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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是什么?

赵泽宇 时尚芭莎艺术 2022-03-18

海因茨·马克手中的“入口卡”,凭此卡可参与庆祝在波恩附近的罗兰塞克火车站举行的零派节日,1966年



提到零,你会想到什么?是无尽的循环,还是湮灭与虚无?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有一群艺术家以“零”为起点,吹响了艺术革新的冲锋号角。今天,时尚芭莎艺术为你介绍这群从零出发、探寻美学无限可能的艺术团体——零派。




零是静默/零是开端/零是圆满/零是旋转/零是月亮/零是太阳/零是洁白/零是荒野/零浮游为天空,飘垂为夜幕/……/我爱零,零即是美……


——–零派艺术团体领导者海因茨·马克、奥托·皮纳、昆特·约克于1963年创作的诗


活跃于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零派(ZERO)是欧洲战后最重要的超前卫当代艺术天团之一,诞生于德国并迅速传播到其他欧洲国家。零派中的“零”指代火箭发射的倒数计时,旨在通过寻求观念与形式之间的平衡关系,唤醒一片寂静之地,并从中发展出一个艺术的新起点。


海因茨·马克《零 卷三插图》(Illustration from ZERO Vol.3),1961年


除发起者海因茨·马克(Heinz Mack)、奥托·皮纳(Otto Piene)、昆特·约克(Günther Uecker)之外,还有许多艺术家与零派紧密合作或曾参与过零派展览,包括伊夫·克莱因(Yves Klein)、尚·丁格利(Jean Tinguely)、皮耶罗·曼佐尼(Piero Manzoni)、卢齐欧·丰塔纳(Lucio Fontana)、波尔·伯里(Pol Bury)、丹尼尔·史波利(Daniel Spoerri)……



海因茨·马克《调剂》(Lichtrelief(Light Relief)),板上铝浮雕,91.5×73cm,1961年

昆特·约克《加-减-零(对象和图形)》(Plus-Minus-Nul(Objekt und Zeichnung)),木板上马口铁钉,62×62×7cm,1968年


与其他艺术团体不同的是,零派艺术家没有建立一种艺术体系,彼此之间也没有统一的艺术语言,因此与其将它归类一种风格,不如称之为一股浪潮。然而零派看似松散却极具“团魂”,他们以各自的方式挑战特定的审美策略,从光等自然因素的隐喻性出发,通过融合的艺术观念及综合的创作手段来实现对“力与美共存、激情与诗意相伴、艺术与技术并重、人工与自然互融”的美学诠释,为战后艺术多元化发展开创一个崭新的开始。

尚·丁格利《娜娜机器》(Nana Machine),树脂涂于钢制底座和电动发动机,1976年

尚·丁格利《大元素乌托邦》(Grosse Méta-Maxi-Maxi-Utopia),810×1683×887cm,1987年



诞生
破旧立新的零


昆特·约克《毁灭之诗》(Poesy of destruction),雕刻的硬纸板上钉子和喷漆叠加,40×40×5cm,1984年


零派活跃的十年正是欧洲艺术界经历重大变革的十年。在纳粹的长期打压下,许多艺术家流亡他国、艺术创作被迫为政治服务、公众的审美价值观逐渐扭曲,一直处于封锁和停滞状态的德国艺术已与国际艺坛渐行渐远。因此在重获新生的那一刻,德国艺术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纳粹对艺术大规模“清洗”的破坏中恢复过来,并在这千疮百孔的艺术大地上开辟出一片自由创作的绿洲。


奥托·皮纳《虹膜》(Iris),增塑纸上丝网印刷、烧制和压花,53.1×63.6cm,1966年

海因茨·马克《沙雕》(Sandrelief),混合材料,100.5×90.5×7.5cm,1967年


与老一辈德国艺术家回溯历史、试图寻求德国浪漫主义艺术的复兴不同,一些年轻艺术家决心向前看,彻底踏出带有艺术家强烈个性特征和审美情趣的“纯主观”绘画创作舒适圈。他们从现代科技入手,致力于探索出一条无人走过的新美学之路。零派艺术家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奥托·皮纳《我的我的》(My My),卡纸上点燃水粉画,67.5×47.8cm,1975年


带着共同的艺术理想,海因茨·马克和奥托·皮纳于1957年4月11日在两人比邻的工作室合作举办了一场展览,后来昆特·约克也加入了他们。在第四次展览之后,三人在一家名为Fatty's Atelier的酒吧成立了一个新艺术团体,并选择以“零”命名。

奥托·皮纳《剧院》(Theatre),纸上点燃水粉画,99×70cm,1972年


奥托·皮纳曾这样解释零派名称的选择:“我们从未把‘零’看成虚无主义的表达或达达式插科打诨的调侃,而是将其视作一个象征着破旧立新、有着不可估量未来的新开始。


海因茨·马克《带白点的白色转子》(Weißer Rotor mit weißen Punkten),玻璃、胶合板、粘贴板、马达,100×100×31cm,1960年

海因茨·马克《转子》(Rotor),铝、镀铬黄铜和电动机,40×40×16.5cm,1972年


零派艺术家强烈反对波洛克式的抒情创作方式,他们迷恋于自然因素的隐喻性,将创作的主动权交给自然和科技,使其从艺术表现的对象变成可以主导画面的“艺术家”。而艺术家在这一过程中得到了彻底解放。奥托·皮纳曾这样解释自己喜爱“玩火”的原因:“火焰可以产生人们无法预料的东西,火对于我来说是自由的象征。”从这个意义上说,“零”是原点,也是一切可能。


奥托·皮纳《无题》(Untitled),纸板上油、火和烟,41×59cm,1979年

奥托·皮纳《未知的树》(Unknown Tree),丝印与浮雕,72×100cm,2014年



奠定

新理想主义的零

奥托·皮纳《光栅》(Rasterbild),制图板上的油画和混合材料,73×102cm,1957-1983年


零派认为技术不仅是战争的工具,还有着治愈作用,并可作为人类用来扩大交流的手段,而兼具技术性和精神性的光元素则可能帮助他们实现将艺术可能性扩展至无限的理想因此零派艺术家以光和运动为主题开辟新的感知形式,并运用色彩来探索光线,尤其偏爱创作单色画来强调绘画表面的高光和阴影。



海因茨·马克《绿月亮-彩色星座》(Grüner Mond - Chromatische Konstellation),布面丙烯,54×47cm,1995年

伊夫·克莱因《地球蓝宝石(蓝土)》(Globe Terrestre Bleu (Blue Earth) rp 7),石膏上颜料和合成树脂,34.9×18.1×18.1cm,1957年

伊夫·克莱因《芭芭拉》(Barbara),干颜料和合成树脂,200×145cm,1960年


1958年4月,零派发行了一本同名志——《零》,包含零派艺术家对光色的观察和实验成果尽管只出版了三期,该杂志却成为其表达前卫艺术理念的前沿阵地。


1959年,零派在安特卫普举行“运动中的视觉-视觉中的运动”展览,开始受到学术机构的广泛关注,零派艺术从杜塞尔多夫走向国际舞台。随着团体的影响力逐渐扩大,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参与到零派展览中。在对光的运动特征进行实验的同时,他们以作品中强烈的序列性和动态性作为暗示空间连续性和无限性的一种方式。


皮耶罗·曼佐尼《无色》(Achrome),画布上无色瓷土,116×146cm,1958年

昆特·约克《无题(盘旋)》(No Title(‘Spirale’)),压花(凸压),59.5×49.5cm,1971年

卢齐欧·丰塔纳《空间概念,期望》(Concetto Spaziale,Attese),130×97cm,布面水彩,1965年


奥托·皮纳创作的作品《光之芭蕾》就是零派艺术家探索光在空间中的动态能量的缩影。他用挖出密密麻麻小孔的纸板做成灯罩,让光从孔洞中发射出来。在播放着轻快音乐的幽暗展览空间中,迷幻的光点如光之精灵般在墙面和地板上舞蹈,观众身处其中并不会有幽闭恐惧的焦虑,反而会收获难得的惬意闲适。皮纳以此证明光是生命的源泉,并可以建立一个新的艺术世界。

奥托·皮纳“光之芭蕾”(Light Ballet)展览现场,由灯光墙和六个轻物体组成,材料:纸板、木材、金属、马达、灯2017年,摄影:Timo Ohler


1963年,在柏林迪欧尼斯画廊举办的零派展览开幕式上,零派艺术家以“赞美诗”的形式发表了一篇名为《新理想主义的零》的宣言。“新理想主义”也成为他们将自己区别于其他艺术新浪潮运动的标识。他们从零出发,以光为媒介、空间为画布,回归自然界的基本元素,探索艺术无界的新途径和新方法。


零派宣言《新理想主义的零》(Zero der neue Idealismus),1963年



分离
单飞不解散的零


昆特·约克《对角分割》(Diagonale Teilung voeneinander weg(Diagonal Division)),木板上钉子和铅笔,100×100cm,1969-1974年


此时,零派已经由德国艺术的新风潮发展为一种遍及欧洲、扩散至全世界的艺术现象。然而就在这一关键时刻,1966年,零派艺术家决定在波恩艺术博物馆举办最后一次联合展览,此后不再以团体形式出席各类艺术活动。在展览当晚的活动中,一辆货车起火从火车站滚入莱茵河并沉入河底。海因茨‧马克评论此事件称:“我发现这个结局就像零的开始一样解放和自由”。


丹尼尔·史波利《塞维利亚系列32号,瑞士馆》(Sevilla-Serie Nr. 32 Sevilla,Schweizer Pavillon,21.),混合材料,62.5×80×40cm,1992年

尚·丁格利《乔·赛弗特喷泉》(Fontaine Joe Syffert),彩色丝网印刷,105×73.4cm,1984年


或许我们可以从海因茨‧马克对零派的解读中找到零派最终走向分离的答案:“零”对于他来说不仅是艺术运动,也是一种“网络”。通过艺术,他把所有原本没有联系的艺术家联结在一起,原本独立的艺术家因为集合在一起而变得不可忽略。



海因茨·马克《2000年的艺术》(Kunst im Jahr 2000),丝网印刷,99×70cm,1986年


在零派团体中,没有规则或放逐、没有教条需要遵守,也没有明确的人需要对抗。艺术家们当初因共同理想加入零派,此刻依然并未放弃当初宣言中的新理想主义艺术。在脱离团体活动后,他们继续以不同方式前进,创作与时俱进的力作。因此对于零派艺术家来说,这只是单飞,而非解散。


波尔·伯里《8层叠加上的28个球》(8volumes superposés et 28 boules),木材、软木和电动发电机,82×80×80cm,1965年

波尔·伯里《托盘上的25个鸡蛋》(25 oeufs sur un plateau),抛光黄铜、磁铁和电动发动机,20×50×50cm,1969年


团体分离后,皮纳将其作品转向公共领域,创作一系列腾空升起的“天空艺术”户外雕像作品;海因茨·马克致力于在未受污染的自然环境中探索最纯净的光线,终于在1976年的北极旅行中实现了他的这一乌托邦项目;卢齐欧·丰塔纳仅凭一把刻刀便打破了画布空间,找到了绘画视觉的突破口,成为贫穷艺术的先行者和代表人物……


奥托·皮纳《奥运彩虹》(Olympic Rainbow),1972年,这件作品在慕尼黑奥林匹克运动会闭幕式上展出,象征着战后德国的希望与和平。


海因茨·马克《北极》(Arctic),轻建筑、漂浮研究站的模型,94×140×80cm,1976年,摄影:Thomas Höpker


卢齐欧·丰塔纳《空间观念,上帝的终结》(Concetto Spaziale, la fine di dio),画布上水彩、油画和亮片,178×123cm,1963年


尽管零派的作品一开始被抨击是“不劳而获、毫无意义”的艺术,但因其先锋性、时代性和广泛性,这一艺术团体在当代艺术实践中发挥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作用。它的历史角色和精神内核延续至后来的极简主义、概念主义、欧普艺术和地景艺术,毋庸置疑地成为了推动现代艺术向当代艺术过渡的催化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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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  赵泽宇
本文由《时尚芭莎》艺术部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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