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记|珍藏经典连环画
作家简介
王叔晖（1912—1985），字郁芬。祖籍浙江省绍兴市，生于天津市。中国现代连环画家、中国画画家、年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1927年开始自学绘画，并就学于吴光宇、徐燕孙等画家。新中国成立后不久，王叔晖进入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的美术科工作，任新华书店总管理处美术室图案组组长。1951年人民美术出版社成立，王叔晖即转入该社从事美术创作，曾任连环画创作组组长。
1 唐朝贞元年间，西洛有个书生，姓张名珙，字君瑞。他读了许多诗书经传，怀抱远大的志向，但至今还没有功名。
2 这年春天，张生到长安去赶考。到了河中府，在状元坊找了家客店住下。第二天一早，张生就到普救寺来。寺中长老法本今天一早赴斋去了。一个叫法聪的和尚引张生参观了佛殿和钟楼，又参观塔院和罗汉堂。
3 一会儿，来到一个月牙门口，张生一脚踏进去，却被法聪拉住，说是崔相国新近故世，相国夫人带儿女扶柩还乡，老夫人门禁森严，不准外人进去。
4 这时候，相国府的小姐莺莺和侍女红娘正在院子里采花。张生蓦然见了莺莺，觉得他看见过千万个女子，不曾遇到这样又端庄又艳丽的美人，不禁在门口站住了尽看。莺莺回头看了张生一眼。红娘忽然记起老夫人平日的嘱咐，连忙拉莺莺进去。
5 法聪这才把张生拖了出来。恰巧法本长老回寺，特地来邀请远道游客到方丈里去用茶。张生这时盘算着：不如在寺里住下，再找机会见见莺莺。张生送给长老一两银子，恳求在寺里租一间房子暂住，以便安静地温习经史。长老一口答应把西厢一间房子租给张生。
6 张生正要回客店去取行李，遇着红娘来问长老哪天给崔相国做佛事。长老回答红娘，十五日正是黄道吉日，就请老夫人与小姐到道场拈香。张生听了，灵机一动，说他也正想追荐过世的双亲，愿意出五千钱，求长老与他在十五那天带一份斋。长老也就答应了。张生这才告辞。
7 张生出了方丈，却又在回廊上坐着不走。他一心想着莺莺，只恨刚才看了几眼还记不真她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爱不爱诗文，有没有许配人家。他有意在这里等红娘出来问问。
8 一会儿，红娘来了，张生抢上一步，一拱到地，一口气将自己详细地介绍了一番。他还问红娘，莺莺是不是常常出来走走。红娘马上正经地告诉他，老夫人严厉得很，平日连十二三岁的童子也不让小姐接近，叫他不要胡思乱想，说完回身就走。
9 红娘回到房中，把长老的回话告诉了莺莺。接着，她忍不住咯咯笑着，又把二次遇见张生及张生的那副傻相告诉了莺莺。莺莺也笑了，却叮嘱红娘不要对老夫人说起这事。
10 张生已在日里搬到西厢住下，早从小和尚那里得知莺莺每夜要到花园烧香。恰巧花园就在隔墙，他就在墙角等着。这时听见角门“呀”的一声，他连忙踮着脚尖儿张望。
11 只见红娘点了三炷香，一炷一炷地递给莺莺。莺莺轻声祷告着 ：“一炷香愿亡父早升天堂，二炷香愿老母身体安康。” 到第三炷香，莺莺却不做声了。红娘就俏皮地替她说出了心愿 ：“愿小姐早日寻到一个如意郎君。”莺莺拜了两拜，长叹一声，透露了心中说不尽的幽怨。
12 张生隔墙听了这声长叹，猜知莺莺有无限心事。他随口吟了一首诗，想打动莺莺。诗是：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13 红娘见莺莺侧耳细听，告诉她这吟诗的就是白天那个傻相公。莺莺点头称赞好诗，随口轻声和道：“兰闺深寂寞，无计度芳春。料得高吟者，应怜长叹人。”
14 莺莺自从见了张生一面，又听了他的诗，接连几日，坐卧不安。起先怨恨红娘老爱跟前跟后的不离左右，后又怨母亲把她管束得好比笼中之鸟，不禁又连连叹息。红娘猜知她对张生有意，便直言问她。莺莺又把话岔开了。
15 转眼到了十五日，普救寺中法本长老率领众僧正在大做佛事。老夫人带了莺莺和小儿子欢郎都来堂上拈香，张生也来拈香。寺外突然来了一彪人马，领头的正是丁文雅手下叛将孙飞虎。他割据河桥，独霸一方，因听说崔相国的女儿长得像天仙一般，便带领五千人马，到寺中来抢莺莺。
16 孙飞虎见小和尚已将寺门紧闭，下令将普救寺团团围住，叫兵将高声喊叫：若不把莺莺献出给他为妻，他就要放火烧寺，把寺内僧俗人等一齐杀光。莺莺眼看因为自己一个人，要害得寺院化为灰烬，阖寺三百多僧俗和一家老小都遭杀身之祸，就宁愿把自己的身体舍了献给孙飞虎。
17 老夫人不肯辱没家门。莺莺又表示，为了救众人，只有让她自己缢死，把尸体献给孙飞虎。法本说，再与全寺僧俗一同商量。莺莺又想出一个办法，劝母亲不如传下话去：不管什么人，谁能杀退孙飞虎，就把她配给这个英雄为妻。老夫人觉得还是这个办法较好，就请长老传话。
18 听长老才说了一遍，廊下就有一个人拍着掌，急急跑上法堂来，说他有退兵之计——这人正是张生。莺莺暗想：但愿这书生文武全才，能够退贼就好了。老夫人忙问有什么退兵之计。张生先问老夫人刚才说的话当不当真。老夫人表示相国夫人的话，说了当然守信。
19 张生先请长老去对孙飞虎说，若要做女婿，先退兵一箭之遥，第三日功德圆满，再送莺莺与他，否则宁死不依。长老战战兢兢爬上墙头，把张生教给他的话向墙外学说了一遍。孙飞虎听了，答应退兵一箭之地，扎下营帐，专等三天过后成亲。
20 长老进内，回报贼兵已经退后。老夫人就问张生过了三天又怎么办。张生说出蒲关白马将军杜确是他结拜兄弟，一封信去，杜确一定领兵来救。老夫人请张生写起信来，同时叫红娘扶莺莺到里边休息。张生忙跟上一步，请莺莺放心。
21 张生把信写好，只愁没人突围出去送信。长老告诉他，寺内有个烧火的和尚，名叫惠明，只有他可以去。惠明接过书信，拿起铁棍，开了寺门，大喊一声，冲了过去。惠明当天赶四十五里路来到蒲关，见了白马将军，把信送上。
22 白马将军立刻点起五千人马，星夜奔河中府普救寺来。孙飞虎做梦也没有想到，被白马将军马到擒来，五千士兵全投诚了。白马将军进寺来看张生，老夫人和长老等都来道谢。
23 白马将军问张生到了河中府为什么不早去看他，张生推说路上偶然得了小病。白马将军又请张生到蒲关去养病。张生把老夫人许婚的事直说了，白马将军向他祝贺，然后辞别张生，押着孙飞虎回去了。
24 老夫人当下请张生搬到院里书房居住，又约他明日到她那里去赴宴。张生高高兴兴搬进书房住下。他喜欢得坐也不好，立也不好，整夜没有睡稳。第二天一大早，张生就起来，打扮得整整齐齐的，专等老夫人派红娘来请他。
25 张生正等得焦急，忽听窗外一声咳嗽。他不等来人敲门，忙把门开了，见正是红娘。张生问席上有小姐没有，红娘告诉他今天不请别人，单请他和莺莺，定是给他们两人定聘。张生听了，喜欢得在阳光下看自己的影子，只怕衣冠不整。
26 张生跟红娘到了厅上，见过老夫人。老夫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叫红娘去请莺莺。莺莺听红娘说今日的筵席特请张生，就重又画了蛾眉，贴了翠钿，又细心又匆忙地梳妆起来。莺莺换上鲜艳的衣衫，益发比平日华丽，把个红娘也看得呆了。
27 莺莺来到厅上，老夫人却要她与张生兄妹相称。张生一听此言，好像迎头浇了一瓢凉水，大吃一惊。莺莺也觉得晴天起了一个霹雳，红娘在一边也愣住了。原来老夫人嫌张生没有功名，和她相国府不是门当户对，所以不顾信用，变了主意。
28 老夫人叫莺莺给兄长敬酒， 红娘只得斟上酒，递给莺莺。莺莺把酒杯推开了。老夫人又叫红娘换热酒斟上，定要莺莺敬张生一杯。张生满面怒容，只欠了欠身子，推辞不饮。
29 莺莺有心安慰张生几句，又碍着老夫人不好启口，便把刚从红娘手中接过来的酒杯，又恨恨地递给红娘。老夫人见女儿双眉紧锁，掩不住满腔怨愤，便叫红娘扶小姐回房去。莺莺用满含深情的目光看了张生一眼，便转身进去了。
30 张生再也坐不住了，怒冲冲地责问老夫人为何反悔前言。老夫人推说莺莺早已许了她的内侄郑恒，并表示她情愿多送金帛酬报。张生愤怒极了，声明不要钱财，立刻要搬出书房。老夫人一时也觉过意不去，就劝慰了几句，说 ：“既认了兄妹，是一家人了，且在书房再住几日。”一面叫红娘扶张生离席。
31 扶张生回书房去。这时，张生眼看幸福的愿望霎时成了泡影，只想寻死，但求红娘把他的心意转告莺莺。红娘对老夫人做的事非常愤慨，见张生这样真挚，十分同情。她劝张生且不要灰心丧气，答应由她来想法成全他们两个的好事。
32 进了书房，红娘见张生有个琴囊，顿时有了主意。她知道莺莺最喜琴音，就叫张生今晚趁莺莺出来烧香的时候，弹琴打动莺莺。张生这才又振作精神，对红娘谢了又谢。
33 月亮出来了。那边，莺莺想着自己和张生，满怀心愿不能成全。红娘催莺莺出去烧香，莺莺懒洋洋地跟着她走向花园。红娘摆上香案，连声咳嗽通知张生，琴声就从墙东书房中传了过来。红娘听出是张生在书房弹琴，推说去瞧瞧老夫人，到里边去了。
34 莺莺见红娘去了，便走近墙下窗边去听。张生听窗外有人，知道定是莺莺，就哀哀切切地弹出了当年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的《凤求凰》曲子，一面吟哦着歌词。莺莺在窗外听了，觉得歌词充满了哀怨，情意真切，禁不住流下泪来。
35 莺莺正伤心，忽听见张生在窗内把琴一推，抱怨起她来了。他说 ：“夫人忘恩还罢了，只是小姐，你却不该负我啊！”莺莺见张生错怪自己，只恨隔着一堵墙，不能过去向他说明自己的心意。这时，老夫人又叫红娘来请莺莺回房去做针线。
36 回到房中，红娘告诉莺莺，张生明天要走了。莺莺叫红娘去对张生说，夫人这两天正有事，叫他耐着性子再住三两天，好歹要给他一个回音。 张生得了红娘的回话，又住了两天，但总见不着莺莺，就忧忧郁郁地害起病来。
37 莺莺听说张生害病，叫红娘去探望。红娘来到书房窗外，往里窃看，只见张生人也瘦了，气色也不好。张生起来开了门，他听说红娘是莺莺差来探病的，知道莺莺还有怜惜之意，便取出一张诗笺来，求红娘捎去。
38 红娘把张生的诗笺带回莺莺卧室，不敢当面递上，趁莺莺还没有起床，把诗笺偷偷放在梳妆盒里。一会儿，莺莺起身，红娘催她梳洗。莺莺打开梳妆盒，发现了诗笺，一看，原来是张生写给她的。
39 莺莺也写了一张诗笺，叫红娘送给张生。她对红娘说，上面写的是叫张生断绝妄想，以后再要这样，非告诉老夫人不可。红娘怕张生伤心，害他疾病加重，不肯送。
40 莺莺一再央求，红娘没法，只得把诗笺带到书房，见了张生还不想给他看，只告诉他，莺莺见了捎去的诗笺大发雷霆，劝张生不要再自寻烦恼。张生不信，还怪红娘没替他说好话，红娘才赌气拿出莺莺的诗笺给他瞧。不料张生一看，喜出望外。他说莺莺在诗里暗示，要他今晚到花园里去和她相会。
41 红娘这才知道连她也给莺莺哄了。红娘心想：莺莺当着她面假惺惺，信里却约张生相会。她故意不说破，要看看到时候莺莺怎样瞒她。这天晚上，她照常扶了莺莺到花园烧香。
42 红娘摆上香案，对莺莺说要去把角门闩上，却从角门出来，绕到墙东，见张生早在那里。这时淡云笼月，四周静寂，红娘叫张生跳墙过去。
43 张生跳过墙去，不料莺莺因为没有把红娘支开，临时又变了卦。她严正地说：“ 张生，是你？我在这里烧香，你无故到此，若被夫人闻知，有何理说？” 莺莺喊红娘捉贼。红娘这才过来，对莺莺说 ：“小姐，别慌，这个贼是个熟贼。”
44 红娘故意责问张生是谁叫他来的，跳墙过来干什么。她责令张生跪下。张生满面羞惭，跪在地上。莺莺义正词严地责备他说 ：“先生救命之恩，自当报答，只是现在既为兄妹，怎么又生此念？夫人知道，决不会甘休的！”
45 莺莺先进去了，红娘这才搀起张生来，叫他回去，并打趣说：“先生，你这猜诗谜的能手是怎么猜的？今天该死心塌地了吧！”
46 张生经不起这场折磨，从次日起就病得不能下床了。莺莺听到这事，直担忧张生的病。她出神地坐了半天，终于又写了一张诗笺。莺莺叫红娘把诗笺送给张生，红娘不肯去，说她再不惹事了。莺莺对她说，这回是一张救命的药方。
47 红娘把这张“药方”送到书房，不料张生一看，竟高兴地跳了起来，说小姐这药方忌的是夫人没睡，怕的是红娘不稳。红娘问是怎么回事，张生告诉她，莺莺答应今晚亲自到书房来探病。
48 这天晚上，红娘探知夫人已经安睡，见莺莺却踌踌躇躇地还不动身，忍不住催她说 ：“你今晚再要变卦，我到夫人那里去告你一状！” 莺莺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跟红娘悄悄走出卧房。
49 张生正望穿了眼睛。忽听红娘轻轻敲门，张生忙把门开了，只见红娘把莺莺轻轻一推，推进了书房。张生和莺莺，经历了多少波折和相思的苦恼，终于冲破礼教的樊笼。他们好像在幸福的梦里，只愁情长夜短。
50 直到三更时分，莺莺才由张生送出书房。红娘在门外等了半夜，这时忙过来搀扶莺莺回去。张生送别时说 ：“小姐不弃，小生此心始终如一。”
51 日子一长，事情尽管秘密，还是引起了老夫人的疑心。一天，欢郎无意中说他姐姐和红娘每晚烧香到深夜，老夫人益发起疑。老夫人立刻把红娘叫来，严厉地盘问。红娘不说，老夫人取了棍子，命她跪下，问她小姐到张生书房里去了没有。
52 红娘见隐瞒不过，才把这事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老夫人气得目瞪口呆。这时红娘的胆子倒更大了，她理直气壮地数说，这事都是由于老夫人忘恩负义、言而无信造成的。
53 老夫人要把张生送到官府，告他引诱相国千金。红娘又阻止说，如果惊动官府，更使外面都知道堂堂相国夫人背信弃义。她劝老夫人不如就此成全一对佳偶。老夫人想了又想，觉得红娘说的句句在理，就咬咬牙，叫红娘先去把莺莺叫来，随后再叫张生。
54 红娘到里面对莺莺一一说了。莺莺听说事发，先吃了一惊，又听说母亲已经被红娘说服，答应给他们成亲，才放心跟红娘到前边来。莺莺见了母亲，只是低了头。老夫人倒边哭边说道 ：“我的孩儿，你今日被人欺负，做下这等事，都怪我养的儿女不长进！”
55 张生见了老夫人，老夫人严词厉色地说：“好秀才，圣贤之书读到哪里去了？待把你送官府，又恐辱了家声，只好把莺莺配与你为妻。” 但是，老夫人立刻限张生明天就上长安去赶考，要得了官才能回来娶妻。她吩咐家人明日安排酒菜，在十里长亭给张生饯行。
56 次日张生骑马，长老步行，惠明挑了酒菜，琴童挑了行李在前，莺莺、红娘和老夫人坐车在后，离了普救寺，来到长亭。
57 老夫人叫大家在长亭内坐下。喝着酒，老夫人又叮嘱张生，此去定要谋得功名，不然休想回来成亲。张生含着泪勉强答话。莺莺让红娘斟上一杯酒，接过来递给张生，轻声嘱咐他，无论有官无官，早日回来迎娶，但得白头偕老，强如状元及第。
58 才坐了片刻，老夫人就站起身来，一面吩咐套车，一面催张生上路。
59 红娘扶老夫人先上车。莺莺和张生相对流泪，千叮咛万嘱咐，一个要他一路上鞍马秋风好护持，一个要她在寂寞深闺中好好珍重……
60 张生上马去了，莺莺还在眺望，只怕前面青山疏林遮挡了目光。四周山色苍茫，斜阳下还远远望得见张生的鞭梢。莺莺被老夫人再三催促，由红娘扶上车去。从此二人各自东西，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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