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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苑百花|何沐阳:现代民歌要接“天气”“地气”“人气”

马李文博 中国艺术报 2019-11-17

何沐阳



现代民歌要接

“天气”、“地气”、“人气”

——专访知名词曲作者、

音乐人何沐阳


中国艺术报记者 马李文博




为深入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特别是习近平文艺思想,大力倡导德艺双馨,着力培育正风正气,弘扬艺术之美、信仰之美、崇高之美,进一步营造文艺界见贤思齐、崇德尚艺、奋发有为的良好态势,不断发现、培育和推出当代优秀文艺工作者与文艺界先进典型,中国文联近期启动“艺苑百花”项目。中国艺术报特别开设“艺苑百花”专栏,深入挖掘优秀文艺工作者的动人故事,充分展现他们爱党爱国的崇高理想、追求卓越的艺术创造、扎根生活的精彩实践、感人至深的善行义举。“艺苑百花”第四期,我们推出的是词曲作者、著名音乐人何沐阳,敬请关注。





视频│何沐阳:现代民歌在音乐版图上飞翔



《月亮之上》词曲作者、知名音乐人何沐阳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与本报采访团队商量拍摄的机位、镜头、背景,他找来最近看过的访谈类节目作参考,准备期间他试了三套衣服,还抽空去“吃了口”。对于“反客为主”,何沐阳颇感歉意,不过,他的信条“我要做就做好”像有魔力一样,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乐于贡献意见。采访未正式开始,何沐阳一丝不苟的团队精神已经展露无遗。通过交谈,我们才得知,除了创作词曲,多首作品的MV也是出自他手。


何沐阳接受中国艺术报记者专访   中国艺术报记者孟祥宁  摄


《月亮之上》开创现代民歌风潮之后,凤凰传奇把这首歌唱遍了大江南北,08年到18年的十一年间,何沐阳有《天耀中华》《美丽中国》《我和2035有个约》等六首不同风格的歌曲登上了春晚舞台。这期间他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受地方邀请创作出《彩云之南》《我在景德镇等你》《坐上火车去拉萨》等脍炙人口的歌曲,这些歌曲随之成为当地的文化名片。何沐阳的视线从地方变焦到大中国,几首中国风歌曲伴随着《布衣中国》《记住乡愁》等纪录片深入了千家万户。此外,他还积极围绕北京奥运会、汶川特大地震、世博会、“一带一路”等重大题材进行创作,将歌曲的重音与时代的情感牢牢联系在一起。


他把苏轼、辛弃疾奉为偶像,因为宋词让何沐阳看到了成为一个“多面手”的难度和高度。“多面手”对于何沐阳不仅仅意味着尝试不同主题,更意味着驾驭它们——运用独特的思维为某个主题寻找与众不同的表达方式。采访中,何沐阳对创作娓娓道来,让我们得以窥见词曲创作背后宽广的维度和作者独到的视角,并不时被音乐人的家国情怀和社会责任感打动。


8月27日至8月30日,何沐阳参加中国文联组织开展的“崇德尚艺 做有信仰有情怀有担当的新时代文艺工作者巡回宣讲活动”      中国艺术报记者马李文博 摄


1

苏轼、辛弃疾是我真正的偶像


何沐阳初二时曾为陆游的《钗头凤》谱曲,他把宋词奉为圭臬,视既能大江东去又能小桥流水的大词人为偶像,奠定了他对作品格局和别出心裁的追求。


中国艺术报:今年是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深圳是改革开放的窗口,您1997年离开湖南安化到了深圳,这个经济上非常发达的城市,文化品位也是多样的,当时您的印象是怎样的?


何沐阳:深圳是一个新兴的移民城市,也是改革开放的窗口。我应该属于“南漂”,我刚到深圳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一个充满着机遇和梦想的地方。深圳的物质发达、发展的速度非常快,但我觉得这样一个城市它更需要文化。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深圳有一个“大家乐”舞台,是专门为打工者提供的一个舞台,当时有很多外来务工的人在舞台上展示他们的才艺,也在这里感受各种文化的熏陶,所以越是物质发达的地方,越需要发展自己的文化。


中国艺术报:您第一首曲子是初中时为陆游的《钗头凤》谱曲,那首歌今天看来是什么样的风格?陆游是爱国诗人,《钗头凤》是一首非常抒情的词,您非常喜欢辛弃疾和苏轼,这些宋代的“多面手”词人跟您本身有什么共同点吗?


何沐阳:那首歌是我初二的时候写的,正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现在来看的话,其实应该是早期的中国风了,用中国的音乐元素结合了古典诗词,后面像周杰伦的中国风也是这种讲究意象的作品。因为我从小比较喜欢古典的诗词,尤其是宋词对我的影响非常深。宋词的韵律感、用词的唯美,以及它可以容纳各种的情怀,对我以后的创作产生了很深的影响。像苏轼和辛弃疾,既可以大江东去,又可以小桥流水,各种风格都能驾驭,他们是我真正的偶像。我既能把握一些比较宏大的命题,同时又可以驾驭一些细致入微的情歌,与此有关。我觉得一个好的创作者应该是可以兼容各种情怀跟各种表达方式的。


2001年,何沐阳在工作室


中国艺术报:您当时听到比较多的是港台歌曲?


何沐阳:我其实各种风格都听,从小听民歌长大,父辈也都是听民歌。那个时候正好是港台流行音乐刚刚传到内地,欧美的音乐我也听了很多。所以既了解我们自己民族的根源,同时又了解整个国际的趋势。我觉得流行音乐是一种资讯,流行就有一定的时代性,这些时代的信息就是一些新的演绎手法和表现手法,如果能够多去接触时代的信息的话,就更清楚自己要什么,并且能够为作品找到更好的定位。


2016年12月,何沐阳(右)参加中国文联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


2

给人们一个爱上民族音乐的理由


住在深圳黄贝岭出租屋的何沐阳发现了天赋不错又接地气的“酷火”组合,他告诉他们一定要用好民族的根源性因素,并且何沐阳用国际化的音乐演绎手法为他们创造新的风格,令他们的音乐更有时代的节奏,更接地气,结果,“酷火”组合成了今天的凤凰传奇组合。


中国艺术报:在民歌的框架里,一般的创作者很难把它做到大家都喜欢,甚至有人认为民歌很“土”,您的“现代民歌”却成了当代流行音乐的主流,给了广大的听众一条路径去爱上民族音乐,了解当代的民族风貌。怎么赋予民族音乐时代感,并且创新?


何沐阳:从刚开始做音乐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怎么把我们的民族音乐做得更加现代、更加好听、流传得更广。要让它像欧美音乐一样在世界的舞台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且能够真正大面积传播。我之前也是做了大量的分析工作,大量听各个地方的流行音乐,从这里面我找到它们的一种共性,也找到它们的一些表达方式,再加上我们民族的根源性元素,我把它叫作现代民歌。现代民歌有三个要素:最根源性的民族元素、现代人文的歌词、国际性的演绎手法。这三者结合起来,就是一种具有国际流行趋势,又能够跟时代紧紧挂钩的音乐,所以它比较容易去渗透和打动更多的人。其实制作凤凰传奇的专辑时我就感受到了,我们的民族音乐如果能够加上国际性的节奏、表现手法的话,它可以焕发更大的魅力,是更具有共性的一种表达。所以我相信以后有更多的带有中国元素的音乐作品能够在国际上流传。


中国艺术报:古代的大诗人写完了诗作要给老人、小孩读一读,他们能够接受和喜欢,作品才算完成了,证明这首作品可以流传。您是怎么把握时代的听觉需求的?


何沐阳:你刚刚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创作完一首歌以后,我经常会去给身边很多人听,包括不同职业的人、不同年龄层的人,我看他们能不能接受,能不能记得住。所以从这个角度,我会更好地找到一种共性,找到更容易引起大家心灵共鸣的一种东西。所以我觉得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在创作中,一定不能是完全自我个性的表达,如果你想让你的作品能够流传的话,一定要照顾更多人的感受。


2017年,何沐阳在意大利采风


中国艺术报:现在我们谈谈您的代表作《月亮之上》。古往今来有很多人写月亮,但《月亮之上》的第一句歌词让人感觉距离变了,人仰望的是月亮之上,月亮和梦想仿佛都看得见、摸得着,不再遥远朦胧。有人说因为我们的科技发展才能够有这种视野和高度,古人只能站在地面上去看月亮。但这首歌不光有现代眼光,它还保有想象的美感,为什么会这么写?


何沐阳:月亮其实是中国最有代表意义的传统意象,在古代无数文人骚客的诗篇中都出现过月亮。当我在写《月亮之上》的时候我也思考怎么样有别于过去的一些作品,能够适度地体现出现代性,又能够传承一些文化基因,这首歌是做了很多的融合,我相信大家通过听这首歌就应该感受到了。


中国艺术报:《月亮之上》被很多人用作手机铃声,这说明大家都喜欢它,您最开始创作的时候,构想是写给谁的歌?


何沐阳:这首歌曲是我1999年写的,当时我在深圳黄贝岭的出租屋里面,突然来了一个灵感,是在都市中写一些草原印象的感觉,当时脑海中出现了副歌的几句旋律,不过其实我是把它作为一首慢歌、带摇滚风格的歌曲去创作的。后来我发现凤凰传奇以后,为他们量身打造歌曲的时候,就根据他们的表现方式做了适当调整,把这首歌做得更加节奏化,并加入RAP的元素,这样就更加容易接上地气。大家也可以听听我演唱的那一版《月亮之上》,它其实是相对人文一点的风格,但凤凰传奇的版本更接地气,广大的听众更为接受。



中国艺术报:现在一些做自由职业的艺术工作者,他们想坚持梦想却遇到很多困难,怎么把梦想变得简单纯粹一些?您身边的人有没有给您一些启发?


何沐阳:我在深圳接触了很多的朋友,各行各业的都有。其实在这个城市,大家都是怀着梦想而来,也在实现着自己的梦想。有的走了,有的留下来了,这个城市不停地在演绎各种不一样的追梦故事,这也是我的创作能找到灵感的源泉之一。这两个词非常重要,简单、纯粹,大道至简,当你有了梦想追求的时候,专注和坚持非常重要,你要不断地去努力、专注在上面,即使遇到各种可能令你放弃的理由,你也要坚持下来,当你坚持到一定的时候,离成功就不远了。


何沐阳对重庆市流行音乐协会音乐工作者的作品进行现场辅导   中国艺术报记者马李文博 摄


中国艺术报:凤凰传奇当时也是在深圳众多的追梦人中的两位,您是他们的伯乐,当时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何沐阳:他们当时在深圳的夜场里唱歌,还不叫凤凰传奇,叫“酷火”。2003年的时候,深圳电台邀请我写一首抗击“非典”的歌曲,我创作了一首歌曲叫《勇气》,它是要表现抗击“非典”的决心和勇气,要唤起大家的信心,所以它需要有力量、有张力的声音。这首歌我设计的是群星合唱,在深圳我找了大概八位歌手,其中男生有力量的歌手是有的,但是女歌手可能有点偏软了,我要寻找一个有力量的女声,这样的话整首歌能提起气来。那天我回到出租屋,打开电视,正好深圳电视台制作的一台抗击“非典”的晚会正在播出,其中有一个女歌手在里面只唱了一句,我一听这个声音就眼前一亮,觉得这个声音很有特点,我马上打电话找她。我说“玲花,你有没有兴趣过来唱一下这首歌曲”。她欣然同意了,当时是“非典”时期,大家出门还是比较谨慎的。


合作完那首歌以后,他们就请我去看他们的表演。我看到凤凰传奇的现场很有气氛、很火爆,我觉得他们应该更多走一些节奏化的路线。我把以前创作好的《月亮之上》的动机重新改编,根据他们的特点融入了RAP,以及一些电子的元素,这样就达到了很新颖的效果,在当时应该是比较有开创性的音乐风格。我觉得后面的“高原风”和“草原风”的出现,其实都跟《月亮之上》有很大的关系。他们当时唱的很多都是翻唱韩国或者欧美的歌曲,我说,你们应该走自己的音乐路线,玲花是内蒙古人,曾毅跟我是湖南老乡,他们自己希望做得比较现代一点,但是我跟他们说你们一定要把民族的根源性元素用好,要走民族加国际的路线。基于这样的认识,就帮他们找到了现代民歌的定位。从那一张专辑开始,一直延续到他们现在的成就,我觉得都跟当时的定位有很大的关系,这让他们受到广大老百姓的欢迎,所以他们后面的歌曲流传度非常高,以至于带动了广场舞的热潮。



中国艺术报:当时在深圳这么现代化的城市,能想到那么远的内蒙古草原,想到漂泊的感觉,是不是中国人特有的乡愁?


何沐阳:中国有56个民族,我们从小就了解到很多少数民族的文化,尤其是做一些创作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骨子里头流淌的其实还是我们民族的血液。深圳是一个移民城市,来自五湖四海包括各个少数民族的朋友也挺多。所以在那样的环境更容易唤起一种对中华民族的想象,对整个大中国版图的想象。在那种环境里面,我通过写蒙古族调子的歌曲,用它的苍凉、辽远来表现我的漂泊;或者我去写带有旅行意义的歌曲,比如《彩云之南》带有云南的迤逦风情的特色,来表达我一种在路上的想象。这些歌曲都是在借用我们骨子里头的民族元素来表达当下的一种感受。


何沐阳


3

创作三元论:

接天气、接地气、接人气


何沐阳认为,文化是一种信息,歌曲携带着当时的生活信息才有可能流传下去。他把自己的作品控制在接天气、接地气、接人气的范畴中,背后不变的是音乐人的社会责任。


中国艺术报:经典民歌曾是当时的流行歌曲,比起为了一时而创作的歌曲,有一些什么样的特质能够让它流传下去?


何沐阳:民歌是以前流传过的歌曲,在一些地域成为了经典的歌曲,并且它们蕴含着丰富的生活信息。其实现在好的流行歌曲,经过时间的选择以后,有一部分留下来就是未来的民歌。我觉得民歌和流行歌曲之间并没有那么深的鸿沟,因为流行歌曲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当代的民歌。其实还是要回到物理的几个根源性问题,世界的构成是物质、信息、能量,我们的文化从某种角度说更多是各种信息。音乐也是一样,那些能够流传下去的作品,往往是它携带着当时的一些生活信息,这些信息是能够流传、能够传承下去的一些东西,经过自然的选择、人们的选择,所以这些作品慢慢成为经典。



中国艺术报:《月亮之上》成功之后,您没有去复制这种模式,而是创作了《天耀中华》《万山之巅》《丝绸之路》等作品,这些作品表达的主题和对象更加宏大,在转换视角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境?


何沐阳:从一开始创作,我没有把自己设定在一个什么界限,我可以做最新流行的、最国际化的东西,我也可以做主旋律的歌曲。主旋律我把它叫作新主流,因为时代在变,我觉得所有的表达方式应该也在慢慢地转变。我是希望作为承前启后、链条中间的环节,能够为音乐的发展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在创作上面,如果分音乐的风格和类型其实就很多了,但是我觉得有三个层面是很重要的,要么就接地气,要么就接人气,要么就接天气。《月亮之上》是接地气的作品,《天耀中华》《美丽中国》是接天气的作品。这也就像《诗经》的风、雅、颂,《天耀中华》属于颂,《月亮之上》属于风。这三种类型都可以去尝试,但关键是你要把它把握住了,能够把它做到位。



中国艺术报:相比《青藏高原》《天路》这些唱西藏的名曲,《坐上火车去拉萨》的节奏非常动感,歌词生活化,像传统民歌中常用的口语,比如“坐上了火车去拉萨”,这种表达方式的改变是有意的吗?


何沐阳:西藏题材的作品我也做了不少,各种风格都有。但是《坐上火车去拉萨》是为特定的一个时期创作的一首歌曲,当时正好是青藏铁路开通,举国上下欢腾,它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它证明了中国人能够在前无古人的基础上实现自己伟大的工程,所以我也是受到激励。当时冒出来一句话就是说我们以后可以坐上火车去拉萨了,其实就是一个很直接的动机感觉,并且我当时觉得坐上火车,一定是在铁轨上,它带有运动感,所以这首歌曲一出来,它就朗朗上口,节奏很欢快。它也非常适合藏族同胞去跳锅庄舞,这首歌的流传有其必然性。



中国艺术报:《在你爱的牵挂里》是受中国文联文艺志愿者协会委托为纪念汶川特大地震十周年创作的作品,也是您之前抗震救灾题材作品《我们有爱》的延续。您曾说“若无家国,你我皆为碎片”,您参与许多重大主题创作,是否也与这一观念有关?



何沐阳:这些年我参与了很多重大主题的创作,感受也非常深,我觉得作为一个个体,其实跟国家的命运是紧密相关的。对于国家正在发生的事情,每个个体用自己的心要有所表达,更何况我是站在从事艺术工作的角度,我需要找到更符合大众的一种表达。比如说当年汶川特大地震,我写了两三首歌曲,其中有一首歌叫《我们有爱》,我记得在那种情况下,创作和制作这首歌曲的时候,内心真的是有一种热血和冲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所以这种感触激发了创作的热情,也激发了当时中国人的一种团结之心。各种事件的发生可能会更多地唤起中国人的一种凝聚力,不管是奥运会、汶川特大地震还是未来的冬奥会,这些事件激励着我们,我也希望通过作品能够反映和表达这样的感觉。   


何沐阳

4

音乐地理学:

中国风应该追求中国意象


何沐阳是写“命题作文”的高手。追求意象而不堆砌元素、别出心裁而不就事论事、反复推敲而不草率下笔,是他的窍门。


中国艺术报:近几年,您的创作关注到乡愁、中国服饰、传统节日,还有古诗词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抓住了中国人体会生活、感悟自然而产生的情感。《爱你如衣》的中国风像河流一样完整,又有余味,中国风怎么样才能不是中国元素的堆砌?


何沐阳: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追求元素背后的意象,和体会当下的社会文化。创作源泉是无处不在的,因为我们就生活在中国的空间里面,包括我们的影视作品、文学作品、音乐作品,包括各个地域文化的熏陶,我觉得我就浸淫其中,所以想要表达的意象肯定跟这些东西有关系。《钗头凤》已经是中国风的雏形,《月亮之上》其实是中国意象。我做了很多的地域歌曲,我每写一个地方都能够成为当地的代表作,是因为里面有对那一方地域的文化的了解。《爱你如衣》更多是对于大中国意象的创作。我更愿意把中国风叫作中国意象,这是我骨子里的东西。我也希望在这个基础上,能够给它一些新的诠释方法,或者是让它能够是更加现代一点的表达,这是我做音乐的初心,同时也是我追求的目标。


纪录片《布衣中国》主题曲《爱你如衣》 


中国艺术报:您2013年创作的《我在景德镇等你》歌词优美,雅俗共赏,如何组合寥寥几个词、几句话,像宋词那样产生关乎主题的意境?都是写瓷文化,《我在景德镇等你》之前已经有了周杰伦的《青花瓷》,请谈谈寻找定位和视角的过程。


何沐阳:《我在景德镇等你》这首歌曲我是受邀创作,接到邀请之后,我两次去到景德镇采风,去看了很多当时的遗址,包括景德镇三闾庙,还有古窑,我都深入去感受了。确实感受到中国瓷文化的厚重和宽广。景德镇是中国在世界上的一张名片,所以我觉得写景德镇就是写中国。在创作这首歌的时候,《青花瓷》已经有了,我在想要怎么样能够有不同的视角,就像当时古窑的董事长跟我说,他说别人都在做瓷文化,他就想要做窑文化,因为窑是瓷之母,我觉得景德镇从更广的历史文化背景上看又是窑之母。《青花瓷》更多是细节上的描写,从关于瓷文化的细节,上升到个人情感。而我去写景德镇,就是写中国。景德镇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发源地之一,这里面应该包含更多的东西。我的歌词里面嵌入的“古窑的神火通明千年仍不熄,江南的烟雨隐约着飘逸……我在景德镇等你,等你千年的归期。传世的记忆,从东漂到西的寻觅”,其实就这么一句,就把时空跨度给拉开了,有千年,同时有“从东漂到西的寻觅”。我希望表达时代的轮回:以前有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到现在我们的“一带一路”。其实它们也和我们的情感记忆有关,我希望通过这样的歌词能够把它们串起来。既要表达出以前大家对于景德镇的印象,也要表达出景德镇这样一座城市未来在世人心中的一种印象。



中国艺术报:您接受了很多地方委托的创作,通过优美的旋律展示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地方文化,成为一张很好的文化名片。您现在的“音乐版图”构建到什么程度?今后有什么创作计划?


何沐阳: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跟很多地方都有合作。我也非常庆幸我写的一些作品在很多地域能够流传,我觉得它们以后也会变成当地的民歌。像我为云南写的《彩云之南》,为西藏写的《坐上火车去拉萨》《我和西藏有个约定》《万年吉祥》,为黄山写的《黄山之约》,为宁夏写的《走了走了去宁夏》,为青海写的《青海湖》,为西湖写的《西湖春天》。这些歌曲我觉得也是对某个地域文化和人文的一种传承和发展。所以我希望接下来能够实现我当年的梦想,为中国的每一个地域写一首歌曲。可能以后空间再放大一点的话,也可以为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写一些我的表达。这个音乐版图一直在扩大,我希望它能够达到我的梦想版图。


中国艺术报:委约创作的限制和自由在哪里?


何沐阳:《你来得正是时候》是我为老家湖南安化写的一首歌曲。我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小山城,以前去一趟长沙得七八个小时,非常不容易。但也是因为交通的不便,把很多好的东西保留下来了,尤其是我们老家的黑茶,现在已经成了中国茶文化的一道风景。离开了家乡以后,虽然一直想念,但是鼓不起勇气去写,因为近乡情怯,我觉得责任更加重大,如果没有写好的话,我认识的那些亲朋好友可能会骂我的。直到那一年,我们家乡搞一个文化节,再次邀请我的时候,我仔细考虑了一下,终于同意了。我说如果你们要请我来写的话,你们要接受我的一些想法,就是我们不能为了黑茶而去写黑茶,一定要跳出去。真正的创作高手一定不是就事论事,应该是更具包容性,去创作出更具想象性的东西。毕竟我们做的是艺术创作,应该用写意的东西包住写实的东西。所以当时我就提出了这样一个主题“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希望用这样一个主题,把我们家乡人对于外来的朋友的一种好客之道,包括我们家乡的各种美丽风光和人文都能巧妙地融合在里面。我分了几个层面去创作,我以“风来得正是时候”“云来得正是时候”“雨来得正是时候”“你来得正是时候”这几句歌词来划分结构,我希望把它们作为一个载体,把我们安化人想要表达的东西,还有世人怎么去看安化,巧妙地融合在里面。



中国人写诗讲究推敲,歌词中有一个字我换了十几种动词,最后我选择了那个字。就是其中的那一句“当千两月光晾满楼”的“晾”字,家乡有一种茶叫千两茶,在黑茶里面它是一种包装。我把它用“千两月光”的这种感觉表现出来,其实就是源自很强烈的一个画面:小山村家家户户的阁楼上面,月光倾斜下来,上面放着千两茶,吸收日月之精华,经过岁月的晾晒,成为一道好茶。所以这个“晾”字我觉得非常有意义,这也是我非常满意的一个神来之笔。


2016年8月,何沐阳参加中国文联和中国音协、中国舞协组织的知名音乐家、舞蹈家赴西藏“深入生活、扎根人民”采风创作活动 

5

我不是猜中题目,

而是顺应时代的语境


何沐阳有六首作品登上央视春晚,一次,朋友打电话恭喜他猜中“美丽中国”的题目了,他说我就生活在中国,我不是猜对了题目,我只是顺应了时代的语境。


中国艺术报:很多人说流行歌曲只是关注个人的情感和感受,难登大雅之堂,您的歌曲表达的情感总是积极向上的,在流行歌曲的范畴中应该怎么把握个人情感的表达?


何沐阳:其实我在创作之前,听了大量的作品,我知道一些悲伤的或者是相对俗气的歌曲更容易流行。但后来在创作的过程中间,我也在思考,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够更多地表达一些正能量的东西。因为在我们的工作和日常生活中,面临各种问题已经有很大的压力了。如果音乐能够帮大家找到一种解决的方式或者减轻压力的方式,我觉得这样更有意义。所以我一直也在努力创作能够带给大家正能量、有情怀的作品。


中国艺术报:您的六首作品《月亮之上》《天耀中华》《彩云之南》《美丽中国》《丝绸之路》《我和2035有个约》七度登上央视春晚舞台,作为一个创作者,请谈谈央视春晚对您意味着什么?


何沐阳:央视春晚对于我们这一代的创作者来说,它是我们心中最大的舞台了,也是一个最有想象力和荣耀感的舞台。我印象比较深的是2012年2月份我把《美丽中国》写出来以后,11月份党的十八大提出来了“美丽中国”的概念,到处都在唱《美丽中国》,然后就有朋友打电话给我说,何老师你猜中主题了。我说这可能是一种凑巧吧,但也可能是一种时代的语境。那首歌是那一届春晚的敲钟歌曲。现在我到地方上去做讲座的时候,都会把时代语境这个概念提出来。其实不是我们去猜题目,而是说我们顺应了时代的语境,或者说我们是跟这个时代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写《丝绸之路》是我很多年前的一个愿望,我记得很早以前喜多郎写过《丝绸之路》,此外还有几首不同的《丝绸之路》,我觉得站在他们那个时候的角度去看这个命题,不一定有那么全面。我是用一种全局的概念去理解这首《丝绸之路》,从古代的丝绸之路到现在的“一带一路”是一脉相承的。我在歌曲里面想要表达两个时代背景下的感触和思考,不像以往的丝路歌曲更多是运用中亚、西亚的音乐元素来表达,我的立足点是中国的根源性音乐元素,包括我融入了琵琶、敦煌的飞天,一些想象性的东西,因为我认为最根源性的表达应该是“由心到心本无界”,界线都是人制定的,不管我们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去连接,其实应该是没有界限的穿越,人类本身就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我希望通过《丝绸之路》这首歌曲更加深刻地表现今天有世界眼光和世界格局的中国人应该怎么样去表达我们的这种情怀。



《我和2035有个约》是去年春晚的一个命题作文。2035年是“两个一百年”的重要节点,当时提出来的要求也是希望这首歌具有流传性,我在创作的时候,感觉它应该有很强的青春属性。到2035年的时候我已经老了,是我们下一辈的下一辈来延续我们的“两个一百年”。当时在选择歌手的时候我就想到了TFBOYS,因为2035年是他们正当年的时候。我也希望它以后像《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一样流传,我们过20年再去听它、感受它,还能感受到当年创作者的热情和我们这个时代对未来的期许。另外我也融入了一些舞曲和电音的概念,我相信这是具有未来感的音乐形式。




艺苑百花


本期记者

马李文博


制作

中国艺术报新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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