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迹!绝对是真迹!但......为何一定要看真迹?
城市街头
没人可以逃离图像的“管辖”。手机上无孔不入的图文资讯、大街小巷的广告牌、超市里各色各样的商品包装袋,以及书籍中的插画配图,人们快速移动手指、转移目光,从一张到另一张大多仅停留一两秒。
虽然用“渗透”“逃离”等词似乎是在表明对大量图像的不认可,但实际并无贬义,旨在表达图像较过去时代的指数级增长。至于文字与图像谁更有力量,这里先按下不表,先来谈谈图像泛滥时代的“观看”,尤其是观看艺术品。
过去,欣赏一幅艺术品与透视法息息相关。作为西方艺术的重要规则,它以观看者的目光为中心,规范了视野,似乎那才是最理想的景观。而摄影技术则打破了这种规定,不断更换、拉近或拉远的角度改变了人们的观看方式,也让人从一帧帧图像中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委拉斯开兹(Diego Velázquez)《宫娥》,布面油画,318×278cm,1656年
阿尔弗雷德·斯蒂格利茨《冬天的第五大街》,摄影(凹版印刷),21.8×15.4cm,1893年
通过摄影复制的艺术品也失去了其独特性。正如约翰·伯格在《观看之道》一书中说道:“艺术第一次成为昙花一现、异地同现、有形无实、唾手可得、没有价值、自由自在的物像。”
人们在博物馆中欣赏《宫娥》
此外,过去欣赏与拥有艺术品无疑是上层阶级的专属,也是统治阶层书写历史、传播思想的工具之一。人们能够看到的图像通常是经过严格筛选后且极为有限的,尽管艺术家在文艺复兴之后呈现出越来越强烈的主体意识,但艺术通常都与“美”“真理”“文明”和“品位”等词相联系,依然只是一小部分人的游戏。
到了现当代,强有力的复制手段摧毁了艺术的权威性,大量图像消解了艺术“被垄断”的地位,令其走向大众。如今,不到百元,人们就能将印有卢浮宫镇馆之宝的T恤穿上身,这种改变具有颠覆性。而这也意味着艺术大大“贬值”,艺术家的地位也不再像过去那般神秘且高高在上。按理说,人们应该对艺术品感到习以为常,那为何还会如此痴迷真迹?
时间在场
实际上,大量艺术复制品反而让真迹显得珍稀。也就是说,真迹的首要意义不再是它所表达的内容,而是它的存在本身,体现了一种时间的在场,即“本真性”。人们看到真迹时会感到敬畏、神秘,似乎漫不经心是一种亵渎;而追溯艺术家挥笔作画时的情景,尤其是油画近看之下的裂纹,更让人感到一种历史的厚重感,这正是画作复制品所缺失的。
约翰内斯·维米尔(Johannes Vermeer)《倒牛奶的女佣人》(The Milkmaid),布面油画,45.5×41cm,约1660年,现藏于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观看原作时首先会想到眼前是一张名画真迹,这成为其区别于图像复制品的独特之处,而非那个以图像打动人心的作品。正如达·芬奇的代表作《岩间圣母》(Virgin of the Rocks)有两个版本,分别藏于卢浮宫与英国国家美术馆。前者被认为创作时间更早,由达·芬奇独自完成;后者则因为有他人参与,被普遍认作复制品。
列奥纳多·达·芬奇《岩间圣母》,布面油画,199×122cm,1483-1486年,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而后一幅的图注条目有整整14页,皆与其创作年代、委托作画者、收藏者、法律争端有关,试图证明其真实性,却并未涉及画像含义。这似乎暗示着:“真迹才是美的。”不仅如此,这幅画如今悬挂于独立房间内,用防弹玻璃保护着。人们以这样一种刻意为之的神秘手法,把艺术再次奉上神坛。
列奥纳多·达·芬奇《岩间圣母》,板上油画,189.5×120cm,创作时间存在争议,一说为约1491-1499年,一说为1506-1508年,现藏于英国国家美术馆。
约翰·伯格曾说:“这种虚伪的虔诚——它如今围绕着艺术原作,并最终依靠作品的市场价值——已经成为绘画所失落的东西的替代品。”而人们对于这种“失落之物”的趋之若鹜或许正中下怀——“为不民主的寡头文化的残存价值发出最后的陡然呼求。”
空间在场
除了艺术品的本真,空间的在场也十分关键。一幅作品悬挂于墙上,灯光就位、氛围感给足,带给人的体验远非手机书本中的图片可比拟。尤其是当这幅作品为大尺幅时,真迹的各种细节以及带给人的震慑感更是难以名状。
如人们抬头欣赏教堂、宫殿等空间中的壁画,常会产生一种眩晕感。这除了是身体上的本能反应,也是真迹带给人精神上的冲击。而壁画作为建筑的装饰物,无疑只属于特殊场域,承载着建筑过去的文化记忆。此外,图片复制品的色彩、质感往往不能做到百分百还原,因此带给人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罗马的西斯廷教堂,大厅天顶的中央部分壁画由米开朗基罗创作。
同时,经过布展后,原作的“邻居”也显得格外重要,尤其是不同时代、风格与主题的作品并置在一起时,产生的化学反应往往令人意想不到。
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中,毕加索(Pablo Picasso)的《亚维农少女》(Les Demoiselles D’Avignon)与美国非裔女性艺术家费思·林格尔德(Faith Ringgold)的《美国人系列#20:死亡》(American People Series #20: Die)放置在同一展厅。
费思·林格尔德《美国人系列#20:死亡》,布面油画,182.9×365.8cm,1967年
当然,在特殊情况下,艺术复制品也能带给人心灵慰藉。近日,西班牙普拉多博物馆(Prado Museum)启动了“就在角落”项目,将27件大尺幅镇馆级画作的复制品悬挂在大街小巷,不仅给人一种时空错乱之感,也为疫情下艺术活动匮乏的城市带来活力。
不过可以看到,由于是复制品,这些杰作受到的待遇可能只比广告牌稍好一点。等大家习以为常,这些图像也再难吸引“驻足侧目”。或许,人们最终还是会选择前往博物馆一睹真迹。从这个角度来看,宣传效果条已经拉满。
当图像=真迹?
在欣赏古典作品时,作品图像与真迹的差别之大有目共睹。但在当下,面对当代艺术,尤其是以新兴科技为载体的作品时,个中差别其实已大大缩小,这大概也是哲学家本雅明所谓的机械复制时代艺术品“灵晕”(Aura)的消失。
VR艺术
正因如此,人们在面对VR艺术等虚拟作品时,对其收藏价值也充满疑虑。虽然借助VR眼镜等道具会有不一样的体验,但毕竟原作与图像复制品看起来并无太大区别。与之相对应的,达·芬奇创下世界最贵艺术品纪录的画作《救世主》,其真假争议总能登上新闻头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列奥纳多·达·芬奇《救世主》(Salvator Mundi),板上油画,65.6×45.4cm,约1500年
此外,人们对虚拟艺术的欣赏方式也随之转变——当看到Beeple那幅拍出六千多万美元的作品时,你会特意去了解其中每幅画的详情吗?但在博物馆内,想必你定会在《维纳斯的诞生》前停留。从定神凝视到心不在焉,新时代下画作图像与原作之间的差别已在悄然间转变。或许也正出于一种怀旧,人们对大师真迹更为膜拜。在不同展览、博物馆看过的原作中,哪一幅最让你感到震撼?欢迎留言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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