席办事员。
1884年，费内翁第一次看到乔治·修拉的绘画，倍感震撼，他认为点彩派利用光学原理、色彩分割等科学理论来创作是对艺术真正的颠覆，于是他开始写文章将修拉的画介绍给大众。两年后，他发明了“新印象主义（Neo-Impressionism）”一词，用来形容以修拉为首的点彩派画家。
在费内翁看来，点彩派弱化了对艺术家情绪的表达，提升了被描绘对象的自主性，这种自主性也正是作为无政府主义者的他最主要的政治主张。他认为无论是社会还是艺术都需要前卫激进的新观念才能不断进步。
除了修拉，费内翁与另一位新印象主义画家保罗·西涅克也十分交好，他在1890年为西涅克撰写了第一篇生平传记文章。为表示感谢，西涅克提出为其创作一幅肖像，费内翁拒绝几次无果，便答应下来，但前提是要画一张全脸肖像。
然而事与愿违，西涅克并没有照做，而是创作了一幅费内翁的侧脸肖像：他标志性的小山羊胡微微翘起，左手拿着高顶礼帽和手杖，右手拿着一朵百合花，万花筒般的五彩背景受到日本木版画的影响，其形状则代表着色轮。
该作品长长的名字引用自查尔斯·亨利（Charles Henry）的色彩美学理论著作。整幅画色彩明快，虽然未按照费内翁的要求让他有些不快，但他一直将这幅作品妥善收藏，直至1935年西涅克去世。
1896年，费内翁成为法国文艺评论杂志《La Revue Blanche》的主编，更加热情地推广修拉和西涅克等人的作品。作家哈乔·杜汐汀（Hajo Düchting）在其著作《修拉：点彩派大师》（Seurat, The Master of Pointillism）中写道：“实际上，他（费内翁）是当时唯一发表文章赏析修拉作品并支持点彩画技巧的评论家。”
费利克斯·瓦洛东（Felix Vallotton）《Félix Fénéon at the La Revue Blanche》 , 纸板油画，52.5×65cm，1896年
《La Revue blanche》1895年杂志海报
除了艺术评论，费内翁还曾在杂志《Le Matin》开设栏目“Fait Divers”，将字数限制于135个之内描述一条令人震惊的社会新闻，可以说是最早发明推特的人。
策展
Curator
1891年，修拉因呼吸道感染去世，年仅31岁。费内翁对此感到十分悲痛。在世纪更替之时，他为修拉策划了首次回顾展，而后者的作品《阿尼埃尔浴场》在之后多年一直悬挂在前者公寓之内，是他最为珍惜的作品之一，可见两人交情之深。
45岁时，费内翁成为画廊Bernheim-Jeune的艺术总监，全身心投入到各种先锋艺术运动，挖掘了众多现代艺术家，如独家代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马蒂斯，费内翁对野兽派那种浓郁原始的色彩十分喜爱。此外，画廊还开始代理皮埃尔·博纳尔、阿梅代奥·莫迪里阿尼等人的作品，很快成为巴黎前卫艺术的中心之一。
在费内翁看来，法国众多博物馆毫无生气，他并不想让那些前卫艺术家的作品沦落其中。1912年，他为法国艺术界投下另一颗“美学炸弹”——策划了意大利未来主义艺术家的首次展览，表达了对暴力美学、速度与简约的推崇。正如未来主义创始人、诗人马里奈蒂（Filippo Marinetti）在《未来主义宣言》里强调，近代科技和工业交通对人类生活方式带来巨大改变，人的时空观念、精神生活与美学理念也势必随之变化。
路易吉·鲁索洛（Luigi Russolo）《暴乱》（The Revolt），布面油画，150.8×230.7cm，1911年
收藏
Collector
策展、评论以外，费内翁还收藏了大量艺术品，总数超过1200件，其中大部分来自先锋艺术流派，还有三分之一来自非洲、太平洋岛屿等地的所谓“原始艺术”和“野蛮艺术”。他对这些带有歧视意味的称呼并不赞同，于是将其称为“遥远土地的艺术（arts lointains）”。同时他认为人们远远低估了这些艺术品的价值，并发出诘问：这些作品是否应该进入卢浮宫？
他表示：“如果卢浮宫能够承认黑人艺术的价值，它的藏品不仅会更加完善，也更能体现其精髓。虽然也许有违传统，但这才是一座博物馆真正应有的样子。”这一观念在今天看来极具进步含义。
费内翁在世时曾将自己大量收藏作品送展，让更多人了解这些先锋艺术与“遥远土地的艺术”；1944年他去世之后，其所有藏品都被拍卖售出，大部分被美国各大博物馆、美术馆买下。
亨利·马蒂斯《Landscape near Collioure. Study for The Joy of Life》，布面油画，46×55cm，1905年
纵观费内翁的一生，他称得上是一位非典型艺术评论家，不仅拥有开放包容的心态，用一针见血的艺术评论向大众科普先锋艺术家和艺术流派；同时还通过画廊代理、策展与收藏，给予艺术家们更好的展示平台与经济支持，他为现代艺术发展所做的贡献不容小觑。
正在展出
展览：费利克斯·费内翁：无政府主义者与先锋派——从西涅克到马蒂斯
截止日期：2021年1月2日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